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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开门大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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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暮春,日头正盛。院子里碧草粉花摇曳沉醉,连风都是暖洋洋的。云饮休坐于廊下,享受这难得惬意。
男人背光看向她,扬了扬下巴:“若我证明自己,你待如何?”
“我要你识别三样东西,你若答得准确详细,从此告别杂务,只领那重要的。”云饮休歪头一笑,右颊泛起一个酒窝。“方便您老早日还清这孽债,证道仙途啊。”
她说完打了个哈欠,拿手点了点外面的铺道。
“以鹅卵、碎瓦铺就的海棠路面,还算精致有趣。”男人蹲下去,用手摸了摸表面,他能感受到地下涌动着符文的能量。
“你很聪明,在下面直接砌了驱邪祈福的符板,而非不耐用的兽皮竹纸。符板是海石,打磨整齐再行镌刻价格不菲,你花了多少?”
还挺上道,云饮休说了个数字。
对方回:“买贵了。”
云饮休一噎。
算了,不跟他一般计较。
云饮休又指向自己,却不说话。
男人不明所以,只好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
“我不懂女子衣饰,只觉得你的手串颇有新意。白玉质地上乘温润,个头饱满小巧,他既雕刻成米粒般大小,当用了母子蚁穿线。你初戴时气味尚存,可能会吸引其他蚁类。”
云饮休恍然大悟,怪不得西街米家女儿送自己的时候,她身后跟了一群蚂蚁。
“还有你身上,”男人继续,“有酒花的味道,想来方才搅过酒缸。”
云饮休终于透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这笔生意大亏,但捡了个材料信息扫描仪,索性以后出任务得带上他。
“最后一样,”云饮休扔给他一样东西,“你可认识?”
一小块儿碎片落入他怀中,男人夹与指尖对日细细观察。这碎片折射出红蓝光泽,表面光滑,质地坚硬轻巧,敲时发出闷响。他有些眼熟,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何材质……”男人摸了摸这碎片,神情专注。
云饮休垂眸,目前看来是失忆的,不过不抛却演戏的成分。
“赏你的,拿着吧。”她转身离开。“过些日子,随我去扶风郡。”
男人见她走,忙低声愤愤说了一句:“我还记得我姓傅。”
云饮休没有回头。
之后便是照常过日子。
傅槊身体彻底恢复,独居在后院小屋里,自饮自食,不爱同人交流。用白耳的话讲就是一只骄傲的大公鸡每日躲在屋里打鸣。
云饮休除了教她那两个宝贝徒弟识粮测温,就是独自酿酒,系统再未触发支线任务。
但她知道,面板上的主线任务一直在闪烁。
正式开启主线之前,她还需要找到一枚“罗盘”,用来指引追寻原料的方向。
而这枚罗盘,数据预测有80%的可能性出现在扶风郡。
四月底时,天气渐热,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云饮休的经商规模虽不符合扶风的入会标准,但在贺宁的努力下勉强挂了个虚衔。扶风商会预举办二十周年庆典,特下帖邀请贺宁及云饮休参加。
为避免夜长梦多,云饮休和贺泽川一拍即合,决定提前出发。
雍城码头处。
天气大晴,水面波光粼粼,各色船只密密麻麻地占据了一片蓝绿的好风景。
奔波卸货的力夫来来回回,却挡了那绑了红绸的婚礼船队上岸,两伙人堵在跳板那,吵得不亦乐乎。
而旁边一艘绿眉船正预备出港。其樯杆高立,身绘彩兽,颇具规模,上下两层足有十二间舱室,个个宽敞。
林稚娘像只欢快的小鸟,好容易飞出笼子,自然是无比新鲜。她摘下纱制的夏帽,从二层探出头,托腮津津有味地看着岸上。
“稚娘,来用午膳,云师说你没赶上早膳。”贺泽川坐在船首的观景蓬下仰头喊她。
“你没骗我,怕不是有毒的饭吧?”林稚娘不信,嘟嘴质问。
二人初识,贺泽川顺手拿她闹了一出。小丫头记在心里,后来去饮园,常与他见面,也总是保持警惕。
贺泽川面庞皱成一团,苦求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快下来吧,等会凉了。”
林稚娘这才下来,拿起一块梅子千层酥,才想起来早起的云饮休也忙得一口没吃。
“老师也饿着肚子呢。”她乖乖放下。
“你吃,我去找她。”贺泽川取了一壶碧螺春和一碟子乳糕走向船尾。
“师姐你且宽心。”
传音螺那头是俞玳。
云饮休靠着栏杆,压低声音,“按照契约,就搭我三年命格。那小子若擅自打杀,倒霉的是他。”
“师妹,我马上要下山巡诊,但你这件事还是太儿戏了……”
岸边突然爆发打斗,那伙人动起拳脚了。俞玳的声音喧闹被掩盖,云饮休皱了皱眉,正好看见走过来的贺泽川。
她夺过那壶茶,朝岸边一洒,默念化水为酒,嘴里吐出一字:“散。”
风送酒香,岸边的斗殴戛然而止。两伙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互相谦让着,都纷纷散开了。
“云师,太厉害了!”贺泽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竖起个大拇指,“你怎么会这么多法术,教教我嘛。”
这化水为酒的永久性天赋可是她辛辛苦苦得来的,独家秘笈,从不外传。
“少来。”云饮休挂了传音螺,拈起糕点,“让你背个酒名也背不住。”
贺泽川讪讪一笑,扭捏地贴过来。“云师,说起来,多谢你那天帮我施真言咒。我压抑数年,那是头一次畅快淋漓地尽言心中之意。”
云饮休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不必客气,我并未使用真言咒。”
“啊?那那个手势?”贺泽川一愣。
“做做样子而已。”云饮休望向他,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
“贺泽川,你也许比自己想象中更有勇气。”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去找林稚娘了。
贺泽川停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哈哈,你被耍了!”有个人突然在他耳边嬉皮笑脸。
“王悦儿,云师早料到你偷跑上船了。”贺泽川瘪了瘪嘴,见怪不怪。
“嘁,无趣。”王悦儿不愿搭理他,追上云饮休到船首。此番出游,她还拜托金花为她烧了一身新裳,好去大郡见见世面。
王悦儿从纸袖子里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画像,理直气壮:
“我可是信使!这是白家三兄弟的老大,失散多年了。他们希望你们这一路能多多留心,扶风郡人口稠密,保不准就找到了。”
白家兄弟一窝三个兔崽子,大的早早失踪,两个小的勉强化形,苦苦寻亲至岐黄山,饿晕在路边。恰逢饮园缺少人手,金花便聘了他们。他们申领了白籍,就此安居,但仍未放弃寻找。
林稚娘看那画像,黑笔寥寥勾勒出淡漠的眉眼,看不出性别。
“悦儿姐姐,这是大哥哥还是大姐姐?”
王悦儿捋平纸张,思索了一下答:“大哥哥没错了。”
云饮休用过午饭,又拿起了传音螺。她打定主意,拿到“罗盘”便直接从扶风郡出发,不再回雍城。若有线索指回原乡,再另当别论。是以匆忙,她只能赶紧交代金花店中事宜。
“掌柜的,你记得下个月初三就把酒提前送到那边,她家老太太要备六十大寿……”
这水面一晃一晃直叫人晕头转向,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干脆躺在榻上,仍继续嘱咐着剩余事项。
“给稚娘修学堂的工人们月钱照发,账上足够。若有人闹事你直接去如意楼找那个姓刘的……”
樯橹不知疲倦地整齐运作,时间与水一同流逝于前。
云饮休迷迷糊糊合上了眼。
再醒时,便见天际橙蓝相接,涂抹着茫茫暮色。她走到甲板上,炊烟弥漫,驱赶了水汽,仆妇们正热火朝天地劳作。
而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颇为鬼祟地躲在栏杆下,分食着什么。
啧,贺泽川午间可是进了一大盆炖羊尾,现下又带着稚娘吃别的。她正想上前,却发现那不是贺泽川。
面无表情,口里一嚼一嚼,唇边还沾了几点糯米粉末,不是傅槊又是谁?
“你以后和我们一起吧,总食冷不好。老师她很喜欢大家围在一起吃饭,热闹。”
林稚娘小声地劝说。
云饮休想,我是喜欢。不过让这大冰块儿上桌,等暑伏吧。
她没有打扰这二人,自己走回侧舷。
船身这时突然倾斜,她整个人立马撞到了船杆上。
却听上面贺泽川一声哀嚎。
“云师,大事不好啦!”
贺泽川从二层噔噔噔跑下来,左找右找,才看到云饮休,没注意到她脸色些许苍白。
“方才扶风郡那边接应的人说,天气不佳,要去的正北传送阵临时关闭了,咱们可能得改变航向,走西北角入海道。”
云饮休揉了揉腰间,面上不显:“那就走,水情很凶险吗,还是有妖兽?”
她早就有所准备,这种异世界就不可能随时让人平平安安。
贺泽川有苦难言,只点点头:“二者兼之,唉,听天由命吧。”
这次他用自家的客船拉了一帮人,若是遭遇不测,可怎么交代呀。
“连这种小事都办不成,丢娘的脸面啊。”
想起他娘的那句嘱托,贺泽川满面愁容,不再说话了。
所幸请的舵手经验丰富,立马改航向西北角出发。
驶出一个半时辰之后,云饮休体会到了贺泽川的心情。
天幕黑沉沉的压了下来,星月相埋。
船身颠簸于海面上,淡黄的灯光摇摇晃晃,如履薄冰。所有人都不免陷入静寂。
黑波翻滚,令人作呕的腥气越来越浓重。
云饮休系着披风,站在空荡的甲板上。
“宿主。”系统出声,“你还是别在这儿吹风,最近你的身体指标不太好。如果过度消耗,你的三年寿命会缩水。”
看吧,累死累活当牛做马,结果比例是1:3。
此时,信息面板赫然弹出。
【最新:检测到未知危险正在靠近,请宿主尽快离开当前环境。警告:寿命值即将恢复为24小时。】
云饮休瞪大了眼睛,差点被气笑了,别动不动就24小时警告啊。
随即大雾四起,她急忙唤出贺泽川,不曾想掌舵的也上来了。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精瘦黝黑,人称张舟子。
他神色凝重,朝云饮休点了下头。
“这片海域常有女妖出没,她们会先释放海雾,趁机吞食活人。”
“会唱歌吗?”云饮休比划了一下。
张舟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会。”
“那就好。”云饮休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