《你比烟花还耀眼》应非晚

8、理想主义

　　老耿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开始插手广播站的事情，要求不能播放流行歌，只能播放励志歌曲。这个尺度很难把握，广播站的同学干脆每天先播放《义勇军进行曲》再播放《歌唱祖国》，时不时穿插着《黄河大合唱》和《我和我的祖国》。黄时雨每次听到这些歌曲，就感觉沐辉中学到处飘扬着五星红旗，她甚至都时不时想停下来敬个礼。

　　晚饭过后，黄时雨和林琳一起回教室，在小报亭和郑嘉辰遇见了。

　　“那么巧啊，吃过饭了吗？”郑嘉辰很大方地打招呼。

　　“张旭呢？”

　　“你都只关心他，不关心我。”郑嘉辰又开始了。

　　黄时雨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可能是初一就认识的原因，在黄时雨眼里，郑嘉辰就是那种很欠揍的小屁孩，特别欠揍。

　　“省作文比赛，要不要报名？”

　　“不去。”黄时雨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这时候校园广播里传来一首《阳光总在风雨后》。

　　“天天放这些老歌，还不如把广播站关了。”林琳忍不住抱怨。

　　“那你想听什么歌？”

　　“我觉得《仙剑奇侠传》里的歌特别好听。”

　　“行，我保证让你听到。”

　　黄时雨和林琳从教学楼门口进去，回头看到郑嘉辰沿着教学楼外部的旋梯往二楼走，广播站在2楼。两个人还没走到座位上，就听到广播里传来：把昨天都作废，现在你在我眼前……

　　“黄时雨你听到了吗，《偏爱》啊，没想到我还能在学校的广播里听到这首歌。”林琳激动地掐着黄时雨的胳膊。

　　“你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林琳这才察觉到自己太冲动了，连忙把手从黄时雨的胳膊上松开。

　　“不就是一首歌吗？反正郑嘉辰仗着自己成绩好，从初中的时候就总做这种不怕死的事情。”黄时雨拿出英语听力书，准备迎接听力课。

　　“我们学校这个月要选出6名学生参加下个月的省作文比赛，选拔一共分两轮，感兴趣的同学去语文课代表那报名。”老秦晚自习来巡班的时候提了一下作文比赛的事情，语气并不重视。

　　一直到第二天晚自习，黄时雨才想起来报名的事情，她跑去跟语文课代表张思程说，张思程看都没看她，说了声知道了。

　　其实黄时雨本来没打算报名，但是晚饭的时候郑嘉辰和张旭堵在9班教室门口，郑嘉辰提着她的校服衣领就走。

　　“黄时雨，我们一起参加作文比赛吧！”一直到食堂坐下，郑嘉辰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不是说过了吗，不去。”

　　“为什么？”

　　“考试已经够多了，月考、中期期末考试，时不时来个随堂测试，老师一高兴还要安排个周考，我干嘛还要给自己找考试啊？”

　　郑嘉辰和张旭坐在对面看着她，看得黄时雨有些不好意思：“张旭你也要报名吗？”

　　“我不报啊，我就是想来说服你报名。”

　　“你们拉人报名，学校给提成是吗？多少钱一个人？”黄时雨觉得这两个人好奇怪。

　　“你就当是去南京公费旅游了。”张旭一本正经地说。

　　“你们是内部有人给我安排好了？说不定我一轮游呢。”

　　“那也去试试。”

　　“不想去，我不想把我最喜欢的东西放在应试的标准上衡量。”

　　“黄时雨，我跟你说过，理想主义不适合应试教育，你趁早把你那一套收起来，高考结束之后再说。”郑嘉辰怒其不争。

　　“就算不能完全自由，至少可以在条件允许范围内，争取最大的自由。”

　　张旭低头叹了口气，黄时雨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心。在黄时雨认识的人里面，郑嘉辰和张旭算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因为在整个初中阶段，他们都是在一起度过的。

　　最开始的时候，黄时雨不愿意理他们，对于她来说，和别人疏离就好像是孙悟空用金箍棒给唐僧画的那个圆，是保护自己的一道屏障，如果让别人了解了自己的想法，没了那道屏障，自己就暴露在危险中了。但是郑嘉辰不要脸啊，总是去找她聊天，聊着聊着黄时雨发现，他们并不像看起来那么不正经，关于很多问题的看法，他们三个出奇的一致，加上她和郑嘉辰一个小区，渐渐熟悉了起来，后来就开始一起上下学。

　　“行，我报名行了吧，干嘛哭丧着脸，多大点事啊！”

　　郑嘉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无奈，“我们这是关心你，不想让你整天自己待着。”

　　“我自己待着怎么了，招谁惹谁了？”其实黄时雨想说，自己真没一个人待着，同桌、室友、后座全是碎嘴子，自己每天都被聊天争吵的声音包围着，再不想说话，也得说几句。

　　“没有没有，快回去报名，别输给我啊！”郑嘉辰又恢复了往日贱兮兮的样子。

　　黄时雨回到班里，去张思程那里报名的时候，被林琳看到了。

　　“你不是说不报名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郑嘉辰说要和我一较高下。”

　　“郑嘉辰也报名啊？”

　　“是啊，这种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他一次也不会放过的。”

　　当语文老师来班里通知报名同学去阶梯教室的时候，黄时雨意外听到了林琳的名字。

　　“干吗这么看着我，我也想去试试不行啊？”

　　“我就是没听你说。”黄时雨有些吃惊。

　　“我主要还是想陪你去。”

　　黄时雨将信将疑地和林琳一起来到阶梯教室，大老远的，就看到郑嘉辰招手让她过去。

　　“林琳也报名了呀？”郑嘉辰问。

　　“我就是来看看作文比赛的海选是什么样的。”

　　“黄时雨，加油啊，你要是晋级，哥请你吃火锅。”郑嘉辰一脸轻松，还不忘给黄时雨加油。

　　“两顿！”黄时雨转头，比了个“二”，朝着郑嘉辰晃悠。

　　“两顿就两顿！”

　　初赛的作文题目是“声音”

　　黄时雨拿到答题纸，花了点时间构思，然后开始下笔。在大部分人都在想怎样写一个完美的结尾的时候，黄时雨和郑嘉辰已经交卷了。

　　交卷之后，晚自习基本上也要结束了，黄时雨和林琳不打算回教室，干脆去小卖部买吃的。

　　“你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不想参加作文比赛？”林琳突然问。

　　“我不喜欢把所有的知识都放在一把尺子上丈量，特别是作文，看似比较自由，但是批改的老师还是会有一个标准，一种应试的标准。”

　　“那你为什么又同意报名了？”

　　“郑嘉辰和张旭跟我说，开局了，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我觉得，郑嘉辰真的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林琳憋了半天说出一句话，“当然，你也很有想法，感觉你们都是很厉害的人。”

　　“其实我不是很厉害的，我只是……”黄时雨看着林琳好奇的脸，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其实她想说，自己不是个厉害的人，自己只是个很别扭的人，甚至和大部分人比，是个不正常的人。

　　初赛结果隔了一天就被贴在学校的公示栏上，黄时雨进入第二轮，林琳出局，9班进入第二轮的还有张思程。

　　第二轮比赛定在上午，人数骤减到一间小教室都没坐满。

　　作文题目：润物细无声

　　黄时雨看到题目的一瞬间就笑了，这老师是跟声音杠上了。

　　结果很快出来，黄时雨、郑嘉辰还有文科班的4个同学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

　　林琳比黄时雨还开心，还没去呢，就吵着要黄时雨给她带礼物。

　　语文课上，赵渝专门用了一节课的时间讲作文，照她的话说，因为大家很想得到这个机会，所以会比平时考试的时候更尽心，写出来的作文质量也会比考试的时候要好很多。

　　老师们把认为比较好的作文印了下来，全校传阅。

　　“这次作文比赛呢，理科班有两位同学可以去参加比赛，咱们班的黄时雨就是其中一位。大家可以看看手里的作文，初赛的作文题目是‘声音’。10班有位叫汪芷晗的同学，写的是聋哑人，虽然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却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各行各业努力生活，向社会发出他们的‘声音’。我们班张思程写的是梦想的声音，梦想一直在不远的未来呼唤她，鼓励她更加努力地学习，很符合你们现在的状态。”

　　“这不公平。”林琳在下面小声嘀咕。

　　“怎么了？”黄时雨问。

　　“我写的也是梦想的声音，为什么她能入选，我就不能？”林琳越说越生气。

　　“灰姑娘之所以能被王子看到并和他一起跳舞，是因为灰姑娘有好看的礼服和水晶鞋，如果她穿的是在厨房干活的那套衣服，王子自然不会注意到她，她连宴会的门都进不去。”黄时雨说了一段在林林看来莫名其妙的话。

　　“虽然张思程的这篇文章没什么新意，很多人都会这么写，可是张思程的文笔很细腻啊，即使本质一样，大家还是会喜欢看起来漂亮的那个。”黄时雨看林琳一脸茫然，开始跟她解释。

　　然后，林琳就老老实实听课了，果然，语文成绩好的，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黄时雨写了一篇记叙文，写得很讨巧，她以第一人称写了一位老爷爷，因为患眼疾，突然看不清楚了，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需要通过声音辨方位，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平时被花花绿绿的世界所吸引，却忽略了这个世界发出的美妙的声音，进而延伸到身边人的心声、自己的心声，内容不枯燥，还很有深意。”

　　黄时雨听老师这么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在赵渝开始分析郑嘉辰的作文的时候，黄时雨一抬头，看到张思程在看自己，那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郑嘉辰的这一篇呢，很大气，讲的是随着中国的迅猛发展，各行各业都走出国门，向世界发出我们的声音，这种作文很讨阅卷老师的喜欢。”

　　“第二篇呢，是润物细无声。黄时雨写的是十几年来书籍对她产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书籍就像是她的一个个朋友，陪伴她、倾听她的喜怒哀乐。里面引用了很多名家的诗句，比如博尔赫斯的‘我心里一直都在暗暗设想，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从这篇作文中可以看出黄时雨的写作功底，也能看出她平时涉猎的书籍种类之广。

　　黄时雨最近有些痴迷博尔赫斯，沉浸在他宏大的叙事和充满玫瑰、星辰的世界里，如梦似幻，理性又浪漫，她不仅写作文的时候爱用，没事也总喜欢抄博尔赫斯的诗句。黄时雨有个癖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抄诗词，古诗词、现代诗什么都抄，有些句子其实她不太懂，但是隐约中能感受到一种朦胧美，这可能就是不求甚解的真谛吧。

　　语文课下课，黄时雨又趴下了。林琳理解不了黄时雨为什么那么能睡，数学课下课睡觉就算了，怎么语文课下课也能睡。黄时雨半闭着眼睛，一本正经告诉她：“梦乃是最古老的美学活动。”

　　吃午饭的时候，黄时雨和林琳在三食堂又遇见了郑嘉辰和张旭，于是四个人坐一桌。

　　“你写的作文我看了，凑合。”

　　“你写的也勉强能看吧！”黄时雨就是不想夸郑嘉辰，越夸他，越蹬鼻子上脸。

　　“你们两个，体会一下我们这种平凡人的感受好吗？”张旭说得很直接。

　　“但是我觉得他们两个人写得真的很好。”只有林琳在认真聊天。

　　张旭向来对每个人都很好，他只能友好提示：“林琳，你不用每次见到我们都那么拘谨，想说什么说什么，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喜欢胡说八道，你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