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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现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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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醒来,是惨白的天花板,和空无一人的床边。
我惊恐地起身下床,却腿一软摔在地上,刚进门的护士急忙扶起我,我哭着闹着,要找妈妈爸爸。护士只能急忙打电话,并安慰我,
【你爸爸马上就来了,不要怕孩子。】
我努力遏制住泪水的决堤,用手死死地抓住衣服,真的不再哭闹一声。
护士叹了口气,轻轻摸我的头,眼睛里是那种怪怪的眼神,是母亲看着再也不能飞翔的鸟儿时,曾露出的眼神。
这种云下的雨,应该是,酸酸的?我低着头,想着一定要再去问问母亲。
所以,父亲进来时,我跑到他身边说,“爸爸,妈妈在哪,我有话要和妈妈说。”爸爸没说话,但我感觉,他的肩膀抖地厉害。又有,咸咸的雨垂在了我的脸上。
等我再次见到母亲,她变成了一张照片,一张黑白照。她像以前那样,温润地笑着,但曾经红润有活力的脸蛋,变成了,一张毫无生气的照片,还是黑白照。
爸爸一言不发,我抬头看去,爸爸的头顶冒出了白发,眼睛因为疲劳而布满红血丝,脸上又被添加了好几条沟壑。
我什么都不懂,但,好像什么都懂了。妈妈随着那只受伤小鸟离开了,离开了我,离开了爸爸。
我又和爸爸到了公安局,到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些人。有个人看到爸爸,大声嚷嚷,
【不是,是她自己没站稳摔在桌子上的,我可没动她,现场有我老公,他可以作证啊。】
她身边那个男的沉默不语,似乎是默认了女人的说法。
爸爸生气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他就像一辆刹车失控的卡车一般,撞向那个女人。旁边男人见状,赶忙挥拳打向我父亲,一副势要为自己女人撑腰的架势。警察赶忙阻拦。
平时提桶5升水上楼,走一步歇两步的父亲此时就像疯了一样,不要命地打向那个女人的脸,怒吼到,
【你的意思是我媳妇后脑勺着地,然后自己拿碎玻璃划烂自己的脸吗?】
边吼边怒骂。我站在一旁,是一位警察抱住了我,将我从这场闹剧中拉出来。
事后,那个女人的脸高高肿起,像是一座小山丘一样。父亲用一条腿站着,狠狠地将外套扔了出去。警察无奈,只能控制住两边的人,边劝边拽。
我放开抱住我的警察,默默站在一旁。这一切发生的就像是我小时候的梦一样,荒谬,我也不相信。
我的家庭,我爱的人,就像那些消逝的烟花一样,昙花一现,美好但也简短。
后来,我知道了那天那一家子的来头。他们一家是典型的暴发户,男的现在在一个中型超市做经理,女的则是里面的副经理。
夫妻俩合起来,把整个超市的员工整得鸡飞狗跳,而他们的孩子,是幼儿园的霸王。
他不止带头抢园里孩子的零食,甚至还会对老师出言不逊。他们一家一直是幼儿园的一块毒瘤,所有的老师都害怕去接触这家。
但妈妈认为,人之初,性本善。她觉得如果好好给孩子灌输正确的三观,那孩子一定会走上正规。可是,因为母亲的善,却促成了恶的蔓延。
那个女人基本上三天两头要去园里大闹一顿,要么骂老师没有好好教她家的龙子,要么骂同学恶意孤立她家孩子。没人敢说什么,所以她越来越过分。
后面甚至怀疑母亲在勾引她多金的老公,她的话越来越毒,行为越来越过分。这次的意外,却是一场猜疑和恶的谋划。
在跨年那天最后一场课,母亲给每个小朋友发了学校公费买的糖果。那个龙子回家后,他妈知道了这事,不由分说地向母亲发去消息质问,
【我家孩子怎么能吃这种色素糖,万一给我龙子吃坏了怎么办?】
但那时候母亲正在做饭,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便认为母亲心虚了,立马带着那男的找到了我家。于是,这场有预谋的意外就发生了。
这一刻,我对母亲的性善论产生了怀疑。那个龙子,他根本就不是家庭教育的影响,他是,天生的坏种,无药可救的坏种。
再后来,那对夫妻并没有得到他们该得的报应,他们有手段,有权利,有钱。具体得到了什么惩罚,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妈妈死前的记忆,在慢慢褪色。而我记忆最深的,是爸爸。
他变了,他彻底变了。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和蔼,严肃但又柔和的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口脏话,脾气暴躁的失业者。
我努力学习,在放学时学习做饭,做家务。我想让父亲走出来,不要在陷入其中了,但事与愿违。父亲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打完又会跪在我面前给我道歉。他说,
【每天都有无数个声音在我脑子里说话,或好话,或坏话。】
它们争论不停,势要把他的脑子撑炸。
他说,
【头好疼,好痛苦,我不起你。】
他说,
【我知道,你也想妈妈,我也想,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害怕和恐惧又一次找上了我,我哭着向我父亲保证,
【我一定会照顾好我们两个的,我一定会的,我从来都不撒谎,学校老师每个人都夸我,夸我诚实,爸爸,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后面,又说了什么,我忘了,只记得我真的说了好久,父亲也好像听进去了,开始积极治疗头疼的毛病,争取早日回到岗位。
可是在没有经济来源后,所有的价钱仿佛增长了一倍。父亲没有办法长期住院或是买特效药,于是他听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声音去尝试起了偏方。
这个偏方真的有用,父亲用了一次就神清气爽,我也感到高兴。心想事情一定又步入正轨了,生活也可以像以前那样。
老天就是这样,喜欢让生活跌宕起伏。一个事情绝不会说是最糟,只会说更糟。
父亲用到第三次特效药时,药没了。
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忘了,我只感觉到了黏黏的东西从我头上下来了。父亲拿着扫帚,疯了一样甩在我身上。疼吗,忘了,害怕吗,应该吧。只记得一觉起来就白天了,家里空无一人,只有我,和无尽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