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能灾祸》猫不周

28、监视

　　齐戎没有自乱阵脚，冷静分析道：“对方藏头露尾，只敢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溜进仓库，就说明有所忌惮。”

　　在他本人无权无势的情况下，对方所忌惮的只有可能是外部压力——那就是身为合法公民背后的社会系统。

　　如果是官方机构，大可以开门见山地要求合作。反而是不愿意官方介入的，才会这么遮遮掩掩，不仅悄悄潜入，还要在监控上做手脚，以防被齐戎察觉。

　　所以无需过多的权衡犹豫，直接选择报警。

　　为了维护社会治安，执法机构有权在百米以下的禁飞区执飞。因此警务人员来得极快，三分钟便抵达新晶仓库了。

　　报的是“疑遭非法闯入，嫌疑人已逃离现场”，事态紧急程度低，来的都是智能机器人。一方面按部就班地询问报警人，一方面调动侦察机飞入仓库勘探。

　　在战舰里参观的姜航等人不会受到影响。事先报备过，侦察机不会将其标定为异常目标。不过众人还是离开了战舰，回到仓库前坪。

　　等到齐戎配合警务做完记录，姜航发问：“老齐，丢了什么东西，贵重吗？”

　　“仓库里设备太多太杂，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损失。到时候看警方的侦察报告吧。”

　　“监控拍到啥了，能定位到小偷是谁吗？”

　　齐戎摇头：“什么都没拍到。”

　　姜航没想那么多，单纯声讨：“现在这些小偷的技术是越来越高明了。”

　　狄莲鄙夷：“有这巧思，偏偏用到一些歪门邪道上。”

　　“去年泰礼宿舍区连续三个月出现私人衣物被盗，到现在都没抓到人。”明中翳看起来深受其害。

　　唯有蔺银心生狐疑。监控没拍到人，又不确定是否丢了东西，为什么就能断定是有人闯入？

　　不过既然齐戎没提，她也没必要去刨根问底。而是建议道：“是不是用虚假的正常画面覆盖了原录像？这种情况可以拿去数字技术处理店，有机会修复。”

　　齐戎点头，想着警务机器人应该也能进行相关方面的检查，等侦察机结束勘探后可以询问一下。

　　这时，邬可忽然踉跄着走到了人前。身侧是狗儿，看样子是被对方推了一把。

　　这两人都属于惜字如金的类型，一个只用手语，一个只用文字投影。基本不参与众人的讨论，常常缀在队伍边缘，存在感很低。

　　见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射过来，面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邬可，明显先是横了一眼狗儿，才朝空中投影出一行文字：『我可以帮忙检查监控录像』。

　　倒是意外之喜。

　　点击接受仓库智能中控的管理员授权，邬可手上多了一块纤薄的暗灰色金属。外表看上去很像太阳能电池板，长约20mm，宽约10mm，表面光洁，有细腻的颗粒感，整体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这块金属以与台面呈75°角度的形式斜斜立在半空。随后邬可手指一翻，金属经历了四次展开，形成一道比人还宽的弧面，薄得犹如纸张。

　　与此同时，他的腕仪中飞出一粒微型机械，停在半空。机械射出一束投影，落在金属弧面上。

　　瞬间，一条条程序代码在金属弧面上不断闪现，白底蓝字。系统窗口接连弹出，进入启动自查阶段。

　　围拢在四周的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在对数字技术一窍不通的情况下，先是感叹于金属的纤薄程度，然后惊讶于在如此轻薄的程度下还能做到反重力悬停，接着诧异于竟然是硬、软件彼此独立的量子计算机。

　　“看着很高级的样子啊……”

　　在日常生活中，腕仪早已成为集大成的个人终端。其不仅能够实现古代计算机所能提供的一切功能，还不断整合各种智能设备，作用强大、使用便捷，足以满足大部分人的生活及工作需求。

　　当然，大型计算机设备并未被彻底淘汰，在很多特定场合下仍在频繁使用，如多台仪器或设备联动的智脑中控。

　　相较于腕仪，邬可的这台量子计算机显然更加先进。运行速度很快，调取新晶仓库的监控录像后，不到一分钟，信息处理完毕，给出最终结果。

　　邬可说明：『10号开始，连续4天时间，在凌晨2点至3点，录像都存在人为剪接。』

　　齐戎问：“有人关闭监控，然后剪接了正常录像？”

　　邬可点头。

　　明中翳纳闷：“10号开始？什么东西这么招贼惦记，每天都来？”

　　许霄凛然。果然如此……对方的目标是新晶，连着四个晚上都在寻找，可见其执着。他甚至怀疑对方在数天寻找后已经确认新晶不在仓库，这意味着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齐戎本人。

　　焦虑的情绪无形地散发，齐戎感受到了。手掌落到许霄的肩背，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抚。

　　许霄暗自着急：“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别慌……”齐戎确实很冷静，“一慌就会乱，乱了就容易出错。”

　　并非故作镇定。他讨厌风险，所以早就预想过新晶被迫暴露的情形。一旦心理有所准备，现实生活中真的发生了，也不过是一声靴子落地响。

　　心知许霄是关心则乱，齐戎反而笑了笑：“你一慌张，我会感受到，很容易跟着恐慌的。”

　　听到他这么说，许霄果然按捺住了情绪，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等等，还有东西。』

　　邬可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唯露出眼睛和指尖。此刻十指在投影而出的键盘上飞快操作。面具所覆，看不出神情变化，只能通过其紧盯屏幕的行为判断，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监控数据被偷了。』

　　监控数据被偷？是指那个潜入的小贼偷走了监控录像？

　　『有人在监视我们！』

　　这行字一出，所有人都是悚然一惊，立刻明白那句“监控数据被偷”指的是什么了——有人窃取了新晶仓库的管理权限，实时监视着这里！

　　“艹！什么狗逼变态！”狄莲转头，冲向一台监控镜头毫不客气地比出中指。

　　尽管众人看不懂金属弧面所显示的代码和程序，但是见邬可全神贯注，都能猜到对方应该正在想办法夺回被窃取的管理权限。

　　事实上，邬可做的更多。数分钟后，他终于停下操作，文字示意：『被偷的监控权限已经切断了。我想要顺藤摸瓜，但是对方跑得太快，只能定位到IP地址在南七街区。』

　　南七街区？！

　　许霄顿时警觉，难道对方去了他家？！

　　仔细一想，极有可能！

　　齐戎不热爱交际，关系亲近的除了齐烟就只有他了。对方在新晶仓库找不到东西，自然会猜测是不是藏到了他家。

　　许霄第一想法是立马报警去他家抓人……但是又想到眼下已经打草惊蛇，等到警务赶到，对方恐怕早就溜之大吉。

　　没料到仓库的监控会为他人所用，齐戎不免多想。指了指自己的腕仪，问邬可：“这里有可能被窃取权限吗？”

　　『腕仪的终端数据储存在官方服务器，防火墙等级很高，基本不可能攻破。但是如果以前将腕仪交给过别人，就可能被做手脚。』

　　那暂时不需要担心腕仪的问题……其防尘防水防污，贴合皮肤，习惯了整天佩戴，基本没有摘下来的时候，不至于给人可趁之机。齐戎稍稍放下了心。

　　由于不明内情，姜航等人以为新晶仓库只是遇上了一个心理变态的小偷，接连谴责。发生了这事，他们也不便过多停留，各自回家了。

　　侦察机完成了对仓库的全方位扫描勘探，出具报告。齐戎很清楚仓库究竟有没有丢东西，草草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继而又向警务表示智脑中控被人窃取权限一事，机器人当即回复已上报电子数据处理中心，同时建议暂时关闭联网，以确保数据安全。

　　伴随警务机器人的离开，新晶仓库重归平静。

　　望着熟悉的仓库，许霄忍不住提议：“要不今晚找个酒店？感觉现在不管是你家还是我家都不安全。”

　　齐戎想了想，说道：“不如申请校区宿舍吧。”

　　泰礼位于中央街区，治安更严。且进修学院是重点学府，受到官方关注，想必能让暗中的人有所顾忌。

　　两人离开仓库，坐上了前往中央街区的地铁。临近深夜，人很少。他们这节车厢没有其他乘客。

　　听到齐戎说下车后先去蓝棉区人体科学研究中心，许霄愣住了，不能确定对方的想法。

　　齐戎转过头，同他剖析道：“刚才不是询问了邬可，腕仪会不会被窃取权限吗？你我的腕仪都没摘下来过，排除了远程泄露定位的可能。但是对方连续四天趁机潜入新晶仓库，偏偏又在今天，我们回到仓库时去了南七街区。”

　　犹如一颗炸雷响在耳边，惊得许霄眼睛瞪得圆圆的，下意识就要扭头去查探周围。齐戎早有预料，动作轻柔地钳住他的下巴：“嘘……别乱动。”

　　“有人跟踪我们？！”许霄压低了声音，满是惊骇。

　　“自然一点，别暴露了。”齐戎的食指沿着下颌轻轻擦过许霄的脸颊，一动便靠近了，附到耳侧，犹如亲密的厮磨，很快又退了回去。再抬眉，不禁轻笑：“怎么脸红了？”

　　许霄恼怒，耳根泛着红：“你突然靠得那么近！”

　　“是你的动作太明显，我得做点遮掩。”齐戎莞尔。

　　经过提醒，许霄的确控制住了视线搜寻四周的冲动。低声发问：“所以去研究中心是为了让跟踪者误会？”

　　总不至于是一发觉有人暗中窥视新晶，就主动去向官方暴露自己的异常吧？要真有心让自己成为被研究对象，实在没必要等到这个时候。

　　在某种意义上，政府是政府，官方工作人员是官方工作人员，两者不能等同。

　　切诺斯特星域的建立时间太短、建立基础太微妙——始于英仙星域的叛乱，发展于逃亡后的野心，成于离心离德的星区联盟。于是历史暧昧不清，缺乏土壤去培养公民的荣辱感、认同感。作为联盟星区之一，灵钟政府也做不到无米生炊。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人们对官方的天然不信任。后者同样源远流长。

　　星域源于叛逃英仙，并非正常移民，人口数量不足，不得不采用大量智能机器人弥补职能缺口。几百年后，人力资源确实充沛了不少。可摊子一旦铺开，就很难再掉头。

　　时至今日，灵钟星区已然形成了固有的管理模式：基层政府职能靠大量智能机器人梳理，少数关键职位由有能力的人总揽全局。

　　问题随之而来——智能机器人可以遵照设定好的程序执行规章制度，固然存在一定死板之处，却能保障基本的准确性和正当性。然而人却是复杂的人，有私心、有野望，有所求、有所恶。更可怕的是，还身居高位，掌握权力。

　　政客操弄权术、为了一己私利迫害合法公民的事件屡禁不止，在这样的背景下，哪怕政府高层很快拨乱反正，也难以阻止人们不断降低对官方的信任感。

　　所以齐戎宁愿独自承受基因病的折磨，也不会去赌政客的贪婪和尊重。就算出现了一些来历不明的觊觎，也还没慌不择路到从虎口跳去狼窝的时候。

　　不过反过来想，官方人员是官方人员，政府是政府。不信任前者，不代表不能利用后者。

　　如今他在明、敌在暗。对方既然不想惊动官方，那干脆来个反其道而行，将水搅得更浑点儿，迫使敌人不得不浮上水面透气。

　　于是在抵达中央街区后，两人目标明确，依照腕仪导航，直奔人体科学研究中心而去。

　　大榕星的官方机构24小时开放运营，允许任何合法公民随时进入。如果是保密机构，可在核心区设立门禁。所以两人顺畅地进入了研究中心的机构大楼，随后乘坐电梯，根据楼层指引来到接待前台。

　　眼下是深夜，前台仍亮着灯，只是没有真人员工，而是智能机器人值守。机器人很好骗，听到要参观，立即敞开大门，主动向室内滑行。

　　当然，参观的都是普通人日常能够接触的区域。

　　两人的身份均进行了登记，泰礼学院高年级优秀学生，在机器人眼里属于未来同事潜力股。因此“热情”地带领两人参观了一个又一个研究室，并不厌其烦地介绍着室内的各种高级设备，以力证研究中心绝对是值得选择的职业方向。

　　齐戎和许霄很配合，因为每停留一间研究室，房间便会亮起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