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放下 ...

  •   八月的蝉鸣声一浪高过一浪,在梧桐树上编织成夏日的交响曲。正午的阳光穿过音乐教室的窗棂,将斑驳的光影洒在地板上,像一首无声的乐章。李萌望着手中那瓶看似普通的矿泉水,手指在阳光下轻轻旋转着瓶身,记忆不自觉地回到昨天。

      "你疯了?"张乐宇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昨天放学后,她在校门口拦住正要骑车回家的张乐宇,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帮我买点泻药。"路过的学生说说笑笑,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暗涌的情绪。

      张乐宇皱起眉头:"买泻药?你生病了?"他放下书包,神情认真地看着李萌。

      "别管那么多,帮不帮?"她的语气有些生硬,像一把钝刀,伤人也伤己。

      "不行,"张乐宇断然拒绝,甚至比往日更加严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做傻事,这对谁都没好处。"

      "呵,"李萌冷笑,声音里裹着一层寒冰,"我就知道你也向着她。全世界都在向着她。"说完转身离开,背影倔强又孤独,像一片被风吹散的落叶。

      最终她还是在校外的药店买到了泻药。那个年迈的店主大概把她当成了为生病父母买药的乖学生,连发票都没开就递给了她。此刻药粉就藏在她外套的口袋里,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炸毁她曾经珍视的一切。

      阳光下,矿泉水清澈见底,就像沐涵第一次来音乐教室时的眼神。那是九月开学的第一天,小师妹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抱着一摞厚厚的琴谱,轻声叫她"萌姐"。那时的沐涵眼神清澈,笑容纯净,像一泓不谙世事的山泉。

      李萌记得每次教她弹《梦中的婚礼》时,她总是认真得像个小学生,一遍遍记下每一个指法。每当弹对了一个难度高的段落,就会像个孩子般欢呼雀跃,然后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说"萌姐,我是不是太幼稚了"。那时的笑容是多么纯粹啊,怎么就让她用嫉妒玷污了这份纯真。

      一滴泪无声地落在琴键上,发出一个突兀的音符。李萌这才发现自己在哭。那个崇拜她、依赖她的小师妹,什么时候竟成了她嫉妒的对象?可是仔细想想,沐涵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不过是恰好成为了某个人的光。

      手指轻轻抚过琴键,李萌想起陈锋第一次在这里弹琴的样子。那时他还是个沉默寡言的转学生,却在碰到琴键的那一刻仿佛变了个人。音乐似乎是他唯一的语言,而现在,这种温柔的注视早已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我在做什么啊......"她轻声自语,目光落在墙上那张全校合唱比赛的照片。照片里她站在舞台中央,意气风发。沐涵就站在她身边,眼神里满是崇拜。那时的纯粹和快乐,怎么就被嫉妒蒙蔽了呢?

      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把手撞在墙上。陈锋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眼睛里布满血丝,神情是李萌从未见过的愤怒。他一眼就看到了李萌手中的水瓶,几步冲过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疯了吗?就因为我选择离开,你就要伤害沐涵?"

      但当他看清李萌满是泪痕的脸,所有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阳光透过她的发丝,勾勒出一张脆弱得令人心疼的侧脸。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轻飘飘的,却仿佛有千斤重。李萌再也控制不住,扑进陈锋的怀里。温热的泪水打湿了他的校服,她哽咽着说:"你知道吗,我喜......"

      话音未落,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小勇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从食堂刚打包的肉包子,热气腾腾的香味还没散尽。他就这样撞进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场景,像是一出闹剧突然插入了悲情戏码。包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食堂的香味混合着走廊里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让这一刻尴尬得几乎凝固。

      "对...对不起!"他转身就要跑,又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这一幕滑稽得像部默片:小勇一只手挡着眼睛,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摸索,语速快得像连珠炮:"那个...那个...沐涵让我来拿谱子。下午开幕式要用,要不然赵主任该拿着大喇叭满操场骂人了..."

      他像个做贼的猫,蹑手蹑脚地往讲台移动,长手长脚地摸索着,终于碰到了琴谱。转身时,顺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一边擦汗一边嘟囔:"这鬼天气,说得我嗓子都冒烟了..."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窜了出去,还不忘轻轻带上门,仿佛生怕打扰了什么似的。

      教室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李萌从陈锋怀里慢慢起身,擦了擦眼泪,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你是为了沐涵来的吗?"

      陈锋点点头,又急忙解释:"我是怕......"

      "其实你根本不用来的,"李萌苦笑着打断他,"我刚才已经放下了。我不会伤害小师妹的。"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讲台,突然像触电般惊醒:"等等,水呢?刚才那瓶水呢?"

      "小勇拿走了。"陈锋说着,突然反应过来,"该不会......"

      "完了!"李萌一下子慌了神,"那瓶水里有泻药!快去追!"

      两人冲出音乐教室时,小勇已经跑到了操场。他正眉飞色舞地跟沐涵和冉之秋讲述刚才撞见的一幕:"那场面,啧啧,太狗血了!就跟电视剧似的......"

      "电视剧?"陈雨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吓得小勇一个激灵。

      "哎呀,说得口都干了。"他摸出那瓶水,"辛亏顺手拿了瓶水...咦?这瓶水怎么这么好拧?"

      远处,陈锋和李萌气喘吁吁地跑来。小勇看见他们,想也没想扔下水瓶就跑,边跑边喊:"学长学姐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我这人最会保守秘密了!千万别灭口啊!"

      "小勇!"陈锋急得直跺脚,"你站住!我有话跟你说!"

      "学长你自己说吧,我隔空收听!"小勇躲在冉之秋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老冉,救命啊!他们要杀人灭口!虽然我刚才看见的是挺甜蜜的画面,但我真的......"

      李萌冲到小勇面前,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把所有事都说了,那些藏在心底的嫉妒、懊悔,差点犯下的错。说到动情处,连向来大大咧咧的陈雨萱都红了眼眶。操场上的阳光炙热,却照不化这一刻的凝重。

      "对不起...对不起..."李萌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我不是真的想伤害沐涵,我只是......"她看着沐涵清澈的眼神,一时间说不下去。那双眼睛里依然是最纯粹的信任,这让她愧疚得几乎喘不过气。

      "学姐,"沐涵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我都明白。"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李萌的泪水决堤。那些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崩塌。

      小勇听完,脸色刷地变白,扶着墙就往厕所跑。陈锋和李萌对视一眼,赶紧跟过去。陈雨萱也要跟,被小勇远远地喊住:"你可千万别来!这多不好意思!"说着还不忘冲她扮了个鬼脸。

      趴在洗手台前的小勇,还试图开玩笑:"没事学姐,我这人吃啥啥不怕。再说了,刚才跑那么快,水都该蒸发了吧?"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如果...如果出了什么事,"陈锋突然说,"就说都是我做的。"

      小勇直起身子,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学长,我可以不说,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他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冉之秋,"那天你说的话,该给人家道个歉了。"

      陈锋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笑了。他走到冉之秋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你比我想象的要优秀得多,是我...输得心服口服。"

      "我......"冉之秋有些无措,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沐涵,"那时候你是在气头上,我都明白。"

      就在这时,小勇突然"哎哟"一声捂住肚子,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陈雨萱第一个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担忧。

      "没事没事,"小勇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凑到陈雨萱耳边,"我演技不错吧?以后要是考不上大学,说不定还能去演电视剧。"

      陈雨萱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就要打他。但看到他额头的汗珠,动作变成了轻轻的抚触:"你啊...就贫。"她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宠溺。

      "诶?"小勇擦了擦额头的汗,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陈锋,"学长你不是去北京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陈锋一时语塞,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校服下摆:"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总觉得不放心。"

      李萌在一旁轻轻笑了,笑容里有释然,也有一丝苦涩:"所以我说你根本不用来的。"她摇摇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我不会伤害小师妹的。现在想想,我真是......"

      "萌姐,"沐涵走过来,轻轻挽住她的胳膊,"从始至终,都是我在仰望你,崇拜你。你永远是我最骄傲的学姐。"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诚恳。

      李萌再次红了眼眶,却强忍住泪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好了好了,再这样下去,开幕式都要迟到了。"她看了看手表,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的表演......"

      "放心吧!"小勇拍着胸脯保证,"保证完美......"话音未落,他突然脸色大变,"不好!药效真的..."一句话没说完,就捂着肚子往厕所狂奔。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就连陈锋也忍俊不禁,这笑声化解了最后一丝尴尬。远处操场上,准备开幕式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器材搬运的嘈杂声。

      "没事没事!"厕所里传来小勇中气十足的喊声,"你们先去准备,我随后就到!"

      陈雨萱有些担心地望着厕所的方向,欲言又止。沐涵轻轻推了她一下:"去吧,他肯定需要你。"

      阳光下,陈雨萱的耳尖微微发红,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厕所:"我去看看这个笨蛋。"

      所有的是非对错都在这个特别的上午化作一场微风,轻轻拂过每个人的心底。谁也没注意到,当陈锋说"不放心"时,李萌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光芒;也没人留意到沐涵望向冉之秋时那个浅浅的微笑。

      远处主席台上,校长正在试麦。而在厕所里的小勇,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的"高光时刻"才刚刚开始——就在一个小时后的开幕式上。蝉鸣依旧,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像是在为这场闹剧画上一个温柔的句点。

      这大概就是青春吧,有心动,有心碎,有误会,也有和解。所有的故事都在阳光下肆意生长,最后化作记忆里最珍贵的画面。或许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他们会发现,正是这些似乎有些狼狈的时刻,才让青春显得如此动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