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烟花》应非晚

4、如此偏科

　　放假了，王梅也从工地回来了，终于有时间关心黄时雨的学习了，黄建邦也坐在王梅旁边，开始扮演自己好爸爸的角色。爸妈突然的关心，让黄时雨很不舒服。

　　“开学一个月了，感觉怎么样啊？”王梅问。

　　那么多的问题可以问，王梅却挑了一个最不好回答的，感觉这种东西，谁说得好，这种没有侧重点的问题，要怎么回答。

　　“还行吧。”黄时雨觉得，这个回答和妈妈问的那个问题，简直绝配，比柯南和小兰还般配。

　　黄时雨摆弄着沙发套垂下来的流苏，没有再说别的。怪不得以前小婶总说妈妈没有审美，这个沙发罩，都好多年了，款式早就过时了，妈妈却也没想过要换。

　　“什么叫还行吧？”王梅就是看不惯自己女儿那种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满不在乎的样子，都已经上高二了，也不知道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你不是问我感觉怎么样吗，那不就是挺好的，还行，你还能让我怎么回答？”黄时雨就知道，自己和妈妈三句话之内，必定有一个人忍不住要发火。

　　“小雨，怎么跟妈妈说话呢？”爸爸又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在旁边和稀泥，“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一点都不懂事呢？”

　　“你们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不也整天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吗？”

　　黄时雨一句话得罪两个人，只能避开战场回房间，早上起太早，黄时雨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一直到天黑才醒。

　　妈妈正在盛饭，爸爸在端菜，刚刚睡醒后的迷离加上有些晃眼的灯光，让黄时雨恍惚中觉得，自己也是个幸福的小孩。

　　“看什么呢，洗手准备吃饭了。”妈妈看黄时雨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妈，我觉得你做饭的样子很温柔，比你冲那些实习生大吼的样子好看多了。”黄时雨突然就说出了这句话，不过想一想，好像不应该说后半句。黄时雨在家里听到过妈妈在电话里批评部门刚来的实习生，说批评都是很客气了，在黄时雨看来，那简直是羞辱，如果以后自己的领导这么说自己，她一定会把文件直接摔到领导脸上，然后特别帅气地说一句：“老娘不干了。”

　　“你这是说我脾气不好是吧？”妈妈竟然还对黄时雨笑了笑，让黄时雨觉得是不是末日之前的温暖。

　　“那倒不是，我是说，比起领导的威严，我更喜欢你做妈妈的样子。”这应该是黄时雨长那么大以来，拍得最响的一次马屁，庆幸的是，妈妈很受用。

　　“好了好了，洗手吃饭，爸爸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那家烤鸭。”黄建邦拍着黄时雨的肩膀说道。

　　爸妈突然而来的温暖，让黄时雨怀疑，是不是他们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在饭桌上，他们带着痛苦的表情，一脸歉疚地问自己：“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你要跟谁？”如果选择爸爸，那她和黄安悦就有共同语言了，不过也不一样，小叔简直就是把黄安悦捧在手心里，自己怎么和她比。可是直到那一盘鸭子被黄时雨消灭完，爸妈也没有说一句话，饭桌上像往常一样死气沉沉，黄时雨突然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黄时雨在看电视剧，妈妈一边把橙子切好放在茶几上，一边唠叨着现在的电视剧一点价值观都没有，几个不靠谱的年轻人，整天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爸爸也在频频点头，像是在附和。

　　黄时雨想，以后自己会不会也像爸妈一样，连看个电视剧，都要上升到价值观的高度。好像在大人的世界里，所有的事情都被分为两部分，有用的和没有用的，所以，小孩子在他们眼中总是不靠谱的，因为小孩子总是会做一些在大人看来没有用的事情。

　　下午睡了一觉，黄时雨现在精神非常好，今晚吃了妈妈做的饭，心情也不错，所以无论妈妈怎么说，她也不反驳。

　　“小雨，这好几天假期呢，打算怎么过啊？”妈妈看黄时雨不接自己的话，又开始找话题。

　　“在家里看看书，睡睡觉，没什么安排。”黄时雨如实回答，她知道，像妈妈这种恨不得把一个小时掰成十份的大忙人来说，自己这就是颓废。

　　“你现在啊，要学会怎么样合理分配时间，要有计划地度过每一天，到了高三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知道了。”黄时雨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难道除了学习，妈妈就没有什么可以和自己说的了吗？黄时雨有时候想，如果自己能像黄安悦那样，没事耍耍无赖，撒撒娇，那她和妈妈的关系，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可是她做不到。

　　黄时雨起身去卧室，只留下爸爸妈妈在客厅。

　　她拿起新买的《简爱》，一边看一边听爸妈在外面吵架。

　　“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天天说学习的事情。”

　　“她天天在学校，好不容易一家人能坐下来聊聊天，当然要督促她学习，她作为一个学生，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什么都不用她操心，学习还学不明白吗？”王梅带着怒气。

　　“那也要量力而行，她也就是考二本的能力，你非要她考重点大学，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何必呢？”

　　“她才高二，你就断定她只能考二本，有你这样的爸爸吗？”

　　“小雨从高一的时候就开始这么拼命学习，你看看，放假也在房间里学习，等到高三，男孩子都开始认真学的时候，她排名说不好就直接下去了。”

　　“黄建邦，你是不是跟你妈一样，就觉得女孩不如男孩？”

　　“这怎么又扯到我妈头上了，那男孩后劲大是事实，成绩不是靠拼命学习就能提高的，你看看郑嘉辰，人家天天玩，不还是考第一。”

　　“你小声点。”

　　黄时雨看着手里的课外书，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看下去还是拿本英语书背单词，但是她听到郑嘉辰的名字，如果他现在在自己面前，黄时雨一定会打他一顿，不需要理由。

　　黄时雨听到外面没了声音，赶紧拿出课本学习，然后把耳机戴上。

　　“小雨，爸妈说话吵到你学习了吗？”妈妈端了一盘水果进来，不知道是试探还是关心。

　　“什么？”黄时雨摘下耳机，“我刚刚戴着耳机，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放假了就好好玩，不要一直闷头学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妈妈说完起身离开，“把水果吃了。”

　　“好。”

　　黄时雨的演技一直在进步，她感到很有成就感，这是她摸索出来的和爸妈相处的方式，让爸妈放心，他们就不会过度监督自己，那她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算被认为每天只知道学习，脑袋不聪明，也无所谓，反正她本来也不聪明，也没多大上进心。

　　放假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开学当天下午，黄时雨到班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低着头抄作业。

　　“还是我有先见之明，来得早，把该抄的作业都抄完了，你看现在，竞争多激烈。”林琳得意地把作业放到黄时雨面前：“我可是给你留的，别人要我都没给呢。”

　　黄时雨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第二节课，该交的作业都交上去了，终于可以放松了。黄时雨拿起从家里带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我给你带礼物了，放学先别走。”周川课间经过黄时雨座位的时候，顺手把一个纸条放在了她桌子上。

　　放学铃响起，所有人像出笼的鸟一样，住校的向宿舍飞奔，走读的往学校门口飞奔，教室转眼间就只剩几个人了。

　　“黄时雨，走啊？”林琳拉着她就要回去。

　　周川走过来，把一个紫色的袋子放到黄时雨座位上，里面是一个紫色的盒子：“说好的，给你带礼物。”

　　“周川，你出去玩都没给我带礼物。”宋毅走过来搭周川的肩膀。

　　“还说呢，人家黄时雨帮我们买饭，受了那么大委屈，你送什么了？”

　　宋毅瞬间吃瘪：“那黄时雨说没关系的。”

　　“没错，又不是什么大事，周川你太客气了。”黄时雨毕竟和他们也不是多熟，收礼物总是不好的，但是她又不想拉扯，于是拿着袋子，拉着林琳回了宿舍。

　　熄灯之后，黄时雨悄悄地拿出了那个盒子，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三个贝壳。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黄时雨贝壳，她很想去海边，可是从来都没有跟爸妈提过，她害怕和父母一起出去，害怕好好的一场旅行会变成一场场争吵。

　　黄时雨喜欢最大的那只，整个贝壳是浅粉色的，中间有两道深灰色。她把其中一个海螺放在耳边，聆听里面海浪的声音，就好像自己去了海边一样，她拿起手机，给周川发了一条信息。

　　黄时雨：谢谢你的礼物。
　　周川：你喜欢就好。

　　刚开学两天，高二的第一次月考如期而至。

　　林琳开始坐立不安，“我爸说了，这次数学再考不及格，就把我的手机没收。”

　　一提到数学，黄时雨也开始担心，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再难的事情都有过去的一天，更何况是一次月考。

　　最后一科考完后，黄时雨和林琳去小卖部买零食，刚进教室，就听到周川、宋毅和王竞择在对数学答案，黄时雨和林琳好像有默契一般，转头去走廊聊天。

　　“黄时雨，幸好还有你陪我。”

　　“这话我听着有点不对劲呢？”

　　幸亏班主任还有点良知，没有在晚自习的时候，给他们发标准答案。可是看着周围的同学都在小声地讨论着，黄时雨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要努力的力量，等这场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她一定不要把自己逼到这样的境地，有同样想法的，好像不止她一个，因为她看到了林琳拿起了数学书，认真地学习，安静得好像换了一个灵魂。

　　由于月考只是学校组织的一场小的考试，所以成绩很快出来了。数学试卷发下来的时候，黄时雨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听到林琳的一声惨叫，她突然清醒，然后猝不及防得到了一个拥抱，其实就是林琳突然扑到她的身上。

　　“完蛋了，我要跟我心爱的手机说再见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黄时雨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及格了，可是看着这周围随随便便就是120的试卷，她有一种感觉，自己就是一粒老鼠屎。

　　更变态的是，宋毅大喊了一声：“周川你可以啊，考了146。”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宋毅那里聚集，那一刻，周川像是从光里走出来的一样。146，如果不出什么意外，黄时雨这辈子都考不到那么高的分数。

　　过分的是，老秦不仅把班级排名贴在了教室前面，还搞了一个单科排名。

　　张思程虽然总分全班第一，可是单科没有一个第一。黄时雨牢牢占据了语文第一的位置，比第二名高出了15分。周川数学第一名，毕竟146分不是谁都能考得出来的。英语第一名是孙雪。

　　黄时雨拿着自己的数学试卷出神，林琳也拿着自己的数学试卷出神。

　　“黄时雨你个大骗子，你不是说你偏科很严重，数学特别差吗？101分，也叫差？”

　　黄时雨也很委屈，没想到林琳和自己对“差”的理解有出入，她看着林琳80多分的试卷，沉痛哀悼，转头又看着自己的语文试卷，痛心疾首。

　　“我语文考了135啊，你看看咱们班谁语文比数学高30多分的，你再看看我们前面、后面，人家考多少？”

　　“我数学比语文高了40多分呢。”周川晃了晃手里100分的语文试卷，“黄时雨，这算不算高山流水遇知音？”

　　黄时雨原本还难过着呢，看着周川满脸不在意的样子，心情突然好了，偏科偏成这样的还真是少见。可能是出于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黄时雨觉得周川越看越顺眼，当初宿舍谁说的来着，周川看起来干净清爽，确实很清爽。

　　宋毅一把夺过周川的试卷，“周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有文化呢，还知音。”

　　“比你有文化。”周川使劲打了一下宋毅后脑勺。

　　不过只是一次月考，也没几个人会在乎，更何况，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