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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   下课钟响了,同学们一窝蜂的冲向食堂。而我并不喜与人挤,只慢慢的收拾书本,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一副身躯杠在我的面前。
      我抬头,认出是同班同学徐明,一个运动型男孩,活泼健康,成绩也不错。全系一半女生的倾心对象,还是保守估计——这是云霓提供的八卦。
      只是我与他并不熟,同班至今,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似乎颇为不安,黝黑的面皮透着红晕,很是困窘,与他平日里的狂放潇洒大相径庭。
      我只挑眉,没有开口相询,少说少错。
      “呃……”他终于在地老天荒前开口了,却是无意义的单音节。终于他鼓足了力,蹦出一串话来:“最近上档的电影似乎不错,我有两张票,请你一块看?”
      说完,他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敛住呼吸,一双灼热的眼紧盯着我的脸,期待着我的答案。
      推敲出他邀约背后的含义,我并无欣喜,也没什么虚荣感。只是婉拒:“对不起,我已有约。”起身准备走,却又顿住,瞄了一眼他手中的电影票,又将目光一移至他有些尴尬的脸,一语双关的补了一句:“那并不适合我。”
      希望他听的懂。
      出了教室的门,碰到云霓,于是一同走。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造孽哦,又碎了一颗少男玻璃心。”她挤眉弄眼,显然都看到了。
      被她逗笑,云霓总是爱胡乱引用诗句,我索性也以文相答:“还记的金庸《白马啸西风》中最后一句话吗?‘那些都是很好的,可我偏都不喜欢。’”
      “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她叫,很不以为然。
      “何必多搅进一个人来……”尚未说完,手机响了。我拿出来看,褪去了才起的好心情。是家里的号码,不想接。他们除了要我出国深造音乐,再无他事。
      “谁的电话?怎么不接?”云霓随口问了句。
      我摇头,终究还是没接,任它自己响到停。
      才与云霓吃过饭,手机又响了。拿出来看并不意外是邵康。父母找不到我,便会去找邵康,而邵康自会来找我。
      云霓识趣的走开,我接通了电话。
      “晓星,我是邵康。”那端是他一贯沉稳的声音,总会让我莫名的心悸。
      “恩。”我应声。
      “伯母刚才打电话来说打你的手机打不通,你的手机有问题吗?”
      “我出去吃午饭,将手机落在宿舍里,才刚回来。”我撒谎,没半点儿心虚。
      “伯母颇为想念你。这个周末,你可有空儿?我载你回去看看。”
      “再说吧。”我忽然觉的有些烦,为邵康的虚伪。明知母亲为何事招我回去,偏又编出那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一切粉饰的那么美好。
      断了通讯,我靠向一旁的廊柱,只觉的累。
      傍晚,又接到邵康的电话,怕又是催我回去,所以凝视了屏幕上那个号码很久,还是接了,我无法拒绝他的召唤。
      “喂,是晓星小姐吗?”一个陌生的女音,话里透着几分谨慎。
      “我是。你是哪位?”我疑惑,也小心起来。
      “我是××医院的护士。手机的主人在三十分钟前出了车祸,如果你是他的亲友,可否过来办理一下相关手续?因为病人一直昏迷不醒。”
      “我马上来。”
      忍住眼中急速泛起的泪,我奔出校园,拦车赶去医院。
      车祸!
      我闭了闭眼,这个名词已第二次来到我的生命之中。晓月因为醉酒的司机而丧命,这次邵康又会如何?
      不要出事!
      我心里祈祷,早已无力的心再也承受不住什么伤痛了。
      ※※※※※※※※※※※※※※※※※※※※※※※
      到了医院,抓了几个人来问,才得知邵康的病房在六楼。不管别人是不是把我当成疯子,我一路跌撞,冲上六楼。顾不得敲门,我直接闯了进去。
      “是晓星小姐吗?”护士小姐迎了上来,和善的笑。
      我点头,用力咽下喉中的硬块,才有办法开口:“他怎样了?”
      “手臂擦伤,脑袋撞到方向盘,所以才会昏迷不醒,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不过并无大碍。医生说他尚须留院观察。那位方小姐也接到了我的电话,她是邵先生的同事,已把手续都办妥了。”
      我着才注意到病床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女子,而她似乎直到此刻才发觉我的到来,转过身来看我,面容有一瞬间的讶然,而后恢复如常。
      我并不认识她,她何以讶然?
      不待细想,她已走了过来,面对我:“我先走了。公司的事我会暂时帮他处理,麻烦你转告邵——邵先生,请他安心养病。再见。”
      语毕,匆匆离去。但我仍是看到了她那双很漂亮却已哭红了的眼,心中竟泛起熟悉感。
      我认识她吗?
      心中竟不敢深究,怕是我无法接受的答案。
      护士小姐推推我,“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苍白。”
      “没事。”我扯出一抹笑,“我去看看他。”
      护士小姐点头离去,留给我安静的空间。
      这是单间病房,设施齐全自是价格不菲,但邵康负担的起,想是那位方小姐的细心安排了。我坐下,细细打量他的样子。
      虽然额头缠满了纱布,看来颇为吓人,但他的鼻翼在动,一吐一呐,证明他还活着。谢天谢地,他还活着。我松了口气,全身无力的瘫了下来,泪便止不住了。
      无声的哭了许久,心却无比的喜悦。
      泪眼朦胧的望着他的脸,手指不由的顺着目光轻轻描绘他的眉眼,感触他的真实。凉凉的感觉透过指尖传至心脏,激的我心跳得好快。这才发觉原来我第一次如此的接近他。我知道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取此刻的永恒!
      “晓月……”
      他动了,并未醒,只是在梦呓。我却如受惊一般,倏得退回椅中,瞪大眼看他紧皱的眉头。
      连他的梦中都有她的存在!
      那个名字将我差点儿沉沦的心击的粉碎,我又跌落在现实之中。方才的那一刻只是魔鬼的魔咒。
      我压住心口,想压住那隐隐的痛。柔和的月光透过未曾遮掩的窗口洒了进来,爱抚着床上的爱人,也将我的绝望照得无所遁形。
      ※※※※※※※※※※※※※※※※※※※※※※※
      凌晨三点左右,邵康醒了。
      “有没有觉的怎样?要不要叫医生?”
      我力持语调的平稳,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将微抖的手藏至身后。
      他摇头,昏黄灯光下神情很是放松,“你怎么知道我出车祸了?”
      “医院查你的手机找到了我的号码,所以通知我来办手续,不过一位姓方的小姐早来一步,办妥了。”
      我答,想起了方小姐那双哭红的眼。
      他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要不要喝点水?”
      “好。”他坐起身,并不费力。护士小姐说的不假,他的伤势并不严重。
      递给他倒好的温水,我解释:“你手臂有些擦伤,脑袋被撞了一下,有轻微脑震荡的迹象,所以要留院观察,但已属万幸。”
      他喝光水,才抬头笑笑,其中有一抹我熟悉的苦涩,就如同我的一样。
      “是呀。比起晓月,我已万分幸运。”
      我无言,只能握紧拳头,抑着呼吸。
      “你知道吗?”他垂下眼,“在昏过去的那一刹那,我到希望可以就此死去,或许在另一个世界里可以见到她。”
      叹息荡出满室的哀伤,连那月光也换上了哀戚之色,灰灰的,回应着他少见的脆弱。
      我没办法什么也不做,即使他的哀伤是因为晓月而起。我坐上床沿,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抚上他的肩。这是我今晚第二次如此的靠近他,却如第一次一样让我心痛。
      他猛的抱我入怀。紧紧的,似用尽全身力气般。一向骄傲的头颅埋在我的颈项间,痛苦的低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晓月?”
      多年不曾示于人前的伤痛因着今夜的脆弱倾泄而出。即使号称“天之娇子”的邵康也永远达不成一项心愿:让他的晓月复活!
      水杯跌到地上,啪啷——是我心碎掉的声音。
      我咬紧唇,几乎忍不住那痛。他要的始终都是那已死去的晓月,活着的人对他全无意义,唯有死去的才能在他心中烙下永恒印记,至死不休!
      细吸一口气,我的手轻轻拍抚他抖动的肩,喃语:“其实晓月才最幸运。”
      结局即将来临!
      ※※※※※※※※※※※※※※※※※※※※※※※
      那日清晨,我几乎如逃命般奔出医院。回到宿舍面对云霓担心的眼,我什么也没说,只蒙头大睡了一场。接下来的日子因为几门考试而忙碌起来。此刻的我相当欢迎这样的忙碌,可以让我暂时逃离如梦的那夜。
      云霓没有追问那夜我的去向,不过却一反干脆利落的本性,总在我耳边唠叨徐明有多意志消沉,人也瘦了,茶不思饭不想的。我只求她安静下来让我读书,心中并不觉得有愧徐明。如果世间所有人都有义务回应他人的求爱,那又岂会有“情伤”二字?爱我的人我偏不爱,我爱的人却爱着别人。是巧合抑或报应?原来世间自有一套公平法则。
      考过试,刚想松口气,却被系主任召了去。他告诉我一个消息:学校与加拿大某校结成姐妹校,交换学生便于学术交流,而系里属意我去!
      这倒让我受宠若惊,虽说我成绩一向顶尖,但人际互动并不好。我太寡言,也太忧郁,正值青春年华已无活力。为何系里会属意我去?答应了系主任回去认真考虑后,回到宿舍我仍心慌意乱——我从不曾想过离开这个地方,即使我那样的想逃开晓月的魔咒。
      云霓知道了却大大开心,“星星,这是一个机会!抛开一切的机会!”
      我懂她的意思,这一去意味着离开父母,离开邵康,离开与晓月有关的一切。这个念头让我蠢蠢欲动,只是我舍得下吗?
      我自问,没有答案,心更乱。
      手机的铃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我,一看是邵康的号码,竟惊得我差点儿将手机扔掉。我才想着离开他的。而且自那日起,我没再去看他,如今已有半月。
      深吸口气,我按下接听键。
      “晓星,我是邵康。”依旧沉稳的声音,依旧挑动我的心弦,我舍得下他吗?
      “你出院了?伤可都好了?”我要唇问他,不想泄露太多关心。
      “十日前出院,已无大碍。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功课忙。”我编了一个最烂的理由。
      他笑,不相信,但并不拆穿我。转了个话题:“今晚可有空,我想请你吃饭。”
      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见他?我不要!烦乱的思绪实在不需再多添一笔了。“有什么事吗?我——”
      拒绝的话被他截断,“今天是你的生日,记得吗?”
      近来混沌度日,哪还记得今夕是何夕。凝神算了下日子,可不正是我的生日。
      “难为你记得,我竟忘了。”
      “那么我为你庆生可好?”
      “好。”我只能答应。
      “OK.那我晚上六点来接你。”
      收了线,我无力自问:你真的舍得下他吗?
      ※※※※※※※※※※※※※※※※※※※※※※※
      换上一身平日极少穿的裙装,稍稍整理一下自己,不经意间打扮出少有的精心。看看表已是五点半了。云霓 还没回来,八成是有事忙了 。我打消了向她交代一声的念头,提着手袋出了宿舍。到了校门口,邵康的车还未到,只好瞧着马路上过往的车辆发呆。直到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
      我收回漫游的神思,瞧见了徐明。他向我走来,眉宇间颇为憔悴,不若平日里的活力四射,但眼眸依然温和,没有故作消沉。
      “你在等人?”他问得小心,也有些无措。
      “恩。”我点头。
      许是我的不开口让他以为冒犯到了我,所以语气焦急起来:“你别讨厌我,我只是见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想跟你打个招呼而已。”
      看他瞬间涨红的脸,我忽然愧疚起来,有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负疚感。
      这个男子是那样珍视他所心仪的女子啊!
      “对不起。”我说的郑重。我无法回应他的爱,但不会轻视他的爱,我欠他这一句。
      他听懂了我的意思,随即挥手笑了,左颊边泛起一个小小的酒窝,“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喜欢——喜欢你,你当然也可以不喜欢我,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能在被拒绝之后仍有如此风度,是个不错的人。这点云霓没有说错。
      “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有些惊讶,但无悔意。
      他似乎受宠若惊:“做朋友?可以吗?”
      我点头。
      他又笑了,有些腼腆。真得很难想象他是众人口中那个热情爽朗的大男孩。我发觉自己有些欣赏他了。
      他冲我伸出手,我笑笑,也伸出手。两手交握,搭起一座友谊之桥。云霓知道会开心死,她一直认为我的朋友太少。
      “晓星!”熟悉的唤声传来,邵康不知何时已到了我的面前。
      “刚到吗?”我问。放开与徐明相握的手,转身面对他。
      “这位是你同学?”
      他没回答我,只盯着徐明看,脸色深沉,有着我不喜欢的防备。这是他面对商场上的敌人才会有的神色,但在我面前却是第一次展现。此刻,他的锐利表露无疑,不必开口已压迫得对方无法呼吸。难怪他可以以如此年轻之资历,称雄一方。
      “他是我的朋友。”我答。没有为他们相互介绍的欲望。
      徐明看看邵康,又看向我,眼中有一丝了然。“我先走了。”笑着挥挥手,他进了校门。
      恐怕他是误会了,我叹息,但也不想解释什么。
      “上车吧。”
      邵康为我拉开车门,我坐了进去,尤自思量他刚才的失态。他发动车子,神色又恢复轻松。车厢里流泻出“人鬼情未了”的悠扬音乐——他的最爱。
      “刚才那个男孩不错,是在追你吧?”他问,状似无意。
      “我并无让人倾心狂恋的本钱。”我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瞎说。”他空出一只手来揉我的头发,当我是小女孩般对待。“若是我的星星没这种本钱,那全世界大概有七成以上的女人都找不到爱人喽。”他似乎颇为高兴,复又感慨,“你呀,不知不觉就长大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都不肯叫我邵哥哥了。”
      从晓月成为他的女朋友的那天起。
      但我只道:“因为我长大了呀。”
      他收回手,敛了笑容。“长大了,所以也不肯和我亲近了。是吗?”
      我讶然,不敢相信竟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落寞——因我而起的落寞。
      似乎有什么经过那一夜而改变了。可我不敢想,仍是淡笑,将脸别向窗外。
      ※※※※※※※※※※※※※※※※※※※※※※※
      邵康是个很懂浪漫,也会制造浪漫的人,我一直知道。
      包下我们常去的那个咖啡馆,用红色玫瑰妆点出典雅浪漫的气氛,盈然的烛光辉映着他温柔多情的眼,让我受宠若惊。
      “生日快乐。”他推过来一方蓝色绒盒。
      我打开,是条项链。蓝宝石的坠子成星状,周围嵌着几颗碎钻,晶莹生辉。连一向对珠宝无感的我也不禁喜欢起来——是他用心挑选的。
      “谢谢。”
      他走过来替我带上,动作轻柔。这时音乐响起,他顺势拉我起身,滑出舞步。
      被他搂在怀中,是一种被珍视的感觉。我有些想哭,是红酒喝多了吗?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如在云端漫步,飘然了。
      “为什么这么隆重?”
      以往他也记得我的生日,但只是请我吃饭便罢,并不见如此精心安排。
      “因为我都不曾注意到你长大了,所以特来向你赔罪。”
      他幽默的眨眼,而我也笑了。时光似乎回到了从前,他仍是那个斯文有礼又细心体贴的邵家哥哥,总将我搂在怀里,耐心的哄我说话,因为我太安静了。而我只会凝神聆听他的声音,偷偷汲取他温柔的呵护,偶尔回他一抹笑,就会让他乐上半天。
      一曲舞毕,他忽然拉我到咖啡馆一角的钢琴前。
      “想不想弹弹?”
      我僵住笑,有些迟疑,不安的迎向邵康鼓励的目光。以前的邵康是最了解我的人,他当然知道我的钢琴情结。可自晓月死后,他也不再关心我了,一心活在悲痛之中。为什么今天会这样?他又变回以前的那个邵康了吗?
      “试一试,我知道你行的。”
      也许是他的笑容有着魔力,也许是那象牙白色的琴身对我仍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反正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走向我七岁以后便不曾碰过的钢琴。
      邵康已为我打开琴盖,我深深的看着那些黑白键子,呼吸急促。好半晌,我才将微抖的手搁上冰凉的琴键,它回应我清脆的音符。
      心一颤,全身与音乐有关的细胞似乎都复苏了,蠢蠢欲动。音符不断的从我指尖流泻出来,有开始的生疏到渐渐的流畅,我不断的弹着我所听过的乐章,它们似乎有自己的生命力,我才在脑中想过,它们已满室回荡。
      我悲哀的发现:即使我逃避了这么多年,我仍是渴望音乐的。遗传是件可怕的事,承自父母的音乐天分,晓月有,我也有。
      但我第一次因为拥有这种天赋而快乐,不必与晓月相比,不必背负父母的期望,我只为自己而弹,单纯的快乐。而且邵康就在我的身边,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仿佛我是被百般宠溺的公主。
      一切仿若梦一般。是的,我曾做过这样的梦,而今成了现实。
      舞得尽兴,弹得尽兴,我与他出了咖啡馆。城市已步入繁华的夜,我的心也雀跃难抑。头上的霓虹灯绚烂如彩虹,比起往日格外的美丽。
      “冷吗?”
      “不冷。”我摇头。生命中不曾有过的快乐让我如置身春天一般温暖。
      但他的西装外套还是披上了我的肩。“小心着凉。”
      我刚想到谢,身后忽然传来惊喜的叫声:“邵大哥!”
      我回头,见是一对母女。出声唤人的正是那个年轻的女孩,十八九岁的年纪,青春洋溢,此刻正一脸欣喜。
      “是你们呀。”邵康扶我过去,给我们介绍:“这个小姑娘就是害我出车祸的元凶,另一位是她妈妈王太太。王太太,带女儿出来逛街?”
      语气颇为熟络,显然不止见了一面两面。
      中年妇人慈爱的脸上满是对邵康救女之恩的感激,“是呀。周末有空,陪她出来玩玩,现在我可不敢再让她一个人上街了。”
      我早知道邵康出车祸是因为躲开一个不守交通规则横闯马路的小女孩而将车撞上安全岛,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有交集。
      小姑娘不依的开口:“邵大哥,你不是说过原谅我了吗?怎么还叫我小元凶?”
      “我当然原谅你了。不过下次过马路千万要小心,知道吗?”他安抚小女孩的撒娇,脸上扬着宠溺的笑,让小女孩点头的同时也羞红了脸蛋。
      聊了几句,母女二人告辞了。临走时,小女孩频频回头:“邵大哥,我可以去找你吗?”
      “当然,随时欢迎。”
      承诺换来女孩明朗的笑,是那样的眼熟。
      邵康目送她走远,才道:“那女孩才十九岁,刚上大学,青春正好。很高兴我能救下她。”
      瞬间,我明白了邵康与他们交往的原因:那女孩的年纪正是晓月去世的年纪。当年未能有机会救下晓月,一直是他心中永远的痛。而今他救了这个女孩,他是否觉得心中的遗憾已有一部分给填补上了?而刚才的那番叮嘱是说给晓月听的吧。
      忽然觉得有点冷,我拉紧外套,习惯性的又抬头在夜空中搜寻。今天是农历初三,淡淡的弦月隐在云与雾之间,虽不清晰但隐约可见。
      我怎么会以为它忽然消失了呢?
      这一夜果然是场梦。
      ※※※※※※※※※※※※※※※※※※※※※※※※※
      时序再过一个礼拜,已是深秋了。满街的枯黄正是我心情的灰败,提早沧桑。
      云霓仍是一如既往的精力充沛,将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丰富,自是没有闲工夫无病呻吟。
      趁周末有空,她拉我去逛街,添置一些衣物。一如全天下的女子,云霓对美丽的服饰毫无抵抗能力,才买一件转眼又中意另一件,于是口袋里的钱全飞到满面笑容的店员手中。而我的手上则多了一个又一个袋子。好在云霓这种疯狂购物的次数并不多,一年四次,换季嘛。她平日里的时间可都是珍贵的很呢,不能浪费在这等无意义的事情上。
      她买的兴高采烈,见我无动于衷,索性自作主张帮我买了几件薄冬衣,说是加拿大虽然气候温和但还是有备无患的好。仿佛我去定了加拿大,真不知她哪来的笃定。
      我没阻拦,不想扫了她的兴致,任由她买到华灯初上才罢手。两人出了商场,在街上慢慢走,手上是成果丰硕的战利品。
      “好累呀。”云霓叫。毫不淑女的伸了个懒腰,另有一股洒脱的美。
      “我请你喝咖啡。”
      前面有家咖啡馆,正是我与邵康常去的那家,无缘无故就想进去瞧瞧。
      “怎么忽然对我这样好?”她故做防备状,当我是贼般盯着。
      “报答你买这么多衣服给我呀。”我扬扬手上的袋子。
      “少来,这些是要给钱的。”
      她推我,两人笑闹着进了咖啡馆。侍者殷勤的上来招呼,我应声,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我与他常坐的位子:有人,而且是邵康。
      他之于我,只须一个背影便可确定。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套装打扮但不失妩媚的女子。
      让云霓稍等,心中有着淡淡的喜悦,我走过去只想打个招呼。越走越近,直到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话——
      “恕我冒昧,但你真得很象我死去的女朋友。”
      我听见邵康如是说,登时顿住脚步。身子莫名的抖起来,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邵经理曾有过女朋友?还……真是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女子声声歉意,但眸中闪动的是任谁都看的分明的爱慕。
      邵康倾前了一点,似在细细打量。“她很漂亮,你的唇,你的下巴尤其像她。”
      语气又是乍起的忧伤,而想当然他的眼中必然浮起深情。这种面貌我已见过多次,再熟悉不过。
      “是吗?”女子娇羞淡笑,领略出邵康间接的赞美。
      我几乎是机械化的将眼移向女子涂着胭脂的红唇,脑中电光闪过的却是方小姐的眼,那青春女孩的笑。
      刹时,恍如被雷电劈中,我明白了那些熟悉感的由来——那些俱是晓月的翻版。这女子的唇,方小姐的眉眼,那女孩的笑,拼凑在一起便又是一个晓月!
      原来晓月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那我呢?我呢?我是什么?最完整的一个晓月翻版?还是一个有着八分相似的替身?
      纷乱的思绪牵扯着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我几乎不能承受。云霓说对了,我是替身,而且并不是唯一!
      一颗早已碎的四分五裂的心终成灰飞被狂风吹散,再也寻不回了。
      这就是我能承受的极限吗?
      我摇头,后退。不想再多听一句,怕我会当场死去。
      云霓及时扶住我踉跄的身体,“怎么了?星星。”
      闻声,邵康回头。许是我的脸色吓到了他,也许是我的出现吓到了他,他似乎颇为吃惊,“怎么了?晓星。”
      他欲上前扶我,我却后退躲开。那个一周之前我还眷恋不已的胸怀如今只让我想逃,那里一定栖息过很多个“晓月”吧?
      什么也说不出口,脑袋似要爆炸般轰鸣不已。那女子的唇,方小姐的眼,青春女孩的笑不停的在我眼前转,最后是一张晓月的脸。
      我猛得推开他和云霓,冲出咖啡馆,跳上一辆计程车绝尘而去。
      闭上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下。
      不是没心了吗?为什么胸口的地方仍痛的我止不住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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