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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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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侍卫是晋王麾下正得重用的副官曹辉,他斜睨榴娘一眼,越过了戏楼彩瓷鲜亮的花瓶,反季鲜花开的艰难,被他一碰,立刻扑簌簌地落在榴娘袖上。
“让开。”他不欲与榴娘多说,金属嗡鸣声之下,榴娘像一片残冬未落的枯叶,仍不愿离开她生的枝头:“再不让开,下一次便不是刀鞘了。”
榴娘表情僵了一下,赔笑道:“官爷,要不容奴家先进去通报?厢房里也是官家小姐,官爷这般闯进去也不方便不是?”
榴娘指尖有些发滑,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厢房门,眉目冷了一瞬,又笑起来:“官爷,官爷有话好好说。”
“榴娘这般紧张,难道你彩月戏楼当真窝藏刺客,谋害亲王?!”话音未落,剑拔弩张,凝固的空气将门里门外的呼吸全数静止。
元蕊鬼鬼祟祟靠在门边,将门外的动静听了个全乎,她眉眼紧皱,压低了声音:“小姐,怎么办?”
元蕊看着镇定,实则吓得腿都在发抖,可是她若是先倒了,她家小姐这般柔弱,往后可怎么办啊!她焦急地左右看着,试图找到一个能跑路的地方。
“小姐,要不您从窗户跑吧,这阁子连着内院,仅有二层,奴婢用窗帘放您下去,定是不会受伤...奴婢...奴婢身子不怕影子斜,刺客不是奴婢,这刺客与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官府捉了我去,还能严刑拷打不成?”
“但是小姐您不一样,您是大家闺秀,若是去了官府终归于声名有损,小姐,奴婢...小姐,你别看那个死人了啊!”元蕊絮絮叨叨半天,因为太害怕,一时连一句重点都提炼不出来。
“没事。”元蕊紧张地腿肚都开始发麻的时候,钟淮安仍是没什么表情。
她在思考一个问题:杀,还是不杀呢?
唐思身受重伤出现在这里,只有三种可能:一他背叛了晋王,被追杀报复;二他背叛容祈安,被追杀报复;三他任务失败,被追杀报复。
若是一二,那此人可杀,就算活下来落到晋王或是容祈安手上也是没有活路;若是三,那更是可杀,任务失败的影卫被追杀而亡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蜡丸中有言彩月戏楼蹊跷颇多,这唐思算其中一环吗?还是说那人本就是派她来杀了唐思,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遭?
杀了他,钟淮安似乎只需要思考自己怎么撇清关系,而这件事确实这一整环中最容易的事——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会有杀人的胆量。
可若是...钟淮安抿唇,若这是针对她的一个局呢?
她会死,再死一次,可她不想死。
唐思能感受到颈侧温热的指腹,位置很准,正悬在大动脉之上,有节奏的玉器磕碰声未停,覆面白纱垂落,挠得他额角有些痒,他挣扎想睁开眼,眼前却只余白茫茫的一片。
少女身上淡淡的梅香绕过血腥味勾动他的嗅觉,可他心脏仿佛被摄住,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小姐!小姐他们要推门了啊!快跳快跳!”语气焦急。
“你害怕了?”女声偏冷,明明他此刻出气比进气多,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说了什么?唐思想不起来。
“呃——”他只是稍有迟疑,脖颈边的指腹就立刻按了下来,连仅有的一丝进气都被按消失了。
“小姐手下留人!”张修远手脚并用地从窗台爬上来,才伸出来个头,元蕊便立刻举起一个花瓶站在了他身边,大有他再说一句便一瓶子砸下去的意思。
钟淮安抬头看过去,嘴唇有些发麻,可她似乎毫不意外,笑容里竟有一丝诡异地释怀:“终于来了。”
张修远本该是个狱中之人,此刻出现在这里分明就是容祈安自信得过分,今夜要么是唐思死,要么是门外这位奉命搜查的大人死。
他想要铲除异己,却偏偏不想自己手上染血,撺掇着人查朝廷命官亲眷,也不知来人有几条命中了这种低劣计谋。
想通这点,钟淮安反倒不紧张了,还有心情打趣:“张公子不应是尚在狱中?这是将功赎罪吗?”
“官爷,官爷慢些...”榴娘扯着嗓子斜眼往屋里看,从眼角到眉梢都写满了‘完了,戏楼今天就要在我手里完蛋了’的惆怅:“...这怎么......”
“这...”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榴娘又上前几步想看清楚。
厢房不大,四角用浅色纱帐挽了顶,屋中的香炉、茶具四散摔了一地,空气中血腥味重得让榴娘脚步一顿,额角冷汗不听劝得往外冒。
屋内雕花窗户大开,为了美观,彩月戏楼的厢房窗户皆糊了精致漂亮的窗纸,乃是榴娘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请如今京城最出名的画师所画,现如今也已看不出一丝原样。
窗户下并排靠坐了两个男人,说是靠坐,其实并不准确,他俩一个躺着,一个靠着,榴娘精心设计的烟粉色墙面被鲜血染红。
黑衣那个气息奄奄,看起来应该是没几个时辰好活了;白衣那个倒是好些,胸前伤势虽是看着严重,但好歹性命无虞。
还没等榴娘松一口气,就看到粉色裙装的丫鬟一手拿着花瓶,一手将她满脸泪痕的娇小姐搂在怀里呵斥榴娘:“掌柜的!来你们这听戏也太危险了!”
“今日若不是我与小姐命大,岂非要交代在这里?你们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戏楼,护卫便是如此不顶事,让这等凶徒来去自如吗!”
“怎么回事?”长刀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生硬地打断了元蕊的质问。
曹辉立于窗台下,用刀鞘杵了杵唐思,又杵了杵张修远,得到张修远一个不客气的白眼后,又转身走向钟淮安,顺手将刀架在了她肩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元蕊眉毛一竖:“放肆!我家小姐乃户部尚书府四小姐!还不把你的刀挪开!”
“你是什么身份敢同我大呼小叫?如今是你家小姐窝藏刺客,你还敢如此叫嚣?”曹辉乃武将,军营的历练让他声音偏沉,掷地有声地落在地上后,室内一时安静。
他看一眼满脸不服的元蕊,户部尚书正三品而已,他可是晋王门下,将来是有从龙之功的,来之前他已经打听过了,这丫头只是户部尚书不受宠的女儿,还是个庶女,只要他钟文宇脑子没进水,都不会为了这么个小人物得罪晋王。
“那你替你家小姐死?”他刀还没动,就看到钟淮安挂在元蕊身上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大人,小女只是出来看戏,万万没想到这戏楼里竟也有行凶之辈呜呜呜”
“小女原以为京城天子脚下定是气朗风清,没想到还有此等狂徒,为保我朝子民安全,这等狂徒应当立刻送入大理寺审问,大人快动手吧!”
曹辉未收刀,也未说话,他看着钟淮安气得通红的脸,似乎在思考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昨夜唐思刺杀殿下侧妃,此事殿下毫不知情,好在殿下为保护侧妃在她身边多留了几个暗卫,这才保侧妃安然无虞,然唐思重伤逃跑,他们追了一路,今晨总算趁他体力不支拦截至此。
见到张修远在他意料之外,听闻张修远前几日办事不力,被送进了大理寺容祈安都未派人去捞他,眼下和唐思一同病歪歪地倒在这里,看来是在将功折罪了。
可刺杀昨夜才发生,他都是因为当时恰在值守才领命追查,容祈安又是从何得来的消息?难道是殿下不放心他办事?呵,他都办不好的事换容祈安那等小白脸更是办不好!
“小姐的意思是,你与他们素不相识?”曹辉收了刀,僵硬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温柔。
毕竟是官宦子女,他虽是不怕,但多事之秋,容祈安这小白脸又素爱在殿下身边煽风点火,还是不要多生枝节的好。
钟淮安看向门口列好了队的侍卫,瑟缩了一下,小声道:“小女...小女只是来看戏的,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当真?”曹辉有些怀疑。
元蕊立即呛声:“你这人有完没完了,不去捉了凶徒尽快办案,反而一直为难我家小姐,还是说你与那凶徒实为一伙!”
“你!”曹辉深吸一口气:“让小姐受惊了,是在下不是。”
榴娘张了几次口都没敢出声,眼下气氛缓和,她才匆匆抱了张毯子去给钟淮安披上,回头道:“官爷,奴家这儿的客人大多是贵族小姐,哪见过这等场面......”
“四小姐今日亦受到了惊吓,奴家先带四小姐出去,这两人...这两人官爷要如何处置,请自便?”
张修远看钟淮安一眼,见她头埋在榴娘怀里,心里打着鼓,纠结一番后抬眼看向曹辉:“曹副将,可否借一步说话?”
“侧妃一事,”他看一眼唐思,又看一眼或坐或躺的一群人:“或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