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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世界与剖面 ...


  •   01

      “加油加油!肖沭加油!拿第一!拿第一!”林君瑶、陈悦和严嘉岚挥舞着手臂呐喊,兴奋激动地给肖沭加油。

      肖沭瞟了她们一眼,便转回前方,专心致志完成她一个人的比赛。她飞速跑过终点处,一圈结束,还有一圈。

      世界晃动着,赭红色跑道往前延伸弯曲,跑道边有许多人、事、物,仅仅进入她的视野,而没有被加工,她快速掠过它们。她脑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两个字,第一。

      第一,拿第一。

      她现在是第一,可她不知道后面是不是有人伺机超过她。第二圈过半,她来到最后冲刺直道前的弯道。她加速,双腿灌铅般沉重,呼吸急促顺不过来气,她紧紧咬着嘴唇,克服身体的不适,强行把速度提起来。

      终点越来越近,双腿也越发沉重不听使唤,像要与大脑断开连接,宣布它立即要就地瘫软,罢工不干了。

      “加油!加油!肖沭加油!马上就到了!”她听见林君瑶兴奋的呐喊自终点传来。

      再次向嘴唇施加压力,她握紧双拳,一鼓作气跑过最后十米,迈着大步子跨过终点!强大的惯性让她根本停不下来,过了终点仍往前冲了好几米,才停下来。

      林君瑶叽叽喳喳地跑到她身边,扶住她的手臂,“啊!肖沭你赢了!你赢了!”

      这次被安排来照顾她的两个女生,也到她身边,兴奋地恭贺她,“肖沭你赢了!好厉害!”

      筋疲力竭浑身发软的她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微微点点头。

      “林君瑶扶着她往前走走,别让她站着。”女生之一叮嘱林君瑶。

      “好。”林君瑶乖巧地扶着肖沭往前缓慢踱步。

      “肖沭,你要不要喝葡萄糖?”另一个女生说。

      她点点头。

      女生便拿了一瓶班级提前买好的葡萄糖溶液递给她,她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

      见她喝着葡萄糖溶液,女生又拿了水塞给林君瑶,“等她喝完葡萄糖,就让她喝点水吧。”

      林君瑶答应:“好!”

      “真好,真好。”肖沭心想。

      两个女生见林君瑶扶着她,便说:“林君瑶你扶着她走一段,等她慢慢缓过来就好了。我们俩先走?”

      “嗯嗯。”她和林君瑶点头。

      两个女生走开了。

      等女生走开,林君瑶按捺不住地再次兴奋起来,两眼放光:“肖姐,你好棒啊!你赢了,你拿了第一诶!”

      肖沭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是啊,她竟然赢了,真好,真好。

      余光瞥到葡萄糖溶液的开口处,有鲜红的血迹,她诧异了一瞬,后知后觉应该是她的嘴唇流血了,估计是刚才咬得太用力。

      “啊!你嘴唇流血了!”林君瑶发现了,大惊小怪起来。

      她摇摇头,“没事啦。”

      林君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皱着眉说:“擦擦。”她接过擦了擦,满不在乎地对她笑,“流点血而已,没事。”

      赢了就好。

      她赢了。

      白河也赢了,没有悬念,领先对手一大截,以压倒性优势获得胜利。肖沭站在人群外围,手上拿着一瓶水,没有靠近。

      人群中心,白河被簇拥着,两个男生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谢廷宇拿着葡萄糖溶液跟在旁边,嘘寒问暖。

      肖沭看了一会儿,便走开了。

      晚自习,李兴星进班里来,一脸喜气洋洋:“今年咱们班的成绩可比去年好太多了!大家给为班级做贡献的运动员们掌声鼓励!明天还有比赛的同学晚上要好好休息啊,争取明天拿个好成绩!”

      肖沭坐在下面五味杂陈。她犹记得去年李兴星知道她跑了第二的时候说:“跑了第二啊,不错不错,也不错了。”

      明明没有否定,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原来由衷的喜悦和肯定长这副模样。

      今年她跑第一,收获的称赞与关注也比去年多了许多,她都变得不透明了。

      “哇!你800第一诶!这么厉害!”
      “厉害死了!”
      “牛牛牛!”有女生竖着大拇指经过她。
      ……

      肖沭的高傲又开始作祟,想指责一下这些人的“见风使舵”“趋炎附势”时,她想到了白河。

      如果他还是小学的模样,她会喜欢他吗?不会。她早已给出过斩钉截铁的答案。

      因此,她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那些人?“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不止他们,还有自己,明明自己拿第一也比第二更加喜悦,说到底这是一种人之常情,无人幸免。

      特权,说到底,自己想要特权,自己对他人可以按世俗规律运行,却希望他人对自己能够逆世间法则而行。

      凭什么呢?

      肖沭摇摇头。变得万众瞩目人见人爱,需要改变自己,她不愿改变自己,就接受透明、存在感低、茕茕孑立的结果。奇怪的自尊,就算自己拥有的是一堆破烂,也要和它抵死缠绵厮守到老,不为什么,只为这堆破烂是自己的。

      林君瑶,好珍贵。她没有变得活泼可人八面玲珑,没有变得绚烂夺目荣耀加身,她像路边一块伏在泥土里的石头,与其他许多石头混杂在一起面目模糊,安静地依偎尘埃与雨水,不曾抬头看,她仍然看见了她,她走近了她。

      念及此,她伸手去捏了捏旁边林君瑶的手臂,对她笑。

      林君瑶:“干嘛?”

      她摇摇头,“没什么。”

      The best people in life are free.两年后,她第一次听到这句歌词,立刻想起了林君瑶。

      音乐软件上的翻译是:生活里最好的人们自由着。

      她更想把它翻译成:生活里最美好的是那些无需努力就来到你身边的人们。

      02

      李兴星组织他们搬椅子下去运动场看电影。听说可以看电影,学生们都兴奋极了,嚷嚷着学校最近竟然如此大发善心,运动会连着五一假,还给他们看电影?然而,这股兴奋在电影放出来之后烟消云散如土委地。

      一部挺早以前的抗战主旋律电影。

      “就知道多余信任学校,它有那么好心,我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切!害我白高兴一场。”

      “顽固不化的老古董,就不能给我们放放什么《让子弹飞》《功夫》《大话西游》嘛!”

      肖沭听着耳边的吐槽,淡淡地笑了笑,又翻过一页书。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反正能够不在教室里闷着就是好事。

      她看见许多学生和她一样,拿了书下来看。而李英绮、梁子升竟然拿着一本习题在做,老师不是没有布置作业吗?哪里来的习题啊,肖沭扶额,不会是自己买的吧?果然他俩真尖子,聪明又刻苦。

      今天老样子,肖沭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她看书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经过她,往后面走去。等她从书本里抽离片刻,抬头看时,发现班级区域内三分之一的椅子竟然已经空了,溜号溜得这么为非作歹明目张胆……就不怕李兴星发现么……她下意识去找李兴星在哪,找了一圈没看见,可能就是他不在,才敢这么放肆吧。

      肖沭去看白河,他坐在和自己间隔一排座位的倒数第三排。现在倒数第二排座位上的人齐齐失踪,她没有阻挡地就看见了他。

      他在座位上坐得端正笔直,视线向着电影幕布的方向,他竟然在看电影?还真有人会看电影啊?

      肖沭诧异不已,随即被一阵强烈的失落取代,她真的不了解他。

      她想了想,微微起身,拿着自己的书去戳他的后背。

      这几天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和他说话的契机,如今坐他旁边的谢廷宇不在,夜黑风高和他讲话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或许就是现在。

      他转了过来,她的心脏漏跳一拍,“白河,你可以跟我出来一下吗?”

      她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

      白河跟在她后面,她明明想好了去哪,现在却像只无头苍蝇找不到方向般,左脚右脚都不知道迈哪一个了。她沿着校道七拐八拐地,时不时侧回头去看白河的表情,想确认他有没有厌烦。

      他没有太大的表情。她稍微安心了些,跟他解释:“额,我们离开教学楼,不要在这,这里人太多了。”她本来想就在教学楼中心的小花坛,可谁知道满是不想回运动场的学生在那儿逡巡,她看见好几个他们班的,真是要命。“我们到女生宿舍前面那个小花坛去。”

      白河微微点头。

      继续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女生宿舍前的小花坛,树木与花朵静谧地隐没在黑暗里,看不分明面目,一片冷清,杳无人烟。

      “可以了。这里应该就安全了。”

      白河闻言,停下了脚步,问她:“你想跟我说什么?”

      肖沭看昏暗灯光下他的脸,瘦削寡淡,一杯45度的水。

      太淡太温和,因此没有抓手,难以靠近。他没有像她一般故意板着一张脸远离人群,而是在人群里悄然隐没着真实的自我。看似抓住了他,实则一靠近,他便像水一样流走。如果她一直远观,他对她而言,只是一副唯美的影像,她不会发现有任何问题。然而,她走近了,她就不能只当他是影像。

      肖沭十分庆幸,她迈出了那一步,知道了他的故事,告诉了他她喜欢他。

      “那些人,叫什么名字?”她问。

      白河微微皱起眉,“什么?”

      “那些欺负你的人,给你取外号的人,叫什么名字?”

      白河冷笑一声,觉得荒诞,“我告诉了你又怎样?你能做什么?”

      “我小学毕业的时候,有写全班同学的同学录,如果他们没换扣扣号的话,我是可以找到他们的……”

      白河打断了她,“找到他们能干什么?!问他们记不记得小学时候欺负过一个叫做白河的小胖子?”他的脸上温和不再,是一种刻痕深重的冷意,“让他们给我道歉?别开玩笑了,你高中第一天都没有认出我。你觉得他们会记得吗?就算记得,你觉得你说几句话,他们就能给我道歉?”

      “可是可是,我问了王子源,他记得的。他说当时确实有一些人给你取外号。”

      听到王子源这个名字,白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别跟我提王子源!我最讨厌的就是他。如果不是他把缩骨功的事说出去,我会多一个外号吗?你不用你聪明的脑子想想,在场就三个人,不是你说的,也不可能是我,还能是谁?”

      肖沭下意识就想替王子源辩解,他也是无心的,他只是把缩骨功当成一个好玩的事说出去,他也没办法预料后面发生的一切。可看着眼前散发着寒意的白河,她闭上了嘴。

      白河敏锐地阅读到她的神情,“你想替他辩解他不是故意的对不对,他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对不对。”

      肖沭无言以对。

      “所以肖沭,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啊。你和王子源是小学的好朋友,分离这么多年,听见我说他不好,你下意识就想帮他说话。”

      肖沭张嘴想说话,却完全不知道能说什么,一种无力感深深包裹住她。

      “明明是同一个班,你活得阳光明媚,我却像只老鼠在阴暗里爬行。明明是同一个班,你却对我经历了什么,一无所觉。你说你喜欢我,如果我还像小学一样又黑又丑,你会喜欢我吗?不会的对吧。”

      白河激动的语气随着内容缓缓落回平静,森然的冷意自面部消失,他又挂上了一如既往的45度温和神情,“所以肖沭,我不需要你可怜我,虽然我不怪你,但请你也不要靠近我。”

      他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刚才冷峻、怨怼的是另一个人。

      肖沭被他一系列的话语、神情变化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离开,身影逐渐被黑暗侵蚀,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她顶着一颗混沌悲伤的脑袋,行尸走肉般回到运动场时,赫然看见在脱离班级方阵外的运动场草坪边缘,站了一排他们班的人。

      李兴星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排人面前。

      就近的班级方阵里,高一11、12、13班的学生向他们投去打量、嬉笑、幸灾乐祸的目光。

      肖沭心里咯噔一声,没想特别多,就走过去了。

      李兴星一见到她,眼里闪过一刹那的意外,脸色更黑,厉声问:“去哪了?”

      肖沭魂不守舍,不想说话没有回答,默然地走向那一排人,她看了眼最右边的白河,舍近求远,走到最左边,挨着最左边的女生站好。

      李兴星再开口怒气冲天:“好啊,我就不在这么一会儿,你们一个个给我溜号!溜去不知道干什么玩意儿!我一回来,好家伙!接近半个班的人不在,电影就这么难看不想看?!好!明天下午放学前,每个人1000字的电影观后感,不写完就别想回家!还想放什么五一,写不完,你的五一就在学校里过吧!”

      “肖沭,你过去,给我把李英绮叫过来。”李兴星指向她。

      她没反应,直到旁边的女生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过来李兴星刚才说了什么。

      “哦。”

      李兴星看她的眼神里不爽又更深了一层。

      她跑回班级方阵里,把沉迷写习题的李英绮叫了过来,又回到原先的位置站好。

      李英绮站到李兴星旁边问:“什么事,李老师?”

      “李英绮,你帮我把今天这些违反纪律的人名字记下来,明天下午放学前,谁还没有把1000字的电影观后感交给你,叫他去我办公室写!”

      李英绮点点头,跑回班级方阵里拿纸和笔,又跑回来,兢兢业业地开始记名字。

      李兴星的训话还没结束:“剩下时间你们就给我在这儿站着!老老实实给我把电影看完!学校组织你们看电影,还不孽好!”讲得急了,突然开始讲四川话,“我看就该老老实实上三节晚自习,你们才晓得哈儿数。一个个看起来闲得很,不晓得撒子是纪律撒子是规矩,想爪子爪子!好!这个五一假,我喊各科老师多布置点作业,不然你们一个个尾巴不晓得翘好高……”

      他后面还说了什么,肖沭已经无心留意。

      她只知道脑子里混沌一片,弥漫着灰雾,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难以明晰。

      电影在第三节晚自习上课20分钟左右结束,各班学生搬椅子回教室。

      肖沭椅子一放回座位,坐下就拿出作文纸来写观后感,电影演了什么,她无心去回忆,凑够字数交差便是。

      03

      运动会第二天,在昨晚李兴星大发雷霆的余韵下,13班的学生夹起尾巴做人,个个一副乖巧的模样,留在大本营的学生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肖沭上午没有比赛,下午有个20×50的迎面接力,她留在大本营把1000字的观后感写完交给李英绮后,就开始看书。

      她最近在看白先勇的《台北人》,看一会儿,就停下发一会儿呆,发完呆又继续看,如此反反复复几次,实在集中不了注意力,便上教室去拿了作业下来写。

      昨晚第三节晚自习余下的时间,各科作业轮番登场,卷子报纸练习册轮番上阵,学生们个个怨声载道:

      “怎么这么多作业啊!”

      “老师良心是被狗吃了吗?!怎么能狠心布置这么多作业?”

      “五一还耍什么耍,留在家写作业就够了!”

      “不会李兴星真的喊他们多布置了作业吧!真倒霉。”

      今天留在大本营的学生多了,也是多了一部分赶制作业的学生。

      肖沭写完化学试卷,抬起头来,赭红色的跑道、绿色草坪、闹哄哄的人群闯入眼帘,莫名地,她陷入惘然。

      现在跑道上正在进行4×100的接力跑,好像是高一年级,跑道上女生们奋力地跑着,跑道外呐喊声加油声不绝于耳。要交接棒时,第4道的班级不慎将接力棒掉落在地上。她看见生动的遗憾、懊悔和幸灾乐祸出现在围观“群众”脸上。那个班级跑完第二棒的女孩走下跑道一脸懊丧低头塌肩,边走边盯着已经跑远的第三棒女孩,似乎期待着自己的队友能够力挽狂澜。

      中心草坪右边区域正在进行铅球比赛,离得有点远,她看不太清楚。

      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中心草坪的区域游过来荡过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今天在这片运动场上会诞生多少悲喜呢?

      众生芸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结束了吗?她的暗恋。

      是的。

      她还能再做什么吗?好像不能,再做什么应该都会被他讨厌吧。

      白河的质问其实有道理,她找到那些人,他们就能乖乖地跟他道歉吗?实在是一个馊主意,她只是很想很想做点什么来帮他。可到底自己还是无能为力。

      他应该很想讨厌她,可理智控制着他,不让他迁怒到无辜的自己身上。

      她为自己感到委屈,她就是无辜,就是什么都没有做啊。

      难道她好好过她的生活也有错?“阳光明媚”?小学的她虽然大体上是一个普通快乐的小女孩,也不代表她没有烦恼啊。他说她不知道他的人生,他又何曾知道过她的人生?那些沦为附属,被忽略被无视,自己除了成绩,才艺演讲等等都比不上她的朋友们的失落,他也不知道啊。

      他说别提王子源,他不知道那天她花了多久时间做心理建设克服心理障碍,才鼓足勇气在扣扣上给八百年没联系过的王子源发消息。

      这个扣扣号他还用不用呢?过去那么久了,他记不记得自己?好在王子源没换扣扣,好在他还记得。跟他聊过去那么久的小学的事情,也让肖沭尴尬无比,硬着头皮跟他聊完,得到一些当年她确实不曾知晓的信息。

      林君瑶问她去哪了,怎么会被李兴星抓住,她跟林君瑶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君瑶听完大为光火,“神经病!又不是你欺负的他,干嘛冲着你发泄啊,好心当作驴肝肺,山猪吃不来细糠,不靠近就不靠近,整得我们稀罕靠近他一样!”

      听着林君瑶莫名其妙的俗语,她忍俊不禁,末了,还是弱弱地帮白河解释一句:“因为现在只有我在他面前,如果那些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估计会上去揍他们一顿吧。”

      林君瑶露出一副“真的吗我不信”的表情。

      她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想到这,她微微叹了口气。

      原来这就是人的局限。缺乏上帝视角,无法全知全能的人类,就算身处同一片苍穹之下同一座运动场同一间教室,也只能吸收肉眼可见的极小一部分。

      我只是他人生的一片掠影,我无法照知他整个人生,也无从知晓这段经历于他而言具有什么意义,是无足轻重,还是仇深似海?我不知道跋涉过这段经历的他,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如同他不知道我。

      肖沭想起了生命里经过的许多人,王子源、白河、汪澄、陆谦羽、高一下和她做同桌的女生黄诗意、林君瑶。除了林君瑶,她以一种神奇的方式打开了她的内心,在她的讲述里,她了解了她是怎样的人,她经历了什么曲折与恐惧,其余的人,她只是他们人生的一个剖面。

      渺小的她,只是众神手里的一枚棋子。

      世界究竟有多大呢?

      她不知不觉望向苍穹,一碧如洗的蓝,漂浮着几缕薄云。等她走出这一方空间,走出小小的林田,她是不是就能摸索到世界的边界,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深?如今令她不堪忍受的一切是不是也会变轻,变得无足轻重?

      世界于渺小卑微的她而言,如此浩瀚神秘,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她害怕恐惧,于是缩回小小的壳内,自我慰藉自我依偎,而她却没有一刻想停下走向它的脚步。

      她坚信:她会去到远方,她会去见世界。

      这样一想,失恋的悲伤渐渐淡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身经百战的老将了她可是。不过她跟白河又没恋,哪里来的失恋?

      她笑了笑,低头去写作业。

      真要命,作业真的好多……

      04

      运动会,林君瑶扎扎实实玩了两天,放假回到家,想到肖沭和白河的事,胸中起了一团火,越想越气,她打开扣扣,给白河发消息。

      “白河,你不至于吧,肖沭不也是出自好心?”

      扣扣的提示音很快响起,“她告诉你了?”

      “对啊。”林君瑶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你们俩关系可真好。”

      一股阴阳怪气的腔调。她早知道白河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没想到他城府这么深,早知道就不怂恿肖沭去表白了,林君瑶一阵懊悔。

      “所以我也是出自好心,让她不要靠近我。”

      这句更是让林君瑶气不打一处来,让她不要靠近你,你干嘛又靠近她?上学期期中考、拉练主动去找她讲话干嘛?还有那张从报纸上剪下的照片、那张写满她名字的纸条。

      林君瑶真搞不懂白河到底在想什么了。不过她可以确定一件事:肖沭远离他是好事,城府这么深的男的离得越远越好!

      她把手机一甩,在床上躺倒,不回了。

      林君瑶躺着,照片上肖沭和白河的模糊身影、纸条上一个又一个“肖沭”却来来回回在眼前闪现。

      她呼吸着,胸腔一起一伏,她按捺着压抑着,猛地一下坐起身,抓过手机,点开刚才的页面。

      “白河,你到底对肖沭是什么感觉?你真的不喜欢她吗?你不喜欢她干嘛找她讲话,干嘛保存她的照片,干嘛写她的名字?”噼里啪啦打出这一段,林君瑶想了想,把后面两句删掉,读了读剩下的第一句,点击发送。

      “白河,你到底对肖沭是什么感觉?”弹动一下出现在对话框内。

      真希望自己别好奇心害死猫啊。

      沉寂沉默,后面半个小时手机跟死了一样,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懦夫!”林君瑶暗暗咒骂,准备不管了,去洗澡睡觉。

      “叩叩!”手机突然传来提示音。

      林君瑶抓过来,准备看看白河到底回了什么。

      阅读完弹送出来的消息,她惊讶,“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世界与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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