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土也只会做普通人》兰十二

6、第 6 章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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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惭从……”
　　“宋惭从。”
　　“宋惭从！”

　　模模糊糊的有个声音好像在喊谁。

　　“余浮……”
　　“余浮。”
　　“余浮！”

　　这个人又是谁？

　　关瞳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泡在水里。

　　喘不上气，听不见声音，睁不开眼睛。

　　【受到严重精神污染……】
　　【污染程度上升……】

　　【姓名：关瞳。
　　年龄：20。
　　污染程度：轻中度。
　　其他信息：未解锁。】

　　机械音一条条播报。

　　关瞳感觉自己的口鼻猛然被人捂住，接着又被人骤然放开。

　　氧气争先恐后涌进胸腔。

　　她好像一只鸟被人丢进鱼缸，然后又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是低血糖。”

　　声音仿佛隔着一块无形的玻璃，浑浊不清。

　　“在这躺会儿就行了。用不着通知家长。”

　　逐渐聚焦的视野中出现一个白色的影子。
　　片刻，影子渐渐清晰。

　　她扶起关瞳，往关瞳嘴里塞了一颗水果糖。
　　橙子味的，虽然有些酸，但总的来说，很香很甜，而且味道一直在口腔里打转。

　　“醒了？”是陈老师的声音。
　　陈老师站到白色影子边上。
　　关瞳终于看清了她们。
　　一个是陈老师，另一个应该是校医。

　　“梁婉说你喜欢这个口味的糖，给你在这放了一大袋。”陈老师把一袋橙子口味的水果糖放到关瞳面前。

　　关瞳盯着橙黄色的包装袋，耳边又是一阵拉长的嗡鸣声。

　　原来宋惭从偏好橙子口味的糖。

　　“陈老师。梁婉呢？”脑子清醒后，关瞳忍不住先问了这个。

　　陈老师道：“她扶你过来后，我就让她回去上课了。放心，你落下的课，我会和数学老师沟通，让她给你和余浮下午自修课的时候，把课补回来。”

　　余浮？
　　对了！余浮！

　　“老师，余浮现在在哪儿？”关瞳目光搜索。

　　隔壁的帘子打开。
　　余浮露出一张格外惨白的脸道：“在这。”

　　两个难姐难妹。
　　校医看着她们，轻叹声气，摇摇头，对陈老师道：“老陈，你先回去吧。这两个孩子我帮你看着。”

　　陈老师还有别的学生。
　　校医送走她，然后看向关瞳和余浮，顿了顿，到底没忍住，语重心长同她们道：“你们两个小姑娘要知道学习虽然重要，但身体才是第一本钱。所以下次早上记得吃早饭，不许为了省时间，连饭都不扒拉两口。”

　　校医看多了高三栽倒的学生。
　　她道：“我去食堂给你们买两份饭，乖乖在这等我。”

　　学校食堂有四个。
　　最近的步程十分钟，校医准备快去快回。

　　人一走，医务室就剩下两个躺在病床上的病号。

　　病号余浮问关瞳：“你在天台又犹豫了是吗？”

　　她目光沉沉盯着关瞳。

　　关瞳道：“想要进天台的王一、梁婉我都打晕了。而且他们不是冲着你来的，是冲着我来的。”

　　现在冷静下来细想，关瞳脑中锁定王一来时手里提的一大袋薯片，还有梁婉丢大蒜的两幅画面，可以确认，他们二人八成是跟着她来的天台。

　　“除此之外，天台没有第五个人进来。”关瞳可以肯定这点，“我没有看见第五个人。”

　　但余浮道：“我看见了。”

　　“我听见梁婉的叫声回头了。一回头，我就看见有一个黑影站在我身后，她狠狠推了我一把。”

　　在失重感包裹她整个人时，余浮知道她又要死了。

　　很绝望。

　　非常绝望。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说明推我的人一直躲在天台里。”

　　不是从外部进来，而是一直藏在内部。

　　她一直窥伺着她们。

　　如今一回想，余浮只觉一股视线黏在她身上，阴凉刺骨，就好像有人趴在她的肩头，一直用眼睛注视着她，可她什么也看不见。

　　被动。
　　太被动了！

　　余浮额间又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她在恐惧。

　　她觉得医务室里现在也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们。

　　她们早就被发现了！

　　“展开污染区的污染者一定早就发现我们了！”余浮的精神状况岌岌可危。

　　关瞳见状，连忙从病床上下来，然后剥了一颗橙子糖塞进余浮嘴里。

　　五感重点转移。

　　余浮缓缓失焦的瞳眸逐渐稳定下来。

　　她看着关瞳。

　　关瞳道：“我不知道污染区里的食物会不会加重污染。但刚刚的情形下，我觉得辐射污染会比精神污染的威力小一点。”

　　余浮冷静下来。
　　闻言，她道：“放心，污染区里食物的污染对污染者来说，不过是一粒盐丢进海里，你做得对。”

　　她肯定了关瞳行为。

　　关瞳松了一口气。

　　余浮又道：“只剩一次机会了。”

　　这话不用具体说明。

　　系统也告诉过关瞳，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也就是说，这一周目要是再走不出污染区，那她们就可以洗洗睡了，等着入土做树。

　　关瞳：“我们这次不要去天台了。”

　　她向来是有什么困难就逃避什么困难的人。
　　所以像第二周目她在天台栽了一次跟头，天台就成了她的雷区。

　　“我们放学了直接回家。我跟着你一起。”关瞳道。

　　既然学校危险重重，那她们就换个地方。

　　反正又不用上晚自修，回家也不算角色ooc。

　　“好。”正好，余浮也不想再从高空摔下来第三次。

　　如果非要死，她想换一个死法。

　　关瞳：“对了。你说你看到了推你的人，她是什么样子，你看到了吗？”

　　一码归一码，逃避是要逃的，但逃的对象还是要弄清楚。

　　余浮道：“没看到脸。但我看到了一些特征。她是女性，波浪卷长发，及膝长裙，而且人很纤瘦。就像——”

　　余浮视线突然一低，“就像地上这个影子。”

　　余浮倏忽拉住关瞳的手。

　　关瞳顺着余浮视线看去，只见二人背对的医务室方窗投落下一个波光粼粼的影子——波浪卷长发、及膝长裙……

　　她正在她们身后！

　　二人腾地僵直后背。

　　“吱嘎——”

　　方窗陡然从外打开。

　　关瞳一个激灵，果断将手里的橙子糖天女散花般转身一丢，接着拉起余浮下床，快跑。

　　但还没跑到医务室门口，就被校医挡住。

　　“你们——”
　　校医想说：“你们疯了？”
　　但话到嘴边一转，她道：“需要心理老师过来吗？”

　　校医还提着两盒饭。
　　她看着神色慌张的两个学生，忽然觉得比起身体上的治疗，她们可能更需要精神上的。

　　毕竟，每年被学习压力逼疯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她见多了，也就理解了。

　　“老、老师？”关瞳和余浮看见校医都很意外。
　　“刚才是你？”二人仍心有余悸。

　　校医：“这里除了我和你们，还有第四个人吗？”
　　校医真怀疑这两个学生精神出了问题，尤其是这个刚刚朝她丢了一身橙子糖的。
　　“我就是想给你们开个窗通通风，结果被你扔出的糖砸了个实在。”她无奈说。
　　说话间，引着两个学生回到医务室。

　　关瞳和余浮全程看着校医的影子。
　　校医的确是烫了卷发，至于及膝长裙……是她套在衣服外的白大褂。

　　而且身形仔细一对比，余浮发现校医比推她的那个人要略微丰腴些。

　　不是她。
　　余浮放下心来。

　　关瞳察觉余浮紧握她的手微松，也知道余浮是认错了人，于是也跟着安下了心。

　　但校医的心是安不下来一点。
　　她给两个学生拆着饭盒，左思右想一阵，还是道：“我去打个电话。”

　　她要给心理老师打个电话。

　　余浮看着校医，拉了拉关瞳的手。
　　关瞳会意，立刻和校医道：“老师，我们刚刚是在讲鬼故事。讲到一半，您突然开窗，我们吓到了，所以才那样的。”

　　关瞳脸不红心不跳，流畅扯谎。

　　校医狐疑看她，“讲鬼故事？”

　　关瞳点头：“对啊。鬼故事特别减压。”

　　校医：“……”
　　她搞不懂现在的孩子。
　　鬼故事哪里减压了？她不明白。

　　不过，不是精神出问题了就好。

　　校医将手机放回白大褂口袋里。

　　关瞳和余浮相互看了眼，心里松了口气。
　　她们不希望也不敢让更多人再牵扯进她们的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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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校医这吃过饭，两个人回教室。
　　刚好数学课下课，学生从教室里涌出。

　　关瞳和余浮默默站在了教室门口边上，等所有学生跑干净，回教室。

　　教室里还有人，是梁婉。

　　梁婉这回没有赶着去吃饭。
　　她手里抱着书和试卷，一转身，就和关瞳四目相对。

　　“你回来了？”梁婉有些意外，“我正想过去找你呢。”
　　她扫了眼关瞳身边的余浮，果断选择将人忽视，转而把关瞳拉到了自己座位上。

　　“今天数学课分析卷子。我把所有题的解析都记下来了，你好好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梁婉把自己的卷子、笔记本一股脑塞进关瞳怀里。

　　关瞳看着卷子上娟秀的字体，小心把它和梁婉的笔记本一起收好。

　　“你不去吃饭吗？”关瞳问梁婉。

　　梁婉道：“本来想先去医务室再去食堂的。但现在你回来了，我就不去医务室了，直接去食堂。”

　　关瞳：“那我陪你。”

　　她不忘饭搭子的职责。

　　但这次梁婉拒绝了。

　　梁婉道：“老宋，你还是在教室里好好休息吧。我去食堂吃了，再帮你打饭回来。”

　　经过关瞳“低血糖”一事，梁婉把关瞳当做了国家级保护动物。

　　关瞳想说自己没这么脆弱。

　　但梁婉还是坚持道：“老宋，你在这老实坐着吧。还有今天晚上，你也不许陪我了。早点回家，这几天，你给我好好休息。”

　　梁婉甚至想好了今天晚上的事。

　　关瞳本来就缺个理由推晚上陪梁婉吃饭的事。

　　不过这下好了，梁婉把一切都给她考虑全了。

　　“梁婉。谢谢你。”关瞳忍不住说。

　　梁婉哼了声，撇撇嘴道：“你保重自己身体，就是谢谢我了。”

　　说罢，梁婉怕去食堂晚了没菜吃，于是又交代两句桌肚里有零食，随后匆匆跑出教室。

　　教室里，终于只剩下关瞳和余浮。

　　余浮已经坐回了座位上。

　　在教室，两个人还要坚持扮演自己的角色。

　　余浮开始看丢在书堆上的数学月考卷子，关瞳则开始看着梁婉笔记发呆。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十七分。

　　梁婉带着两盒饭回来。

　　一盒是关瞳的，一盒是余浮的。

　　余浮没想到梁婉会给她也带饭，有些出乎意料看向梁婉。

　　梁婉瞥她一眼，道：“看什么看。我是怕你饿晕了，又连累我家老宋扶你去医务室。”

　　口是心非。

　　余浮算是看出来了，梁婉大概就是所谓的“死傲娇”。

　　不过，看破不说破。

　　余浮低头闷声吃饭。

　　隔壁，关瞳也开始吃起饭来。

　　不得不说，梁婉对关瞳是有偏爱在的。

　　和余浮的三菜一汤对比，关瞳这两荤一素一汤，要不是饭盒只有五个格子，关瞳都要怀疑梁婉会不会把整个食堂所有菜给她买一遍。

　　要是全买一遍，关瞳觉得她哪怕胃口再大，也消受不了。

　　毕竟，前面那一顿早饭和这一顿午饭只相差了一个小时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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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好丰盛的午饭，午自修开始。
　　这次，午自修前，陈老师没叫余浮去办公室。

　　一整个中午风平浪静过去。
　　下午也和前两个周目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多了一节上午两人漏下的数学课。

　　数学课一结束，就是晚饭时间。

　　梁婉在吃饭前，给了关瞳一大袋零食，就扬长而去。

　　关瞳看着梁婉背影，其实挺舍不得的。

　　因为这次告别，很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你不是宋惭从。”余浮察觉关瞳情绪，按住她的肩，“她也不是梁婉。”

　　她们只是这片污染区投下的幻影。

　　真正的她们不在这。

　　余浮希望关瞳可以明白。

　　关瞳：“我知道……”

　　“可我还是有些舍不得。”

　　这是无法控制的。

　　“我总觉得我以前也有这样的朋友。但仔细一想，以前那些个同学，又好像没一个能对上号的。”

　　余浮：“那有可能你和她们是阶段性朋友。那一阶段很重要，现在又不重要了。”

　　关瞳闻言，回想了下，“应该就是你说的这样。”

　　小初高三个时期，她都有最好的朋友，她们也和梁婉一样，只不过后来渐行渐远了，所以才觉得没有能对得上号的了。

　　应该就是这样……关瞳默默想，将梁婉的数学卷子和笔记本整齐放回她座位上，然后提着自己随便塞了几本书的书包，和余浮离开教室。

　　往校门口走时。

　　关瞳想起一件事，“你知道余浮家在哪儿吗？”

　　二人站定，相对无言一阵。

　　余浮：“不知道。”

　　关瞳：“那怎么办？”

　　余浮：“我记得她桌肚里有一张以前参加作文比赛的报名表，上面填了地址。”

　　关瞳：“那我们回去。”

　　二人决定折返。
　　但刚抬脚，就被一个声音喊住。

　　“余浮、宋惭从。”

　　是陈老师。
　　陈老师看见二人，有些意外：“你们今天这么早回家吗？”

　　她先问关瞳：“你晚上不陪梁婉吃饭了？”
　　关瞳嗯了声，接话很快：“梁婉让我早点回去休息。”

　　陈老师于是又问余浮：“你今天不在学校多待会儿？”
　　余浮也准备好了理由，“肚子饿了，怕又低血糖，所以想早点回去吃饭。”

　　陈老师：“这样啊……”
　　她点点头：“是该多注意身体。”
　　说着，她往某一方向看了眼，然后道：“你们坐我车，我送你们回家吧。”

　　关瞳：“这样会不会太麻烦老师您了？”

　　陈老师：“不麻烦。正好我要去余浮你家一趟，顺路。”

　　余浮：“去我家？”
　　陈老师：“嗯……我想去找你妈妈聊一聊你的事。”

　　但具体是什么事，陈老师不会和余浮说。

　　余浮也自觉没问，和关瞳对视两眼，眼神交流，确认搭陈老师便车。

　　“陈老师。那麻烦您了。”

　　两个人跟着陈老师去停车场。

　　停车场就在校门口附近。

　　两人不远不近走在陈老师身后，忽然，余浮拉住了关瞳的手。

　　余浮用了很大的力。

　　关瞳察觉不对，偏头，看了眼余浮，然后顺着余浮呆滞的目光朝前看去，只见陈老师的影子落在地面。

　　微卷的长发轻晃，随着长裙摇曳。

　　“是她。那个影子。”余浮的声音很轻。

　　但每一个都清楚落进关瞳耳中。

　　两个人脚下一顿。

　　同时，前面的陈老师也停下脚步，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