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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十一只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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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呢？”
林玉兰推着行李，背着包在门口，看向奶奶后面，爷爷忙着再给孙女塞两个馒头玉米，看得她胃部都涨了。
“哎呀爷爷好啦好啦，我吃不完的，你们给自己留点。”
爷爷把最后一个玉米塞进去，仔细打了个结，过来拉开书包，要给她放进包里。
嘴里不服气道，“吃不完到时候再热一下，外面的东西哪有家里好，这都我和你奶奶种出来的，保管地道营养。”
奶奶没阻止，在爷爷拉上拉链以后，再接过拍了拍被扯皱的书包表面，
“乖宝多吃点，不碍事。丽妹我刚刚去看过了，昨晚睡得晚，躺着呢。”
“好吧，那奶奶到时候帮我和妈妈说一声。我走啦。”
林玉兰点点头，头上的马尾一甩一甩的，推着行李刚要往外走，就感觉到阻力，往后一看，是爷爷巴巴的眼神：
“真的不要爷爷送吗？”
小孙女默默移开目光，“是的，真的不用啦，青青就在外头等我呢。”
“好吧——”
爷爷闷闷的应道。
奶奶拍拍玉兰的肩膀，柔声叮嘱着：“走的时候慢点，注意路别摔了。在外头好好吃饭，衣服被子什么的不够了就和家里讲，有人欺负你也不怕，回来和奶奶说。”
听的心软软，她嘟囔着：“我知道啦，又不是小孩子。”
可不就是小孩吗？
奶奶弯着眼睛和爷爷一起送孩子出门，没有说出这句话。
送完孩子回来后，林秀英看着儿媳紧锁着的门，叹了口气。
她多少猜到一点缘由，但这种心结外人难说，只能等丽妹自己想开了。
林玉兰家里离村口不远，她推着行李走了一会儿就看到那边停着的拖拉机，和开车的师傅打声招呼，她就拖着行李爬上去。
对面的女孩抱着个黑色包，上身是立挺的白色尖领衬衫，之前见惯了的黑色麻花辫已经被剪掉了，现在的头发长度甚至没过下巴。
不过低着头，就能盖住自己苍白的脸色。
林玉兰凑过去，招呼着：“青青！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学校了吗！”
李青青一直紧紧抱住面前背包的手才松了些，她侧过头看着小时候的班长，轻轻展开笑容，露出了白色的牙齿。
“班长。”
她声音很小，玉兰早就习惯了小同桌的性子，但还以为去了大城市，见过那么多人，青青会变得更开朗一些了。
“你们怎么还叫我班长呀，”玉兰坐到她旁边，把背包放下来，拉开，扒拉出爷爷塞得馒头，拿出一个掰成两半，递给对方。
“给，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饭，和我妈妈一样的坏习惯，这么多年一点没胖。”
李青青看见递过来的食物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抬眼看见林玉兰已经咬了好几口，脸颊鼓鼓的，见她不吃，还好奇的看向自己。
这是她的小班长。
李青青接过这半个馒头，缓慢的放到自己嘴巴上，能够嗅闻到很浓郁的米麦香气。
小班长不是别人。
她想，随即张开嘴巴轻轻咬了一口，僵硬的咀嚼了两下。
甜的。
她茫然的感受着食物。
是面粉里的淀粉和唾液发生反应分解出的甜味糖度。
“怎么样？”
没一会，小班长已经解决完手上的馒头，得意洋洋的挑眉对她炫耀，“这可是我家自己种的麦子自己磨得面，还是我爷爷亲手做的大馒头！”
李青青慢慢嚼着嘴里的馒头，歪着头看着一如既往富有朝气的小班长，眼睛也跟着弯起来，
“是的，真厉害。”
“很好吃。”
她说。
小同桌吃的速度好慢，她又不好盯着人吃饭，只好提起最开始的话头，
“青青你真的要去我们学校了吗？”
林玉兰的学校不算差，她只是比较喜欢温暖的地方，选了沿海城市的学校。
她学校专业金融系会比较出众，想不通原本学药的李青青为什么会突然转过来。
李青青正一点一点消灭着手上的馒头，她对着林玉兰点了点头。
“是的，我要去班长的学校。”
林玉兰有些不解：“为什么呢？”
这话很久没得到回答，林玉兰忍不住把头转过来看她，一看吓了一跳。
李青青的脸小皮薄，又不爱出门，白的出奇。这会儿全都红了，眼眶也是红的，捧着半个馒头委屈的看着林玉兰，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掉。
“我想你了。”
“怎么啦这是？”
林玉兰拉起袖子给她擦眼泪，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擦越红，仔细一看这妮子的脸皮都给她擦肿了，玉兰赶忙心虚的放下手。
脸上的热度一直骤上不下，李青青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像她们当时还坐在一起一样的咬着话：
“我好想你，班长。”
“好嘛好嘛。”林玉兰拍拍小同桌的肩膀，不解的问道：“是又有人欺负你吗？”
这话引得她眼泪更加剧烈了。
“我——”李青青抽着胸膛，努力把话从泣音中捋直清楚，“我生病了。”
“所以，所以，我，”
“我没有办法再，再学下去了。”
其实是被投毒了。
转校要求，是李青青醒来后知道学校决定后，和母亲据理力争到的结果。
中毒的状态很糟糕，送去医院后更加痛苦。
喉咙被捅了又捅，管子插到胃部。
呕吐，一直在吐，她甚至感觉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这么昏昏迷迷了好几天。
最终得到了神经受损不适合继续进行目前的研究课题——
“班长……”她躺在白色床单上，虚弱的说起自己曾经的小班长。
“妈……我要去——去找班长。”
郑凤霞不同意，李青青的学校是有名的好，出了这件事，学校这边也是表达了非常真挚的诚意，愿意给青青换个专业。
可是孩子就是铁了心的，要去找一个小学时候班长的学校。
是，那也不差，但怎么能和首都比。
僵着好几天，看着女儿什么都吃不下去，越发瘦削的模样，只好妥协了孩子的愿望。
李青青坐上回家的绿皮火车，汽油味夹杂着各种食品和汗水的味道并不好闻，可一想到自己能够回去，能够继续看见自己的小班长，她就突然感觉到无限动力。
她知道投毒的人是谁，也知道学校换专业的根本原因：是为了她的名额。
作为老师的孩子，在众人眼里是受到了过分优待，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愤愤不平。
在遇到林玉兰之前，会有很喜欢她妈妈的学生，因为嫉恨而排挤自己。
无数次拿着被撕毁的作业，从划烂的椅子上跌倒，值班时永远没有办法倒空的垃圾桶——即使和母亲诉说，那个孩子也只会哭着说对不起实在太喜欢老师。
她所受到的这些就会被轻飘飘的揭过。
“不能再这样了哦。”
她听见母亲说话，抬头，还能看见母亲压不住的嘴角。
被学生过分喜爱，对于母亲来说，是一件非常有荣誉的事情。
但如果因此伤害到自己的孩子，时间久了也会十分苦恼。
因此在下半年，看着愈发沉默的李青青，母亲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将她调离开这个班级。
李青青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很庆幸，在这里遇到了林玉兰。
在母亲有时候会为对方开脱，说那个人还只是个孩子，说：说不准只是太喜欢青青，男孩表达喜欢的方式总会有点跳脱的时候。
是班长把那个人推出了教室。
“你不是我们班的人，不许再过来，也别让我看到你欺负我们班的李青青！”
那个人一脸无辜的说着：“没有，没有，只是在和青青玩。”
班长一点不听，“青青说了不想见你，你没听到吗？而且我看你不止一次了，你管强迫别人叫玩，我现在要是按着你吃粉笔，我觉得好玩，你也觉得好玩吗？”
他绷不住脸色，仓皇走掉了。
欺负。
她抬头看着堵在门口的班长，心中暗自咀嚼着这两个字。
小小的班长已经比他高过半个头，这么堵着已经完全看不见那个人的影子。
真好。
她把视线收回来，低着头，看着愈发模糊的桌面。
她轻轻的说：
真好。
小学以后，她意外和那个人又是一个学校，李青青有些抵触，母亲却很高兴，觉得可以多加照拂她。
那个人没有了小时候的锐气，柔和的笑笑，说一定会好好照顾青青的。
李青青不适的偏过头去，不想看这场莫名其妙的母慈子孝。
可时间久了，对方并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或许是她想太多，是她过分计较小时候的孩子气。
这个人和自己认识这么久，还考上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
因此在他端着热气腾腾的保温杯过来，招呼自己吃饭的时候，她并没有怀疑的接过，吃了两口，就感觉到不对。
可还没等到说些什么，胃部的不适就升到脖颈，她几乎不能呼吸，反复深吸几口气后退警惕的看向对方。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笑着看着她，看着她慢慢的倒下。
在他的眼里，
李青青就像一块镜子。
只需要轻轻推一下，就碎掉了。
“真碍眼啊，青青。”
她听见这个人最后的声音。
好可怕——
好可怕——
好恶心——
逃走。
李青青想，她必须要从这里逃走。
母亲对他的信赖已经过分厚重了。
李青青醒来的太晚，那些东西已经被全部处理掉。
即使只是试探性的提起，母亲都会惊讶的打断自己，说根本不可能。
“青青，是不是记混了，你们年底就要订婚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她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啊！！
这是他做的事情！
不应该去问他吗？
李青青咬住嘴唇，憋住自己的质问和眼泪，偏过头去不再和母亲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