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木六叶

13、第 13 章

　　“小江啊，真麻烦你了，还给送过来。”台阶上的女人走下来，抬头看着面前的拿着灯的男人。

　　“不用客气。”江余寒双手掌心向上,左右微动几下,上身略俯。

　　朱云霞摆摆手：“你叔他就喜欢你做的灯，这附近的手艺人，他就认准你一个人做得好。”说罢又让他等一会儿，进屋里去了。

　　江余寒点点头，站在门外等着。
　　朱云霞是他的手语老师，是阮与给介绍的，一位很和善的女人，教了他这么久手语，硬是没收一分钱。恰好朱云的丈夫喜爱灯，所以每年中秋春节，江余寒都会送来自己做的花灯，算是报答。

　　巷口钻进一阵风，有些湖水的腥味，拂过江余寒额前的发，也拂过门前的榆树枝，叶子微微颤抖，落下影子，镌刻在灰石板上。

　　很好看的风影。
　　江余寒抬头，朱姐家前的灯应该是前不久才修的，一路上，就这家最亮，偏暖的黄光照的这条巷子像是白日。

　　“救......”风突然被打乱地稀碎，灰石板上的影子摇晃的厉害。

　　江余寒下意识朝着声源的地方望去。

　　不远处的暗黑巷口里出来个人，那人带着帽子，不长不短的头发往肩后散，停下来后，又往前扑。

　　那人又往前了几步，走到了光最亮的地方，抬起头，露出了帽子下面惊慌后余的脸。

　　脸颊泛着红，汗水打湿了额前被帽子压着的碎发，紧贴在太阳穴和脸庞。

　　看清人后，江余寒心漏了一拍，他走上前去，手里不停在比划。

　　元夕刚从死后余生走出来，抬头看见江余寒的脸时很震惊。

　　她看见这里有光，而且比刚才的几个巷子大太多，猜到应该会有人，但没想到是很亮的路灯。

　　心有余悸后看，刚才追逐自己的人俨然只能看见背影，消失在暗处。

　　她舒了口气，感受到身上的冷汗紧贴在贴身衣物上，然后下一秒，像是一点没了力气一样，身体不自觉软了下去。

　　但还没等自己苦苦挣扎最后，想着用最后一点力气支撑，面前的人已经托住自己了。

　　元夕仰起脸，帽檐遮住了大部分的灯光，但还是能看见对面人的脸，左边亮亮的，像是被乌云遮住的太阳。
　　风拂过他的脸颊，吹起眉前的碎发，光没穿过，只是形成了影子，落在了他蹙起的眉头上。

　　元夕愣了好久，对面的人面色凝重，但还是有些暗，她看不太清眼神，不过她刚才刚刚平复的胸腔，此刻又在猛烈跳动。
　　她感觉自己不对劲，被撑着站起来。

　　“怎么了？”江余寒的动作逐渐减慢，过来片刻才反应过来，对面的人不懂手语。

　　随后又撑住她的手臂，想要扶她起来。

　　她的脸色惨白，眼睛里还闪着泪花。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敲打一会儿后，递给元夕。

　　“出什么事情了？”

　　短短一句话，对面看了许久。

　　不过还没等元夕说话，朱云霞就出来了。

　　“哎哟，这是这咋了？”

　　“这是咋了？唉哟小姑娘？”朱云霞指着她的裤子。

　　元夕顺着看下去，发现自己的膝盖处有血迹流出，牛仔裤红了一大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跑的时候没看见脚下的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疼痛后知后觉，元夕强忍着站了起来。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天黑浓了，晚风也渐凉。

　　“天不早了，我该回学校了。”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她想赶紧离开这里。

　　“你这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啊小姑娘，不然会感染的。”朱云霞皱着眉头说，“这离医院又不近，你这样，我去找找家里的医药包还在不，我记得是放着。”

　　不过还没等朱云霞跨进家门，她手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元夕刚想说不用，但一看有电话，瞬间也闭了嘴。

　　旁边的男人一言不发。在尝试拖住元夕被拒绝后默然站着，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等着朱云霞刚挂电话，江余寒走上前去，不知道在笔划什么，元夕看不见他的神情，就之间朱云霞从一开始的担忧到后来松了口气的样子。

　　随后朱云霞走到元夕面前，说：“小姑娘，你这伤口不能等的，我这医药箱找也得费时间，这也是赶巧了，我这正巧有事......这是我学生，你跟着他去他店里，他那里有医药箱帮你处理一下哈。”

　　元夕摇摇头，刚想说自己伤口没事的，但转眼朱云霞就急匆匆走了。

　　她望着远去的背影，突然感受到身上暗下来的光影。

　　她的脸在发烫，还是止不住的那种。

　　“这是我的手语老师，她有急事......”

　　“我知道，我没事。”元夕把手机推过去。

　　“我先走了。”她低着头，仿佛这样会减少对面人灼热的目光。

　　往前走几步就是横纵在古城的四大道，元夕拿出手机，准备叫个滴滴，可还没等走两步路，前面的光影又暗下来了。

　　她没办法，只好抬眼，将自己刚才的话重述一遍：“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没多大问题，学校马上就关门了，我得马上回去，谢谢你。”语速比刚才快了不少。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谢谢江余寒关心自己，还是江余寒出现在这里。

　　可对面不但无动于衷，又把自己推过去的手机重新递了过来。

　　上面还有一些元夕没有看完的文字。

　　“店你去过，离这里不远，伤口会感染，必须及时处理。”

　　元夕视线随着备忘录上的文字移动，一直到了最后，她愣了几秒，随后瞬间本就发烫的脸颊此刻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仿佛想要烧掉那几个字：

　　“我背你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