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花朝》南方瑿

4、第 4 章

　　六月二十七日。

　　今天的天气超级好，傍晚的天空火红一片，火绕云点燃了所有人的期待。

　　晚上的流星雨，应该会不负众望。

　　路国平一向支持女儿的想法，只是章女士胆子小，总担心两个女孩这么晚出去太不安全。

　　路清楚和妹妹路清易好不容易说服妈妈同意让她们去夜爬思灵山，说明了还有其他的朋友，黎珺妍和江岱誉他们几个，章女士也是认识的。

　　刚好今晚路清楚伯父一家过来一起聚餐，路清楚把堂妹路?也叫上加入了流星雨小队。

　　吃完晚饭，路清楚三姐妹就回到房间挑衣服去了。

　　“塔塔你看，你觉得我穿这条白裙子怎么样，山上晚上会不会很冷啊？”

　　路?的衣服已经在自己家换好了，“很好看呀，衬得你身材比例超好的！你看你这小腿又细又直，露出来多好看啊！我可太羡慕了！”

　　“晚上山里温度多少都偏低，带一件外套保暖就行了。”路清易很快就挑了一套泰式蓝色制服，外面套了一件卫衣。

　　路清楚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心念微动。

　　这条裙子，是她成人礼收到的礼物，蕾丝质地，款式简单，挂脖式的连衣裙，只有左肩处有一个蝴蝶结系带，长度到小腿中间。

　　这是，江岱誉送的。

　　她想，穿着它去赴这场流星雨之约。

　　在漫天星辰坠落的夜晚，路清楚有话想告诉江岱誉。

　　告诉他，心动不知何时起，大概是见证了暖风带走尘沙，少年在阳光下璀璨生辉，遥遥升起，却从未远去，在她目之所及。

　　前天高考已经出分，她考得还算不错。

　　他们约定，一起去盛京大学，去看北国的雪。

　　他陪伴守护了她的整个青春，所以，她便想当面问问他，未来，是否依旧愿意同行？

　　“嘟哒”。

　　才想到他，他就发来了短信。

　　J：【我们已经到山腰露营基地了，先把篝火弄起来，你可快点儿来啊。】

　　叁青:【这就来啦。】

　　路清楚她们因为要跟伯父一家吃了晚饭才能过去，本来就晚了许多了，她不好意思让他们等太久。

　　所以她回了消息之后就拿好东西跟两个妹妹出了房间，跟章女士和路伯母打了声招呼准备出门去打车。

　　另一边门铃却响了。

　　大家都有些奇怪，这个时间怎么会有客人来？

　　她们正好要出门，于是路清楚就顺便开门看看是谁来了。

　　按门铃的人正准备抬手敲门，门一打开，他的手敲了个空，差点儿打到路清楚身上。

　　路清楚被吓了一跳，看到门外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人，更是警惕地往后退一步，把门掩上了几分。

　　“你们找谁？”

　　“呦，路国平家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妞！”说话的是一个体态肥胖，长着络腮胡眯眯眼的男人，“真他妈纯！”

　　他黏腻的眼神缠在路清楚身上，令人不适。

　　“哎，我们找路国平，他人在不在？”中间为首的一个大背头倨傲地抬起头打量着路清楚。

　　这难道又是爸爸惹出来的麻烦？

　　路清楚皱着眉头，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不好意思，他不在，你们去别处找吧。”路清楚说完就要将门关上。

　　来人岂是不见到人就能自觉离开的，大背头抬手一挥，左边的一个瘦高眼镜男和络腮胡就毫不客气地按住那扇门，使劲儿往里一推，连带着路清楚都被推着撞到墙壁上。

　　几个男人步步紧逼，直接闯入了客厅。

　　“你们干什么，不仅私闯民宅，还动手推人？”路清易把路清楚拉到自己身边，和路?一起将她护在身后。

　　五个男人的到来，一下子就把本就不宽敞的路家客厅给挤满了。

　　中间的茶几把路家人和他们分隔成两边，络腮胡把一个单人沙发往后拖出去，很恭敬地把大背头请到沙发上坐。

　　“哼哼，路平山在哪里？说我们私闯民宅？告诉你们，过了今天，说不定你们所有的财产都归我们了。”

　　“赶紧把路平山给叫出来！”

　　路平山一吃完饭就又出门去了，路伯父烟瘾犯了也出门买烟了。

　　现在家里除了路家三姐妹，就只剩路清楚妈妈章女士和她的伯母，也就是路?的妈妈。

　　那些男人见到家里都是些女人，更不怕会有丝毫威胁，言语上更加放肆。

　　章女士虽然胆小，但是在孩子面前却并不软弱，“你们找路平山做什么？”

　　“做什么？他路平山借了我们冲哥的钱，现在到了还钱的日子那小子居然敢不还钱？真当我们冲哥好说话呢？”

　　“喏，这可是他签的欠条，可不是我们骗人啊！”眼镜男甩了一张纸在章女士面前。

　　章女士接过来和站在她旁边的路伯母仔细地看着那份欠条。

　　每一个映入眼里的字都让她脸色苍白，气得发抖。

　　路伯母及时扶着她的手，让她不要太着急。

　　路清楚见母亲脸色突然不好，拿过欠条看了一眼。

　　“我爸爸不在家，等他回来了，我们会跟他确认这件事情，欠债还钱我们不会耍赖，这三万块钱如果真是我爸爸借的，就会还。”

　　对方的人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三万？小妹妹果然单纯，三万那是本金，你爸借了那么久，本金加利息一共六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什么？

　　六十万！

　　路国平借的，居然是高利贷，他疯了吗？

　　他们家所有的财产加起来，都不够五万。

　　路家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些钱，他们还不起。

　　“我不信，我要打电话把爸爸叫回来，让他亲口告诉我。”

　　路清易走到阳台上，找到路平山的号码拨出去。

　　一串悠长的嘟声之后，路平山那边才接通电话。

　　路清易捂着手机小声地把家里来了一群催债的人的事情告诉了路平山，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很快就挂断了电话，路清易的脸色变得铁青和难以置信。

　　怎么会？

　　爸爸竟然让她们自己应付一下，把那些人劝走就行。他说有事，暂时回不来。

　　可是，她明明听到电话对面传来的搓麻将声。

　　路清易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还不上钱？那就让那个穿白裙的美女来伺候我们冲哥，父债女还天经地义嘛，嘿嘿嘿！”

　　眼镜男流里流气地提议，倒是正好说到点上，几个男的的眼神都聚焦在路清楚身上。

　　路清楚浑身一抖，眼里闪过恐惧，那种凝视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仿佛被深渊沟渠里的脏污，黏着她，怎么也甩不掉。

　　“怎么样？小美女，跟着我，不仅不用你们还钱，还有名牌包包首饰，绝对亏待不了你！”

　　大背头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只脚踩在茶几上，扬起下巴眯着细眼看着路清楚，那眼神透着邪气，犹如毒蛇吐芯，对猎物志在必得。

　　“不可能！你们休想打我女儿的主意！路平山欠的钱，你们就去找他要！”

　　章女士本来被气得腿软不得不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听到大背头的话，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发抖着，一起却指着对方的鼻子坚决地反对。

　　“你个死婆娘，敢这种态度对冲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络腮胡站在长沙发旁边，离章女士很近，踹开长沙发就要伸手过来推她。

　　场面不知怎么的就乱起来了。

　　路清楚护母心切，拉着章女士的胳膊把她和路伯母往后推开，远离那几个男人。

　　络腮胡的手落了空，被下了面子，顿时气急，飞速抓住路清楚的细胳膊，朝她脸上狠甩了一巴掌。

　　眼镜男也上前帮忙把路清楚往大背头冲哥这边拽。

　　路?上前扶住被推了个趔趄的婶婶和自己母亲，路清易见姐姐被抓住，抄起客厅角落的拖把直往眼镜男身上敲。

　　站在后面那几个男的加入进来，轻而易举地抢过路清易的拖把，把她制服住。

　　路清楚被扔进冲哥的怀里，冲哥一把搂过她的细腰，被她身上的清香扑了一脸，眼中异彩连连，身上竟燃起了欲望。

　　被络腮胡那一巴掌扇得耳鸣了一下子，顾不上迅速红肿的脸颊，被陌生男人气息包围的感觉很不好，她下意识就把头上的藏剑簪拔下来，发了狠地往大背头缠在自己腰间的手猛划一道。

　　大背头吃痛猛然将路清楚从怀里推开，路清楚往茶几那边扑倒，连带扫落几面上给客人用的玻璃茶具，玻璃渣碎了一地，路清楚反应不谓不快，急忙稳住身形，远离络腮胡和大背头，捡起大的玻璃碎片握在手中。

　　事情发生得太快，大背头手上被簪子划出的伤口冒了血，络腮胡和眼镜男见自己老大被伤，更加火大，眼看着就要再次冲上来好好收拾这个不长眼的小贱人。

　　“别过来！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路清楚红着眼，抓着手中的碎玻璃就往自己白皙细腻的脖子上抵，瞬间便被划出一道血痕，另一只手握紧藏剑簪逼退上前的两个男人。

　　“哈哈哈哈，够烈！”冲哥抹了一把手臂上的血，示意其他人退回来，“你觉得，你这条命没了，能威胁到我？”

　　冷汗从她额头滴落，因为极度恐惧逼出来的眼泪也顺着脸庞流下，皆隐入因动作而微微扬起的裙摆。

　　“滴滴滴……滴滴滴……”

　　电话铃声将深陷梦魇的路清楚惊醒，反倒使她松了一口气。

　　是工作室房东的电话，说她着急带新租客去看场地，让她赶紧去把大门上的锁头打开。

　　路清楚尚沉浸在噩梦带来的惊惧和后怕，只随口答应她马上过去。

　　正午的阳光从沙发旁的窗户照进来，宛若在路清楚的身上披了一张金色的被子。

　　那样的暖意，比起充盈在她四肢百骸的冰冷惧意，却显得微不足道。

　　真是，有段日子没有梦到这件事了。

　　与江岱誉的重逢，究竟是命运列车的再次相交，还是七年前那场不辞而别所结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