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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黏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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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来到七月,天气热得嚣张,饮品店里生意每天都在攀登新高峰。
夏昭和李望同一屋檐下的生活还在继续。
除了偶尔在报刊亭看见陆骋又登上了报纸经济板块,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在李望的世界。生活平静得就好像自己从来不是私生子陆明逸,而是生活在城中村的贫困失学少年李望。那双被母亲视如珍宝的弹钢琴的手,已经被热油燎了好几个水泡。在南山别墅被圈养的十五年,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正午,太阳炙烤大地。
李望提着饭盒,朝着夏昭工作的饮品店赶去,轻薄的白t早已被汗水浸透。
暑假开始后,夏昭又接了一份家教的工作,现在一周七天连轴转,几乎无休。人越忙就越容易出错,今天早上她忘了拿中午的便当。想到这里,李望出去赚钱的心思又浓了一些,不能让她一个人如此辛苦,而自己终日无所事事。
这个家是两个人的。虽然说不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组成,但在李望心中,这里早已是他的新家,而夏昭,从她愿意收留自己的那一刻起,就成了自己珍视的家人。
李望赶到饮品店时,如往常一样在工作台附近寻找夏昭的身影,却没有找到人,心里瞬间一紧。
这时正巧工作台负责打包外卖的女生抬头看见了他。
“夏昭的弟弟!那什么,阿望!”女生向李望招了招手,怕他没看见,放下手中的工作急冲冲走出来。“你来了正好,你姐刚才晕倒了!”
“昭昭姐晕倒了!?她现在人在哪里,还好吗?”
“在仓库里休息,跟我来。”女生把人送到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李望被带到了一个狭小的杂物室,只见夏昭捂着肚子蜷缩在小板凳上,疼痛一阵一阵席卷而来。。
“昭昭姐!”李望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夏昭,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着急得恨不得疼痛立即转移到自己身上。
逼仄的空间勉强够他蹲下身来,一米八的个子挤成一团,离夏昭只有不到一丈远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夏昭每一次吐息都异常困难。
二十度的空调房里,夏昭满头冷汗,短袖下的胳膊起满了鸡皮疙瘩。李望小心翼翼地掏出纸巾,轻轻拭去她额角的汗珠。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阿望是来给我送午餐的吗?”夏昭想要表现得云淡风轻,但是被每吐出几个字就疼得抽抽的的嘴角出卖了。
李望听到夏昭提午餐才想起来,赶紧拿出袋子里的饭盒。
“你吃了吗?”
李望下意识摇头,上午怕夏昭饿着,根本没顾上自己。想起来不能让她担心,又连忙点头。
“傻阿望,一起吃吧。”
带来的饭盒有两层,一层饭一层菜,餐具盒里刚好有一双筷子一个勺子。李望把盒子端到夏昭刚好够到的位置,任夏昭把饭菜均匀地分到两个盒子里。
饭菜还是热的,夏昭吃了几口痛经稍有缓解,但是胃口实在不好,看着李望吃完,就想打发他回家,下午的班还得继续上。
平时总是很听话的李望这次说什么都不答应了,坚持要带夏昭去看病。
眼看着“小狗”眼眶都要红了,夏昭无可奈何,拗不过他,只能解释说不用看病,但是可以回家休息。
和店长请完假,两人一起离开了店里。
从饮品店到家里还有一段距离,李望看夏昭实在行走困难,蹲下来要背她,不让背就做势要把她横抱起来。公主抱太奇怪,夏昭还是选择当被背的那一个。
夏昭轻得像一团棉花,一米八的少年背起来并不费劲。只是天气本来就热,两人都流了汗,肌肤接触的部分,混着汗液黏在一起,李望感觉贴紧的皮肤局部升温发痒。
夏昭为了避免尴尬很注意地弓着背,但胸前的柔软还是时不时会随着颠簸触碰到李望被汗水浸湿的背部,李望想明白那是什么后,脸颊瞬间染上了晚霞般的红晕。感觉有一只小兔子在自己的心上跳来跳去,痒痒的,又挠不着。
“昭昭...姐,你是得胃病了吗?”李望试图通过聊天转移注意力。
“不是生病,只是有些不舒服,回家喝点姜糖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夏昭开始思考,李望这个不尴不尬的年龄是否上过生理教育课,是需要从头教学,还是说一点就通。原来捡一个男孩,还需要考虑这么多问题。但是竟然捡了,就得负起全方位教育的责任。
姜糖水触发了李望记忆中的关键词,想起母亲每个月都有几天脾气不好,不能碰冷水,有一次还目睹她的裤子上沾了血。母亲也跟他说没什么大事,只是要他更听自己的话,偶尔帮忙泡一杯姜糖水。后来翻阅了学校发的生理教育读本,才知道这是男女身体构造的差异。
“是'生理期'吗?”
“对,阿望真聪明。”
李望红着脸露出腼腆的笑容。
生理教育读本上其实还教了很多东西,那些内容总会引起周围男同学的怪笑和女同学的脸红,但对李望来说只是一串串冷冰冰的文字和图例,那些关于男女人体奥秘和生命孕育的描述,就好像在讲述他不被任何人期待的诞生。
而今天,李望突然觉得这些知识变成了一团具象的火,从自己冒着热气湿漉漉的背烧到搂着夏昭大腿的手腕上,烧到布满红晕的脸上,最后烧进小鹿乱撞的心里,在心尖上乱窜。
为了压抑这团火,李望的思维飘远了。他想到班上女同学害羞的脸,又对比夏昭坦荡甚至有点像在逗小朋友的语气,她...不会和自己一样紧张到脸红心跳吗?李望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心情瞬间有点失落。
他又想到那个叫卫朔的男同学,如果是他像这样背着夏昭,她还会如此坦率吗?会不会害羞得脸红?最好是直接拒绝,姐姐不能给别人背。
回到家,两人都浑身是汗,夏昭换了身衣服,蜷到了床上。
李望则开始忙前忙后,等水烧开,往夏昭怀里塞了个热水袋,又煮了一碗姜糖水,捧给夏昭。
家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电风扇,因为担心受风加剧疼痛,只敢开最小档。电风扇呼啦啦地吹着,李望就静静地坐在夏昭床边的地板上,看着夏昭喝了几口后又闭上眼躺回去,抱着热水袋,蜷成小小的一团,皱成疙瘩的眉心渐渐展开,陷入沉沉睡梦中。
这些天李望都睡在外间的沙发床上,夏昭告诉他,她的父母为了保证两个孩子的睡眠,把卧室让给了他们,两个成年人就挤在这张沙发床上度过了日日夜夜,后来只剩下父亲,偶尔回来住一段时间,又消失踪影。
这是李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进夏昭的卧室,其实是她和夏安两个人的房间,房间里面没什么装饰,狭小的空间里硬是挤下了两张单人床。两张床之间还细心地用帘子隔开。夏安的床铺已经收了起来,上面井然有序地堆放着一些书,四分之三是夏昭的高中课本和辅导书,四百分之一是夏安的小学课本。
李望想多分担些家务,收走了夏昭换下的衣物,悄悄退出房间。
冲动的后果就是尴尬和纠结。
一条带血的纯白色内裤混在中间。
夏昭教会李望手洗衣服后,两人都是各自处理自己的衣物。夏天t恤短裤都可以手洗,特别脏的才送洗衣机。
阳台上男式和女式的衣物分区晾晒,李望每次路过都是非礼勿视,这次却是直接接触。
他一只手捧着内裤,离自己远远地,但内衣上少女馨香和血腥混合的气味还时顺着鼻息进入他的脑海,少年赶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陷入短暂的身体石化大脑短路状态,手掌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懵懂的小狗终有一天会经历原始欲望的第一次冲击,而爱护主人的心最终会指引他找到真正的灵魂。
想到母亲生理期不能碰冷水的细节,李望轻轻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纠结感到羞愧。不再多想,认真把夏昭换下的每一件衣物手洗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夏昭再没有忘了带上李望准备的爱心便当。确定夏昭出门走远后,李望也踏出了家门。
他需要找一份工作,原因很简单,赚到了钱,夏昭就可以少接一份工作,多一些时间休息,不用一周七天连轴转了,那样太辛苦。
李望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待在南山别墅,只有那个男人心情好时会带他们母子去外面的餐厅吃饭,虽然几乎每顿饭都吃不了多久,陆骋总有理由中途离席,留下母亲对着餐厅演奏区的钢琴发呆。李望对学校和家以外世界的了解,都来自于这段时间,对赚钱更是没什么概念。
他突然想到自己可以去餐厅里演奏钢琴。他的母亲李思婉曾经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在培养自己弹钢琴上花费了很多心血,一直希望他能子承母业,成为一个钢琴演奏家。这些年来,经过严苛的训练,他的钢琴技术几乎达到了专业级别。只要争取到演奏的机会,他可以用勤工俭学的理由说服招工的人收下他。
李望忐忑地踏进一家高级餐厅,找到经理说明来意,经理正好在找接任的钢琴师,听完他的演奏也十分满意,给了一个不错的价钱,只是到了签订协议时,李望拿不出身份证件,听说李望是未成年人,更是直接被拒绝。
又问了几家,要么不招人,要么需要身份证明,要么一眼看出李望是未成年人,将之拒绝于外。
李望屡战屡败,意识到高级餐厅为了保障客户安全和品牌口碑对员工身份核查比较严格。而不高级的餐厅,根本不招钢琴师。
只能另寻出路。
又尝试了奶茶店、餐馆,几乎都因为相同的原因被拒绝。如果不是熟人介绍,一般都不会冒风险招未知身份的未成年人。
少年犯了难,到了中午饭时间,饿着肚子郁闷地在街上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