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渡》一只小采

5、离恨恰如春草

　　在王家还未被抄家前，王绫慈在汴京的贵女圈中也算得上鼎鼎有名，不仅长了一张好脸蛋，还颇有才气。

　　不过段逸恒多年未归京城，自然也就不认得她，他只是觉得对面人吃饭的姿态极好，原来京城的娘子都是这样的吗？

　　这个王小娘子虽然娇气但也不是很讨厌。

　　王绫慈很快就吃完一碗汤饼，还有些意犹未尽。这些天来胆战心惊，食不果腹的，现在总算是逃离了京城，自己曾经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吃食，如今却求之不得。

　　见她吃完，段逸恒起身结账，对她说：“前方五里有个镇子，我也要去镇上等人，便一道吧。”

　　王绫慈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行装就快步跟上他了。

　　从渡口到镇子的距离只有五里地，两人很快就进入小镇。镇子在一城边境，不是很繁华，只有一间客栈。

　　段逸恒带着王绫慈来到客栈里，店小二在柜台里昏昏欲睡。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笃笃”两声吵醒了小二，他抬起头来，睡眼朦胧。

　　“唔......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帮我妹妹开一间房，这是房费。”那只手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清越的声音同时传入小二与王绫慈耳中。

　　王绫慈站在他身侧，咬住唇，心想段郎君真是周到，知道她一个孤女住店容易遭惦记，干脆说自己是他妹妹。

　　店小二被银子晃了眼，连忙搓搓眼皮，抬起头看清了眼前人。

　　高大潇洒还气度不凡，这一身衣袍看起来就不便宜。后面还有个躲躲闪闪的小娘子。

　　小二连忙露出谄媚的笑容：“这位郎君，我们这地方住店可用不上这么多银子。”

　　“无妨，待我妹妹离开时将结余的银子给她就好。”

　　小二向他身后看去，小娘子衣衫褴褛，与这位郎君极不相称。不过世故如他，也不欲多问，点头称是。

　　“附近可有布庄？”

　　“有的有的，可是小娘子要买衣裳？”

　　王绫慈冲他点头。

　　“从小店出去的岔路口东边，往前走就能看到了。”

　　段逸恒看向王绫慈，问她：“现在就去？”她点点头。

　　从客栈出来后，两人并排走着，王绫慈心下感激，低声道谢：“多谢段郎君一路相伴，还为我考虑这么多。日后妾身一定会报答郎君的。”这次她是真心实意道谢，如果以后她还活着的话。

　　段逸恒双手放在脑后，姿态肆意。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与你同道也只是恰巧。不过若有机会我也会挟恩图报的。”

　　王绫慈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如何应答，不过还好很快就到了布庄。

　　布庄的掌柜是个大娘，王绫慈让她杖量了身形，掌柜说刚好有几身尺寸合适的成衣。几身成衣都是不打眼的颜色和式样，王绫慈想着自己今后还要赶路，这样的衣裳正好，于是就都买下了。

　　走回到客栈门口，段逸恒并不进去，他对王绫慈说：“现在我们便真的需要分道了，你要去庐州最好不要孤身一人，还是找些可靠的人作伴。这小镇算是在颍州地界，再往前就是庐州城了。”

　　他们还是要分开了吗？王绫慈眼神落寞。或许对于这位郎君来说，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这一日的光景，恐怕都无法在他生命的长河中泛起一丝涟漪。

　　可她孤身一人逃出京城，提心吊胆了好几日才遇到他这样的贵人，在她最危难时刻，是这位段郎君渡她一程，还一路相携，一听见他说要分别了，心中突然空了下来。

　　段逸恒看出她的落寞，不由心软下来开口劝慰：“王娘子，既然已经逃出来了，这不就说明你是一个极有胆识的娘子，前路尚漫漫，不要为这寸微薄的光阴回首了。你一定能顺利找到你舅舅，过上好日子的。”

　　日光笼罩在他身上，让他桀骜的姿态都柔和了下来。

　　王绫慈忍下泪水，紧紧抓着手中的衣服对他说：“多谢段郎君，段郎君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男子。郎君，此去珍重，有缘再相见。”

　　她似乎想起什么，用一只手摘下了耳垂上的坠子，是两颗上好的青玉，强硬地递给段逸恒。

　　“郎君，妾身现在无法报答。不过还请郎君收下这对坠子，权当是你我之前的信物，妾身一定会报恩的。”

　　段逸恒看着她倔强的神情笑了笑，只能接下那对耳坠，用一方锦帕包好放进袖袋。

　　“王娘子，有缘再见。”

　　他转身离去了，路过的风卷起他的外袍，吹动他的发髻，越来越远，王绫慈的心也越来越空。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片衣角，王绫慈才迈进客栈。

　　店小二立马迎上来。

　　“小娘子，你哥哥走了？”

　　她低低嗯了一声。

　　“那小娘子跟我来，客房热水已经备好，供小娘子取用。”

　　王绫慈跟着他上了二楼，进入客房。客房有些许简陋，可她一个逃难的人也不能挑剔那么多。

　　“多谢小哥。”

　　“小娘子客气。若有事情就来堂中吩咐我。”

　　她点头送走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