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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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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屏幕的光消失,路清楚身体后倾,仰靠在办公椅上,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的已经发涩发干的眼睛被天花板上的吊灯刺激得盈了一包泪。
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睡过去了。
外面已经很安静,这一排商铺,只有她这儿还亮着灯。
鼻尖飘来一阵又一阵门外街边烧烤摊的香味,但是路清楚并不感觉到饿。
虽然她中午只吃了一个三明治,还喝了杯蓝小鹿家的咖啡。
直到现在。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累得完全不想动了啊。
不行,不能睡在这儿。
路清楚突然睁开眼,站起身往洗手间走,期间僵硬胀痛的关节“咔咔”作响,仿佛随时要断折。
她掬了几捧冷水洗了把脸,这才清醒了些,给小院上了锁,骑上自己的小绵羊就往家开。
宁市十一月的夜风,吹得路清楚眼泪都出来了。
冷风从她的袖管灌进来,凉意竟由内而发。
果然,宁市白日的暖与夜晚的寒无关。
太冷清了。
路上偶尔驶过几辆车,要么就是精神小伙儿驾着改装过的开起来轰轰作响的摩托,嗖地一下飞得不见踪影。
她有点害怕。
过于安静的另一个后果就是,路清楚更困了,眼皮子快要撑不住了。
可是导航显示,她还有二十几分钟的路程才到家。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找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提神的东西的时候,旁边路口突然开出来一辆黑色的汽车。
路清楚吓了一跳,瞬间就清醒了,就想着不要撞上去,于是控制自己的小绵羊往另一边开去,远离冲过来的汽车。
但是因为事发突然,路清楚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只凭着本能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车,可还是连人带车摔在地上。
唉,果然,疲劳驾驶要不得!
还好这个时间路上没有什么车辆和行人,不然她就罪过了。
黑车司机也被吓了一跳,匆忙才下刹车,轮胎与路面发生摩擦产生尖锐的响声。
路清楚摔得有点懵,整个人侧倒在地,右腿被自己的小绵羊压在马路牙子上,膝盖似乎也撞到了,但她现在暂时没啥感觉。
“你、你没事吧,你还好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
直到司机走到她旁边出声询问她的情况,路清楚才艰难地站起来要顺便把车扶正。
“嘶!”
不站不知道,一动作才发觉右腿膝盖处的裤子已经被磨破了一个口子,血顺着小腿往下流,已经洇湿了一道。
路清楚哆嗦着腿,差点儿支撑不住就要再摔一次,好在黑车司机及时帮她扶住了车。
“谢谢您啊!真是不好意思,您的车没撞坏吧?”
“车子没什么问题,就是小姐姐你这伤……要不我给你叫个救护车吧?”
路清楚听到对方的车没事就松了一大口气,那四个圈看得她心颤颤的。
这关头,她可赔不起修车钱了。
借着路灯的光,她看见了司机身上穿着的是代驾马甲,并非车主。
“我没关系,不用麻烦了。您先走吧,我自己处理就行!”
说是这么说,但司机看她那鲜血直流的样子就不像没关系。又见她用左腿支撑着,往路灯下蹦去,就地坐在了马路边,这么样怎么叫人放心哦!
这时从黑车后座又下来一个人,径直走到代驾身边。
“怎么回事?”
代驾心里苦,生怕老板给他一个差评,小心翼翼地解释情况。
路清楚打完电话,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只见代驾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套墨色的西装,连里面的衬衫都是墨色,仿佛要融入黑夜里。
只有胸前的银色胸针在路灯映照下泛起一层冷光。
男人原是侧头听身边人说话,而在路清楚抬头那一瞬有所察觉,扭头看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便凝在对方的脸上,忘记了移开。
江岱誉。
江岱誉。
江岱誉。
是江岱誉啊……
是她想见但不敢见的江岱誉啊。
积攒已久的想念涌上来,和着摔伤后的无助,路清楚鼻子一酸,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能慌乱地低下头,让散下来的刘海替她遮掩一番。
因为路灯的光模糊了路清楚的轮廓,江岱誉似乎是看得不真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呢?
消失了那么久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他面前?
江岱誉走近,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泣便传进他的耳朵,彷如一根银针刺了一下他的心脏,佯装的坚硬便瞬间柔软。
“抬头。”
路清楚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就抬起头了。
于是,江岱誉就看见她哭红的双眼和挂满泪珠的脸颊。
江岱誉轻叹口气,屈膝半跪在路清楚前面,不知是在妥协,还是劝自己投降。
也许,在重新见到路清楚的时候,他就已经败下场了。
“哭什么?”
“没哭……”
路清楚嘴硬,不敢看江岱誉,只能垂眸看着马路地面。
“哦,那是眼睛在出汗喽?”
“嗯,你眼睛出好多汗,是太热了吗?”江岱誉问得淡然,还合手为扇认真地给她扇着风。
“……”
——
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和檀香味,是从江岱誉身上传来的。
他喝酒了?
也是,不然也不会叫代驾了。
路灯的光明暗交错地照在脸上,从窗外灌进来的风该是吹得人清醒,但路清楚的思绪却乱得一塌糊涂。
她为什么会同意坐江岱誉的车去医院啊?
她只记得哭着哭着就被江岱誉带到车上去了。
对了,路清楚还看见代驾师傅脸上一副看到真人版偶像剧男女主相遇名场面的兴奋样子。
坐就坐吧,但是为什么要坐在江岱誉旁边?
原谅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他旁边,她没办法当做不存在。
更何况,那是江岱誉。
唉……
久别重逢,没想到,这个词会用在她和江岱誉身上。
路清楚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当初,她失了约,江岱誉最不喜欢别人不遵守承诺了,他大概讨厌极了她。
所以,她不辞而别,就从不敢妄想还会再见。
世界之大,路清楚只希望,各自安好。
哪怕、哪怕永不相见。
唉……
除了上车前的那句谢谢,路清楚就没再敢出声。
主要是,她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江岱誉。
路清楚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不过是故人重逢,没事的没事的。
她自欺欺人地安慰着自己,成功把自己给安慰睡着了。
等车停在第一医院的停车场的时候,江岱誉已经让代驾先走了。
他转头看向安静地缩在车窗边睡着的路清楚,目光凝在她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的脸,心早已不平静。
江岱誉知道是她,可不敢相信。
心心念念了七年却毫无音讯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就在自己面前,他想伸手去碰一碰她,却又不敢。
他害怕,怕这次也是午夜梦回时的幻象,怕眼前的人只是被醉意凝出来的思念。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江岱誉从思绪中挣脱,他还是伸出了手,抚上路清楚的手背,将她叫醒。
是温热的。
真实的路清楚。
淡定平静的假面终究是被崩溃的情绪撕破。
江岱誉紧咬住牙关,企图压下汹涌而来的欣喜和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却不得不在路清楚睁开眼的一瞬间仓惶地转过头去,掩藏滴落的泪珠。
明明有好多话想对她说,想问她的这些年。
可现在,他不想问为什么了。
他可以不知道当初她违背约定,不辞而别的原因。
只要她在,只要还能见到她,就够了。
在他压抑自己的情绪的时候,路清楚已经下了车。
“江先生,非常感激您不计较我差点儿撞到您的车,还把我送来医院。实在是抱歉,耽误您这么多时间,我身上只有这些钱,只能以此表示我的感激和歉意,还希望您收下。”
路清楚从钱夹里取出所有的现金,也只有四百多,传过车窗递到江岱誉面前。
“你……”江岱誉的后槽牙大概要被咬断了。
七年不见,路清楚气人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
他垂眸看着躺在白皙掌心中的那一小叠纸币,回想她极为公式化的说辞,眉目便蹙了起来。
路清楚见他没反应,只能把钱放在座位上,道了句再见,转身要走,没管后面响起砰的关车门声。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江岱誉,还是就这样,当陌生人就好。
“路清楚,你打算这么蹦进医院吗?”
路清楚的背影一僵,停在了原地,无法再前进,亦不敢回头。
江岱誉几步追上她,拦腰便将她抱起来,浓厚的木香便包裹住路清楚,仿佛要将她纳作一体。
她努力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着,尽管没走几步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尽管这样,都不愿求助于他。
明明从前,她遇到解不出的题目时,不愿思考,总是拿手指戳着他的肩膀柔声央求,“拜托啦,帮帮我嘛”。
而他,明知她在耍赖皮偷懒,却还是不厌其烦地给她讲解一遍又一遍。
“我其实可以自己走的……”
路清楚挣扎着想从江岱誉的怀中逃开。
“好好待着,等你蹦到诊室,天都要亮了。”
不容商量地说完,江岱誉揽住她纤细腰身的手便添了几分力。
夜里人不多,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幸好伤得不重,医生检查过后就走了,留了一个护士小姐姐给路清楚上药和包扎。
江岱誉去缴费拿药回来,就看到路清楚靠坐在病床上,一副困得下一秒就要睡过去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模样。
“困了就睡,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本能?”
明明只是一个问题,但好像在问其他的什么事情。
路清楚被江岱誉的声音吓得清醒了一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江岱誉站在病床边也不坐下,迫使路清楚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为什么那样叫我?”
哪里来这么多为什么啊,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要是从前,路清楚大概会这样回他。
但现在的她不敢。
“江、江岱誉。”
“……”
路清楚更不敢出声了,她才只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看到他的脸绷得紧紧的,仿佛要凝出一层冰。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
才说完,他就倾身想将路清楚抱起来。
“诶诶,我不用,我自己走!”路清楚连忙去拦他的手,可惜,被江岱誉微微眯起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OK,fine,她不乱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