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雨入淡海》烂杏子

2、曾经

　　我小时候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虽然住在一片比较破旧的居民区，但精神上充实的爱填满了物质的困乏，父母恩爱，他们曾经非常爱我。

　　父亲是大学的老师，母亲是一位幼师。听说他们俩是在上学时认识的。

　　不重要了，我早就记不清父亲曾经的样貌了。甚至记不清父母的名字，只记得，在母亲死的那天，我的记忆才被开启。

　　那是一段我不愿回想但挥之不去的记忆。

　　是在跨年的那天晚上，父亲正在开本年最后一场会，而彼时我正在缠着母亲求她陪我玩会游戏。

　　母亲无奈一笑，弹了下我的额头，“小呆瓜，等我把菜先炒熟，你先自己玩会，听着点你爸爸敲门声。”我笑嘻嘻地应过，拿着玩具在沙发上玩。

　　这时候，门响了，同时响起的是一阵咒骂声。“？？？，贱人，出来！快点出来！”我的玩具和母亲的锅铲同时摔在地上，我吓地跑到母亲面前，却发现苍白瞬间吞噬了母亲的双颊。

　　她慌慌张张地将我塞到床底，并给了我一个抱枕，

　　【宝宝，把抱枕放在你的脑袋前面立起来，记住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等爸爸，你只能听到我或者爸爸的声音才能出
　　来。】

　　我控制不住地发抖，我想要抱住母亲，问她怎么了，但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母亲努力微笑着将抱枕放好，然后开门，关门，锁门，再开门。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听到，吵架声。全是那个陌生声音，她在骂，一直在骂，我的母亲。

　　那个温柔沉稳，是对所有人都报以最诚挚善意的母亲，是因为受伤小鸟的离开而落泪的母亲，她这么好，为什么会经受这种谩骂和侮辱。

　　在这个漫长又煎熬的时间，外面的声音逐渐模糊，伴随着那个陌生声音凄厉尖叫，一切归于沉寂。

　　路上慢行的车流，街上欢快的人群，地上的排排冲天炮正在蓄势待发，等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我在床底啜泣，害怕和恐惧大口大口咀嚼我那颗还未成长起来的心。

　　我不敢出去，只能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叫妈妈。心跳犹如黑夜中骇人的钟声，有规律地敲击这我脆弱的神经。

　　我感到呼吸困难，头阵阵眩晕，最后还是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是父亲把我抱了起来，我努力睁开眼，摸到父亲胸前一片黏黏糊糊，再抬头，感觉到有咸咸的雨滴到了脸上。

　　我迷迷糊糊想到，母亲总告诉我，下的雨不是咸咸的，是没有味道的。

　　但我也总告诉母亲，雨一定有咸咸的，因为云也有小情绪，它难过时，雨就是咸咸的。

　　那时候母亲笑着问我，为什么云是难过了才会下咸咸的雨呢，不是苦苦的，酸酸的呢。

　　我思考了很长时间，也想不出为什么自己会认为云难过时雨会是咸咸的。

　　我晕的几乎看不清，脑子的回忆也慢慢消散，只听到，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刺耳，越来越清晰。

　　不喜欢这么刺耳的声音，像是，在嘲笑，在挖苦。在警察进门的同时，那一排排冲天炮一齐冲向了高空，炸开了一朵朵美丽的烟花，人们互相拥抱，互相祝福。旧年悄然落幕，新年华丽登场。

　　谁也不会注意到，一朵花的枯萎，一片叶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