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鸟》编剧夏棋

12、第十一章

　　当刑警队长肖照波开着他那辆快要报废的私家车赶到命案现场时，小爱住处里里外外已然被人挤满，黄色警示线完全封锁了这一块，附近的一些住户交头接耳八卦着，因为谁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往小爱的家中看去。
　　几位民警正在劝告所有围观的民众各回各家，不要在这里逗留。
　　肖照波走进屋。
　　小爱的遗体已经被移走，血迹斑斑的地板周遭一堆证物标识卡，一名技术人员正在检查后院，另一位正在通往卧室的一面墙壁上喷洒指纹采集粉。
　　法医老徐他们正在收尾工作。
　　肖照波走过去，一边观察周遭的一切，一边询问老徐。
　　“怎么样？”
　　“伤口全在背部，最少被刺了20刀，失血过多致死。”
　　“死亡时间呢？”
　　“初步推断不超过两个小时。”
　　二人相识近三十年，早已达成了钢铁一般坚固的默契。
　　“凶器呢，分析出来了吗？”
　　“一把8寸的日本牛排刀，刀身厚度约为2mm。”
　　肖照波挑眉，一脸的惊叹。
　　“你现在仅靠肉眼就能断出凶器了？！”
　　老徐走向开放式厨房那里，瞟了一眼水池。
　　水池里，一把8寸的日本牛排刀沾满了血，戴着橡胶手套的老徐将刀拿起，转身，亮在肖照波的面前。
　　“嗯，也有可能是这把长8寸，刀身厚度约为2mm，沾满了血的日本牛排刀，正好我也有同款，只不过我家的那把，是儿媳妇用来切牛排的。”
　　肖照波沉下眸子，这时，面色有些苍白的警员小林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肖照波的身影，像是找到了救星。
　　“队长！”
　　肖照波“嗯”了一声。
　　“谁报的警？”
　　“她。”小林指向不远处坐在沙发那里的乔安，她的眼神涣散，一只腿时不时地抖动几下，却始终盯着小爱尸体原本躺着的方向，那里现在已经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圈尸体痕迹固定线。
　　等她混沌空白的大脑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氧气之后，眼神游荡在四面有些灰不溜秋，贴着几张标语的墙壁，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坐在公安局内一间逼仄得让人难以喘气，四周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她心想，是不是所有的讯问室都设计得这么密不透风。
　　等手里的烟快要抽完的时候，她这才认清摆在她眼前的两个事实：
　　1.小爱死了，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2.她是嫌疑人，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她从小就喜欢阅读法律类的书籍，也去法学院的课堂旁听过很多次，当然在如今这个“人人都是警察、法官，只要你会上网，会打字，人均都是正义的化身，哪怕在键盘背后，打字的其实是一条狗”的年代，是人或者不是人的都知道，她的嫌疑的确最大，因为任何一桩命案，首先被当作嫌疑人调查的，不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就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真要命，不管哪一种情况，她都无法逃脱干系，更致命的是，凶器--那把日本牛排刀，是她的，上面布满她的指纹。
　　她注意到对面坐着的肖照波的嘴唇一张一翕着，仿若一只蚂蟥，想要吸干她身上的血。
　　难忍痛苦的她不自觉地剧烈晃了几下脑袋，她撑起两只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捂住了耳朵。
　　“小姐，你还好吗？”小林打破过于僵持不下的沉默。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再度漫无目的地飘荡在一面墙上。
　　肖照波将一杯温水推到她的面前。
　　“先喝点水吧。”
　　警员小林其实一直都在默默观察着乔安，从命案现场见到她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这个女人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跟他们任何一个人对视过。
　　不知是不是想到一块去了，小林和肖照波不约而同地看了彼此一眼。
　　小林是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的警察，当年轻的他看到现场的一切时，就算在警校受过严格训练的他也没忍得住，背过身，“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而另一边，507室。
　　姜半夏在客厅吃着周向宁买回来的豆浆油条，周向宁摸了一下她的发心。
　　“你先吃，我去洗个澡。”
　　“嗯……”姜半夏红肿着眼睛，她很累，惊魂未定，也不知从何问起，脑子一团乱的她连挤出笑容的力气都没有。
　　她告诉周向宁她做噩梦了，梦到周向宁不见了，当然这是她撒的一个拙劣的谎言，换做平时，周向宁会刨根问底追问细节，但是姜半夏感觉到周向宁好像也很累的样子。
　　周向宁走进卧室，本想拿件换洗的衣服，接着，透过镜片，他的眸子闪动了一下。
　　地上，姜半夏的笔记本电脑就那么开着，电脑上还插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U盘。
　　周向宁微微扶了一下滑落的眼镜，他走了过去，弯着腰，以最轻的动作输入锁屏密码，接着那两段视频便映入他的眼帘。
　　周向宁左眼微微一眯，他快速打开第一段视频。
　　渐渐地，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喉结明显地动了一下。
　　他又点开第二段视频。
　　他的右手紧握，骨节发出声响。
　　他将界面恢复成原来的状态，接着锁了屏幕。
　　在电脑屏幕变暗的那一瞬间，周向宁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机。
　　在卫生间，莲蓬头下，被冷水冲刷的周向宁感到全身要被撕裂了一般，他知道自己现在急需一支烟，一支能让他恢复体力和精力的烟；但是他已经戒烟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自己曾经嗜烟如命，因为乔安闻不得烟味，一闻烟味，乔安准会偏头痛发作。
　　后来他找到了一个让自己保持理智冷静的方法，那就是心算。
　　所以现在，周向宁试图计算出12乘以18是多少，尝试了好几次，均告知失败，他开始焦躁，异常的心烦。
　　洗完澡，他走出卧室。
　　“向宁，你怎么洗这么久，快过来吃，豆浆我帮你加热一下吧。”
　　姜半夏似乎活了过来，声音也亮了很多。
　　“好的，宝宝，谢谢。”
　　就在周向宁快走到客厅中央的时候，沙发上他的黑色背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走过去，拿出手机，慌神了一下。
　　是警察局打过来的电话！
　　他定在那里，姜半夏察觉到他的异常。
　　“向宁？谁的电话？怎么不接？”姜半夏抱着豆浆杯走过来。
　　周向宁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接通。
　　“喂……”
　　姜半夏注意到周向宁的神情开始不对劲，呼吸也有些急促，他很快挂掉电话，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对上姜半夏担心的瞳孔。
　　“怎么了，向宁？谁的电话？”
　　“小爱……出事了……乔安在警局……”
　　豆浆杯从姜半夏无力的掌心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