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今晚梦见我》李馥礼

24、请大家喝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维修的人还没有来，许蓁只好奇为什么裴云玦能找到煤油灯这种老物件。

　　她已经十多年没有看见过这种东西了。

　　不知道是夜风凉，降下了两人之间的浮躁，能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聊天还真是难得。

　　夜黑风高，蚊子也变得多了起来。

　　几只嗡嗡乱飞的蚊子靠近她裸露出来的脚踝，许蓁下意识弯腰去拍，几分钟后，那几只蚊子似乎故技重施，从她的脚踝转移到她的手臂旁边，许蓁屏息凝神，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秒钟之后双手合十，拍死了两只蚊子。

　　掌心传来黏糊的触感，是刚才那两只蚊子的尸体，她低头想找纸巾，有一支由比她更快，虚晃之间，她的手里塞了两张纸巾和一个冰凉的东西。

　　像是一个塑料盒子。

　　许蓁看清了手中的东西，颇为惊讶说道：“你还随身携带者去驱蚊的膏药啊？”
　　裴云玦撑着脑袋，目光越过她的位置看她背后那颗高大的树梢上的半轮圆月，余光却一直再注意她。

　　听见他的话，裴云玦佯装把视线收回来，落在她忽明忽暗的脸上，“陈荣给的，多了，我一个大老爷们用不上这东西。”

　　“谢谢。”许蓁轻轻说道。

　　裴云玦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看向他身后的那棵树，许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漆黑的树影和被云层遮盖得差不多的月亮。

　　他这是在赏月？
　　赏乌云还差不多。

　　电还是没有来，许蓁的手机都快要没电了。
　　现在回房间的话肯定也是一片漆黑，澡都洗不了。

　　许蓁想了想，把明天想上山去找颜料的事情和他说了，只是许久都没有听见他的回应。

　　许蓁以为他也和那几个人一样以为自己是自讨苦吃。

　　她接着解释道：“你和天雅在这里研磨我这些挑出来的矿石，我自己去就行了。”
　　“就在山脚下，”许蓁想到上次她迷路之后
　　裴云玦跑去找她的事情，又道：“不会迷路的。”

　　裴云玦静静地听完她的话，依旧撑着脑袋，黑夜的黑能够掩盖住他眼底一小部分的神色，所以许蓁看不太清楚。

　　“你上次不也是和苏天雅这样子说的吗
　　“不会迷路？”

　　裴云玦继续说道：“我说许老师能不能有点团队精神，我和苏天雅两个大活人就这样坐在这里让你自己去完成任务？”
　　“那那什么公益拍卖我还有没有脸去了？”

　　最后敲定的结果是三个人一起出门，但是许蓁不确定苏天雅会不会答应，想着明天在和她商量。

　　裴云玦说完之后不懂声响地递过来一罐汽水，许蓁道了声谢谢之后打开喝了一口。

　　荔枝味。

　　她下意识说道：“这汽水你从哪里拿来的，不像是赞助的牌子。”

　　裴云玦：“不知道，陈荣买的。”
　　“他可能比较喜欢喝。”

　　许蓁有些感慨地说道：“我高中的时候也很喜欢喝，只是后来老板看见没多少人买吧，就断货了。”
　　“但是过了两三周，它又出现了。”

　　许蓁这人，喜欢喝一种饮料就会一直喝，喜欢一个东西就会一直用。

　　她高中的时候一个牌子的笔袋和笔用了三年，一种饮料喝了三年，高三的时候甚至为了占学校里她常用的朗读亭早起半个小时。

　　赵至乐说她太执拗了，什么事情都像跟认定了一样。

　　裴云玦当然记得许蓁每次体育课之后都会拉着赵至乐一起道小卖部买水喝，一进来就往左边的货架走过去，然后再向左拐一次，蹲下来拿走货架上为数不多的荔枝味的汽水。

　　他抱着篮球坐在门口的蓝色凳子上，大口大口地灌着矿泉水，待她走之后，站起来往最里面的货架上拿了最后一罐荔枝汽水，一边结账一边对着老板说道：“老板，这汽水没了，该补货了。”

　　老板目光停留在最新的足球赛上，随口应了一声，“哎，好。”

　　黎沉光看见他手里粉嫩的汽水罐，手肘推了他一下，“什么时候愿意喝这种甜甜的汽水了。”

　　裴云玦单手打开，嘭的一声，气泡滚滚冒了出来，他甩开落在眼皮上的碎发，道：“现在。”

　　黎沉光略微夸张地翻了一个白眼，阴阳怪气学他说话，“现在~”

　　他冲到裴云玦旁边，欲要夺过裴云玦手里的汽水，却落了空。

　　“喂喂喂，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给我喝一口怎么了？”

　　裴云玦吊儿郎当的，笑意带嘲，“我没有政治考十分的蠢蛋兄弟。”

　　黎沉光咬牙切齿地说道：“裴云玦，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你英语上过四十分吗你？”

　　下一秒，一个篮球砸到他的脚边，随之抛过来的是一枚饭卡，黎沉光看见前面人放荡不羁的身影，听见他说：“至少证明我是纯种的中国人，你就不一定了。”

　　黎沉光：“......”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黎沉光提着一大袋饮料在3班门口，见到一个往教室里面走的就往人家手里塞一瓶水。

　　许蓁捧着英语书进来的时候，黎沉光拦住了她，“哎同学，你等会，我给你拿瓶水。”

　　许蓁受宠若惊道：“这是？”

　　黎沉光把头从黑色塑料袋里抬起来，道：“你们班裴云玦请大家伙喝水，记得和他说谢谢。”

　　他一边找一边嘀咕着说道，“怎么没有啊，去哪里了？”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来说道：“同学，不好意思，你喝这个行吗？”黎沉光拿出一瓶橘子汽水，“里面只有功能性饮料喝可乐了，最后一瓶。”

　　许蓁还没点头，手里就被塞了一瓶汽水，接着蜂拥道黎沉光面前的人把她挤了出来，有人趁乱不小心踩了她两脚，后退的时候撞到了人。

　　许蓁下意识抬头，看见身后的人正是请她喝汽水的人。

　　她颇为礼貌地说了抱歉又说了谢谢，“裴云玦，谢谢你的水。”

　　“谢我？”
　　当事人好像不知情。

　　许蓁顿了一下，道：“黎沉光说你请大家喝水。”

　　裴云玦目光落在被人包围的黎沉光，

　　“一个一个来，都别抢！”
　　“记得和你们班班长说谢谢！”
　　“你们班班长不接受的话，和我说谢谢也可以。”

　　裴云玦走过去，看见热火朝天发着饮料的黎沉光，道：“谢谢谁？”

　　听到声音的众人几乎是一哄而散，黎沉光随手把垃圾袋和最后一瓶水塞到正要进门的一个男生手里，“谢谢我呀谢谢我，我那么辛苦来给你们班的同学送水，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裴云玦冷哼了一声，道：“谢谢你把我饭卡吃了。”

　　黎沉光笑嘻嘻地勾过他的脖子，两人一边推搡着一边下了楼。

　　放学之后，许蓁站在3班门口和赵至乐说道：“你先走，等会冰沙店门口见。”

　　赵至乐拎起书包说道：“行行行，你快点，今天有限定的樱桃牛乳冰沙，记得快点！”

　　许蓁看着她下楼，转身看见裴云玦出来，她掌心攥着五块钱纸币，喊了一声正在收拾东西的裴云玦。

　　他的位置正好被落日照到，落下一束金色的光，普通的夏装蓝白校服穿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十分清爽，像是一阵扑面而来的海风。

　　裴云玦挑眉喊了一声，“你叫我？什么事？”

　　许蓁正想说话，没想到她旁边冲过来一个人影，又冲到裴云玦的旁边，速度之外，许蓁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红色的书包已经落在了裴云玦面前的桌子上。

　　黎沉光扬着笑脸说道：“什么事什么事
　　“我能听吗？”

　　裴云玦白了他一眼，“不能，你赶紧滚
　　“比我家小区楼下的老太太还要八卦。”

　　黎沉光嬉皮笑脸地对着许蓁说道：“同学，你要和他说什么事啊？”
　　“是什么秘密吗？”
　　他目光带着几分挪揄，露出一口大白牙。

　　裴云玦赶紧踹了他的屁股一脚，“走不走？”

　　黎沉光揉着屁股，皱着眉头说道：“走走走，你踹我做什么？”
　　“人不是还有话对你说吗？”

　　两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两米开外的许蓁身上，许蓁把掌心的纸币摊开，放到他前面的桌子上。

　　黎沉光：“这是？”

　　许蓁一本正经地说道：“裴云玦，谢谢你今天的水。”

　　两个大男生面面相觑。

　　黎沉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手一挥，道：“这点小事，不用给他了。”
　　“他一天天的又不在学校里出午饭，饭卡里的钱都用不完。”
　　“请你们喝水，他还得感谢你们帮他花钱。”

　　这是真的，裴云玦几乎都不怎么在学校里出午餐，家里人每个月打进他饭卡里的钱有两三千，几个月攒下来都有小一万了。

　　黎沉光转头看了裴云玦一眼，将纸币递给许蓁，“你拿回去，下次想和什么直接找他要饭卡。”
　　“毕竟他是你们班的班长，请你们喝水是应该的。”

　　裴云玦又踹了他一脚，“你是我？你替我答应？”

　　黎沉光灵活地躲过他的脚，欠欠地说道：“那么小气干什么，不是说同学之间要互相关爱吗？”

　　许蓁只好把钱放回书包里，再一次对着他说了一声谢谢之后才离开了教室。

　　黎沉光喃喃道：“这位同学还挺较真。”

　　裴云玦目光紧盯着许蓁的背影，随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黎沉光跳起来，“我哪样了？我哪样了我？”
　　“谁让你说我不是国人？”
　　“你至少还得请我吃冰沙这事才能过去。”

　　裴云玦长腿两三步下了楼梯，冷冷道：“谁要和你去吃那种甜腻腻的东西，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