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风雨后》八月桂花花

8、渺小的善良

　　张彬依旧爱看新闻。
　　从早晨一直忙碌的我正稍作休息时，张彬突然一拍桌子，不停摇头，“糟了糟了，惨了惨了……
　　”
　　吓得我一激灵，正想离开办公室时，他才说是W县发生特大地震了！
　　地动山摇，高楼坍塌，无数鲜活的生命瞬间沉默，万物被摧毁湮灭，天地悲恸……揪心难过。
　　从那天起，我们公司一些经常不见影的人员每天下午下班后都会在食堂里守着电视看新闻，当看到凄惨又震憾的地震画面时，当看到子弟兵们不顾身地抢险时，很多人都在悄悄地流泪，他们可都是混在钢筋水泥间的七尺男儿。
　　路阳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好吃的过来。他说：“吃好点，如果有需要可以去当志愿者。”
　　“精神可佳，但新闻不是说，没有组织的散兵游勇最好不要前往灾区吗？那边现在公路还没完全抢通，只有专业的队伍和解放军去进行救援才是对的，你最好节约点，捐款才是正确的。”我对他说。
　　在如此大的灾难面前，谁不想多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呢，可是渺小又普通的我们除了捐款献血还能做什么？国家在第一时间已经调动各方力量进行救援，领导们彻夜不眠地安排指挥，英雄的人们无所畏惧地奋力前往。那我们最好的做法就是好好工作，不给公司添堵，不给国家添乱吧。
　　“挺好的，你比以前话多了。”路阳突然说了这样一句，然后默默地吃完他自己买的食物：“你说的对，我去献血。”
　　我和苏玉橙也一起去了，献血队伍很长很长，但十分安静……
　　忙碌在外的李总回公司后第一时间召开了全体会议，这也是我进公司以来开的第一次会。我以为会看见那个“不讲理”的李总，但没有，他肯定了大家的努力，慢声细语地讲着事情，看上去像个和蔼的人，会场里鸦雀无声。有问题的时候，平日里再张扬的人也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陈总和苏玉橙等都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录着什么。
　　会议最后是为受灾地区捐款，除了以公司名义捐款以外，李总个人也捐了许多钱。
　　安装队的工人们用黑瘦干裂的双手掏出红色的钞票毫不犹豫地放进了捐款箱。谭经理对路阳的师傅说：“老马，捐这么多，还有钱给家里寄吗？”
　　马师傅憨厚地笑着：“没事没事，少寄点回去了，这不下个月又要发工资嘛，那些…那些…”马师傅红了眼睛：“那些人，可怜啊……”随后他低下了头。
　　我把一个月的工资捐了大部分，还有部分捐给了学校组织的捐款活动。
　　后来路阳真的联系了江州共青团委要报名去做志愿者，但是由于报名的志愿者非常多加上他并没有救援方面的特长，所以被拒了。
　　他对着五桐说：“其实我可以去修车、修路、一切维修的东西我都能搞定。”
　　我没理他。
　　“你怎么不回答我呢。”他问我。
　　“你不在和五桐说话嘛，你让它回答你啊！”
　　“小鹿儿，你毕业后会继续待在这公司吗？”他也没理我的问题，自顾自地问着。
　　他叫我小鹿儿？这听起来太亲切了！“路阳，我觉得你还是直接叫我鹿青禾的好。”我说。
　　“重点不是这个，是你毕业后还会在这里上班吗？”
　　“会待在江州。”我说，“不过，你叫我小鹿儿，听着太别扭了。”
　　他答：“我是随食堂张阿姨叫的，你看我比你早进公司，也比你年长，算你前辈，这么叫也是合理的。”
　　我看了看这片阳光灿烂的世界，平安详和，却不知道灾区有多人在哭泣。相比于那些生死瞬间的大事，“小鹿儿”就一个称呼而已，随他去吧！
　　妈妈给了我一些钱，我不解。她说我知道你捐款了，女孩子出身社会了，花钱的地方也多了，所以要随时留点钱在身上。
　　“你没捐？”我问她。
　　“怎么可能。你知道我们公司大，人又多，当时组织大家捐款时，我还排了好长的队呢。”
　　妈妈在一家大型企业里当清洁工，每次和别人说起她所在的公司都很骄傲。就像在农村她一个人完成春耕秋收时，她都会无比自豪。
　　她一直钟爱着属于她的所有生活！
　　“那你怎么有钱给我？”
　　“你不问我要钱了，我就有钱了。”她倒说的实话，“哎，我们这些普通人啊只能捐一点是一点吧。人这一生啊真的很难说，你看这意外说来就来了，惨啊！小禾，我们要好好珍惜现在。”妈妈回头拉着我的手看向远方。
　　我握紧妈妈的手，随她看向远方，祈祷着伤亡少一点。
　　过了一会儿妈妈说：“对了，郑领导说他亲戚小林总也去当志愿者了，真的很厉害！”
　　小林总？林成业？也不小了吧？但实属没想到他会去当志愿者。
　　“钟毓也去了？”我问。
　　“钟毓是谁？”
　　“呃……”我忘了没和妈妈细讲钟毓的事，那晚只在郑叔面前提了一句，估计她也没注意，“他们公司的，上次去那边面试他接送的我，算是叫得上名字的人。”
　　“郑叔还挺好的。”我转换话题。
　　“是啊，不过他前天离职回老家去了。上次他还专门问你在哪工作呢？他说如果没找到工作的话，又让你去江桥那边上班。”
　　“他在江州的亲戚里是不是就这个林总很有能力？怎么总是想介绍人过去上班？”
　　“哪有总是介绍人去上班,也只是介绍你过去了。”
　　“那为什么一定要介绍我过去？”我一根筋地盘问着。
　　“也没有一定要让你过去上班。”妈妈生气道：“唉，人家是看我们娘俩不容易，才想帮帮我们。”
　　“是、是。”我忙附和：“郑叔是好心。”
　　“本来就是，这里的人都不错的。上次大雨，我那屋顶有点漏，我说等雨停了再修吧，房东偏要冒雨给修好了，他都七十多了，也不容易啊。”妈妈又说道。
　　“什么时候漏雨？为什么不和我说？”
　　“这不在说吗？”
　　“以后有事要马上说。”
　　“好好，马上说了你还请假回来修屋顶不成？”
　　………
　　我们就这样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感叹一下世事无常，闲聊一些家长里短……妈妈时不时和路过的人打招呼，说这是我小女儿。
　　“有女儿幸福啊！”那些邻居常这样说。
　　妈妈这边的邻居们皆很友好，他们大多数都是在附近的工厂里上班，有年轻人也有老人，甚至还有很多小孩子，休假的时候，他们吆喝着自己家乡人在一起娱乐，身着朴素却满脸笑容，将简单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而我呢，我会在这里过好自己的生活吗？我不知道。我就好像是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支孤独的皮划艇，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但为了躲避身后的暴风雨，必须拼命地头也不回地向前划去。
　　但即使是一只破皮划艇，也能与大海较量几下吧！
　　我看向冲破云层的太阳，笑了！有时候喝点鸡汤也是不错的。
　　公路上几辆卡车在红灯前停下，车身上写着：携手同心，抗震救灾！ 几只飞鸟站在车顶上歇了歇脚，又鸣叫着展翅飞向蓝天。
　　我和妈妈相依着走在夕阳下，沉浸在这简单又安宁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