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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 2 ...

  •   我跟在陈龙身边很多年,从青涩无知到逐渐成熟稳重。社里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他最杰出的接班人,而这个想法我自己也坚信了十年,从十五到二十五。陈龙对我从来没有过防备,当然这个防备说的意思是界限上的避嫌。我曾经无意中撞见陈龙穿背心的模样。不知道他是凑巧还是刻意表现,总会在每星期固定的时间,在夜里从房间里出来接水喝,而我每天都是那个时间要出来吃夜宵。几次观察下来我发现陈龙的骨架格外消瘦,纤细着一双腿漂亮得不像话。也许是夜里光线不好他并没有仔细检查环境,自然也就没看见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直到他回到房间很久很久,我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的变化。从那天开始,我不自觉地开始回避与陈龙的接触。社里人慢慢地看出端倪,私底下也有人敲打提点。大体意思陈龙觉得我的举止有些反常,是不是最近有什么问题?希望可以谈谈,但他又觉得孩子大了,会有自己的空间,所以不好意思直接明说。得到暗示后我去找过他,规规矩矩模样没有破绽,陈龙在我嘴里没问出有用的消息。只以为是社团最近工作压力大太累导致,当然我没否认也没有承认。

      有时在没有任务的时间里是难得的休息时间,我一个人觉得无聊,就会像以前在老城区一样爬上陈龙家的楼顶。富人区的别墅私密性很好,从上望下去除了绿植就是绿植。我偷偷躲在天台看着手机里面陈龙的照片,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在那种环境下,强烈的背德感与身上的情愫交织在一起,做出这样的事我觉得自己十分肮脏。但是如果你了解一下陈龙的生平就会明白,其实他的私生活一向是不加遮掩的放浪形骸,社里也有他的宠臣,但是这层关系丝毫不影响陈龙在社里的地位。或许是我早前没发觉,现在突然觉醒某些东西仿佛开启新世界大门。在做生意和处置叛徒时陈龙确实足够有头脑也够狠,像一朵漂亮足够吸引人却带着陷阱的食人花。有时候我产生迷惑时也会想,他不是也会喜欢女人吗?为什么还会屈居人下?那时候并不知道这其实可以有双向选择,对于这个领域我的启蒙老师居然是自己的养父。

      二十几岁正年轻难免气盛做事也格外冲动,陈龙对我这个毛病向来不赞成。有时候训练出差错,被叫到办公室训话时,面前的陈龙循循善诱讲述道理时,放在我以前多数都是立刻反思复盘自己的过错。现在却完全不同,我盯着他的唇瓣开合已经超过十分钟。他说的话却一个字都没记住,只记得陈龙舔了几次嘴角。我还是头一次在他面前走神了,当然也没发现陈龙阴下来的脸色和逐渐不耐烦的表情。我依旧在走神脑中甚至出现幻想,疯狂的想知道陈龙的唇是什么滋味。直到一盒烟砸在脑门子上,脑子里所有旖旎被打断时我才惊愕抬头看向陈龙。只见对方失望的模样如同五雷轰顶,彻底劈散我所有不该有的妄念。陈龙走了,那还是第一次让他失望的走开。留下我一个人站在他的办公室里,低头看着桌上放着我们的合照发呆。照片上彼时的我还瘦弱不堪。看起来个子小小的神情乖顺坐在他腿上,镜头前两个人一起搞怪笑的纯真无邪。那是我十五岁时第一次笑的如此开心,然而刚刚的一切好像都被搞砸了。啪!一个大嘴巴打在自己脸上,这一巴掌是在惩罚做错事。

      微妙的氛围一直萦绕在陈家别墅,保镖和下人都变得比往日安静。这几天为了回避陈龙,我接受不少任务。在缅北一带流窜,吃住水平都下降几个指标。跟着来的九哥好几次试图劝我换个地方住,然而这几天是见将军的最好时机。将军在这边又是出货的一把手,想要高质量的货除了他没有第二家。将军为人多疑还谨慎想见他一次着实不容易,跟中间人鬼老商量许久又赠送许多好处,这狡猾的老头子才愿意去与将军联络。见面那天将军的保镖谨慎搜身,拿走我随身带的佩刀,路过重重关卡,才见到将军发觉他年纪不大行事颇为老成。一张缅北人特色面孔,笑起来有虎牙好像邻家弟弟。但是你不要小瞧了他,能当这一带的领头人自有过人之处。八仙桌上一场锱铢必较的谈判下来,争取到在社里早就商量出来的利益点。将军笑呵呵表示合作愉快,转头就掏枪打算黑吃黑。一场战争在所难免,对峙时两家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已经把枪口,准确的对准对方头目的太阳穴。接过九哥递过来的手枪抵在将军脑门,将军笑的肆意经过交涉最终有惊无险顺利结束交易。

      “桑博(我在缅北的名字),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你何必赶尽杀绝呢?这样吧,我再给你一公斤货。当做赔礼道歉行不行?”

      “将军啊,规矩就是规矩。龙爷的规矩,历来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你想破坏规矩黑吃黑,就要做好被灭掉的觉悟。”

      “桑博,杀了我,你也走不出缅北,不如各退一步?你带着货全身而退,我这以后每年让你百分之零点五的价格。如何!”

      “不够,百分之一。少了这个数,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可是将军,这里,我说了算。”

      “哈哈哈哈,如果你死了,这里就不是你说了算。怎么样,同不同意啊?将——军——”

      陈龙本意不是与将军交恶,所以我恐吓他一番争取到足够的利益便见好就收。回到九龙到堂口清点完成任务得来的货,二叔公正带人盘查时陈龙突然出现了。他在叫我,纵使不情愿当着兄弟们的面也得老实过去。我以为又是办公室训话,没想到这次他却离谱的把谈话地点定在自己卧室。我看着他坐在床上,藏在西裤下消瘦的腿交叠着。脸庞不算俊俏却风流,他在笑那种似笑非笑。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只能老老实实站在远离床尾三米的地方低头看着脚尖。陈龙促狭的笑出声,漂亮的手掌拍拍自己身侧空位,神态一脸倨傲的姿态不容他人拒绝。我迟疑的挪着步子,脑子里想着是不是最近太冒进,陈龙一向多疑还心口不一怕是又要被敲打。然而陈龙却一反常态,捉我手捏着练枪磨出的茧子出神,他身上的熏香味丝丝缕缕萦绕在鼻息里。龙涎香醉人心神,我很突兀且不受控制的对着陈龙有了妄念。气氛几乎是瞬间,尴尬到了极点。陈龙有所感知,探究的目光瞥一眼我的脸,随后像是躲避不及一样,从床上起来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我。

      “我倒是忘记,你也长大了…不是十五六的孩子。晚上去社团名下夜店,选个女人或者男人一起拥有一个难忘的经历吧。这么多年是我对你的管束太严厉,忽视了你也是个成年人了也有自己的需求。出去吧,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给你放三天假,去,好好玩吧。”

      “…………是,义父。”

      三天时间,我就是走个形式去点了店里最红的公主艾米姐。坐在包间里只是拉着她喝酒,不停的喝酒喝到吐了又喝。艾米姐大抵是没办法这么陪我浪费时间,陈龙接到她电话来带我回家时已经很晚了。不记得他是怎么遣散周围的佣人,我身上有被清洗过满身难闻酒味被清香代替。迷糊中看着陈龙的模样,一时间分不清他是艾米姐还是陈龙。抓人手臂不放,长久的压抑让我突然很想跟他打一架,陈龙下意识反抗我的行为。也许他有骂了我什么,但是我听不清也不想听。抽掉浴袍腰带捆束陈龙的手臂限制自由,半点不温柔的去做亲密接触试探他。陈龙或许是生气的吧,因为他呸了我一口。酒精让掉面子带来的恼怒越发翻涌,我不管不顾的对着他大打出手只是为了泄愤。屋子里的摆设碎了一地,陈龙怒气冲冲嘴里都是咒骂,然而还是因为年纪大了败下阵来。我赢了,因为胜利带来的虚荣心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陈龙打不过我逐渐也不骂不闹,大概从震惊到麻木不再抵抗,我仗着喝醉酒其实也是因为想这事很久。天时地利人和又机会难得,这一架打了很久,一直到到屋里彻底没有落脚的地方,终于都打累了一起瘫在地上时。窗外一阵夜风吹过来,满身搏斗带来的汗水被带走,我突然酒醒了。看着一边被打得陷入昏迷的陈龙,还有一地打架造成的狼藉。特别是他身上,皮肤上的满是伤痕,眼角甚至有泪痕造成的痕迹。眼前这情景令人陷入惊恐和不知所措的情绪,陈龙偏偏又正好这时候突然醒过来,用沙哑的嗓子问我要水。

      “陈元鸿,这么多年我当你是我亲儿子,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义父,我……喝多了……”

      “把屋子收拾干净,滚出去。”

      “那你的身体,我帮你…………”

      “滚!”

      我只能垂头丧气拿走自己的衣服,简单收拾收拾从陈龙房间离开。回到自己屋里站在浴室喷头下,热水冲刷掉满身黏糊糊的汗水和不知道是谁的血。一片混乱的大脑不断回想方才的情景,我捶打墙面警告自己不准想,却因为是第一次跟他发生争执完全控制不住。浴室里热水逐渐变凉,我麻木擦干净水渍想再去看看陈龙。踌躇许久叹口气爬回床上,看着手机里以前跟陈龙的聊天记录发呆。一夜未眠,天光大亮时脖子已经酸痛的咯吱直响。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餐时,陈龙没出门做饭的保姆祥嫂有点担忧。我说带着牛奶面包去看看他,祥嫂笑着点头夸我是个懂事的孩子。一时间对这夸赞有点受之有愧,但是很惦记陈龙的身体,送早餐确实是是个不错的理由。缓步上楼走进主卧室的门,床上被子里小小的鼓起来个包。陈龙还在睡觉,屋子里隐约还有血腥气味。有点尴尬放下餐盘,弯腰小声叫他起床。陈龙警惕的从枕头下摸枪坐起来,黑洞洞的枪口顶在我脑门上。转头他就因为动作幅度大扯着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扔下枪骂了一句脏话。我无奈举手投降请他好好吃饭,然而陈龙只是喝了一杯奶,就躺回去打算继续睡觉。我还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陈龙闷声让我出去,记得别忘了关门。被下逐客令只好拿走托盘听话的走出去,下楼时祥嫂看见那个没吃面包叹息一声,收走餐盘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越界行为与背离道德的情感,让我和陈龙之间关系下降到冰点。有时候我也会暗自不满,不就是一次错误的关系,陈龙又不是没做过。有时候又会想念以前被他揪耳朵训话的日子,怀念十五六岁时跟他的互动。回忆与现实反复拉扯,忽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取而代之,囚禁陈龙。不就什么都解决了,既然想要拥有他这便是唯一的出路。趁陈龙养身体这段时间,仗着在社里的好人缘小动作不断。原本我便是内定继承人,出任务冒进了些大家伙倒也没多想。早前陈龙有心要退居二线,大部分权力逐渐转到我手上,只不过我架空他的行为还是引起陈龙的警觉。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戒备,待男人身体恢复正常时,东兴社早就成了我的囊中之物。九月份的时候,我以陈龙年老需要修养为理由,在香港附近海岛买下一处小别墅。送人去岛上时陈龙木着一张脸坐在轮椅上,盖在腿上的毯子下纤细手腕被手铐束缚。陈龙用不屑一顾的眼神看着我,衣领边上露出的皮肤还带着青紫色吻痕。社员穿着清一色身着黑西装,前来港口送行却对此情景视而不见,声势浩大的排场倒是让陈龙的退位变得格外有面子。

      出任务的空闲之余,我不再需要爬上房顶才能解决相思之苦,只是过程麻烦点需要坐船去小島看陈龙。他从一开始用摔东西抗议并且试图自杀,到现在坦然自若穿着浅色亚麻居家服。自己做饭吃饭睡觉,偶尔看看电视。多数时间坐在阳台上打着伞看书,海风吹着他的发丝偶尔露出零星银白色。陈龙似乎是默认了与我之间的这种畸形关系,我对他不管做的多过分男人都没有拒绝过。太过顺从的模样我有时会觉得他在另有所图,海岛别墅里的尖锐物件都被保姆收拾干净。我想要陈龙活着即使像个提线木偶,只要他活着仅此而已。有时候我会问陈龙为什么要这么听话,是不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对抗我。陈龙摇头否认也不说话日渐消瘦的身体越发柔弱,每次例行公事一样的结束后陈龙扭头就睡觉。我们能交谈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少,汇报给他社团的趣事他也没有表情。从期待到怨念,依旧舍不得放过他。大概是我对自己太过自信,从未发现陈龙在偷偷的背着我搞什么东西。

      社团火拼,难免受伤。养伤期间我没去过海岛别墅,安排保姆随时去照顾陈龙的生活补给。或许是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存在,所以他靠着自学硬是学会如何配比炸弹。三个月后重新去海岛时,陈龙难得主动给我做一盘意面,长方形的桌上还摆着两瓶红酒,烛光火苗闪烁在刻意遮挡成黑夜的房间里。惊喜于他的安排和情趣,我以为他真的愿意接纳这段关系。一同吃饭时光盘摆在桌上,那盘意面我吃的很开心。喜悦让警觉性降低许多,我没有注意到陈龙可疑的举动。他笑的妩媚衬着烛火暖光甚是勾人,一触即分的亲吻带着红酒的果香。他慢慢的褪下身上衬衫,露出线条流畅的腰线。半点点缀都没有,唯有腰间多了个金属挂件,我以为他想要玩花样,还在笑着等他凑过来求爱。然而陈龙脸上的笑容一收,突然严肃的几近冷酷无情。手上捏着小巧的遥控器,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陈龙摇头跳着不太熟练的舞蹈姿势,开启屋里的黑胶唱片机。幽怨的歌声回荡在房间,我怕他不小心摁着遥控器不停的试图安抚。

      “义父,你把遥控器放下,有事咱们好商量行吗?我以为你给我准备这些,是愿意接受我了……没想到居然是个糖衣炮弹……”

      “陈元鸿,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这副身体也破败不堪,我自己都嫌弃甚至憎恶它。这是我的原罪,跟你的畸形关系,也是我自己的报应。现在,我要教你最后一课。就是绝情,我要你用后半辈子永远背负着。我是在你心头扎一根刺,要你带着它心口鲜血淋漓。你记住,这不是爱,这是我陈龙对你的恨。我恨你囚禁我的这几年,我恨你架空我的权力。我恨你跟我之间的关系,我不会原谅你更没有接受你。我要你永远记得我对你的好,然后痛苦的过下半辈子。你要孤独终老,你要永失所爱……”

      砰!

      陈龙一边说一边后退,直到退出餐厅一声爆炸掀翻了整个海岛别墅。罪孽的巢穴在火焰中化为乌有,那个惊艳了我整个人生的陈龙,带我出苦海的陈社长,给我做饭教我学枪的养父在爆炸中被炸成灰烬。我却离谱的活了下来,炸伤了脊背趴在不远处的地上看着海岛别墅的位置。眼泪流进伤口里的疼痛,不如心口的尖锐痛苦来得刻骨铭心。陈龙在我眼前变成了一朵漂亮的红玫瑰。血肉横飞到连想给他收尸,都找不到一片碎骨头。废墟里不知道为什么,黑胶唱片机硬是躲过了爆炸的气浪。断断续续中还有个男人在低沉的吟唱,闻声而来的保镖看着废墟傻眼了。七手八脚抬着我坐船回到九龙,找来医生紧急手术缝合脊背上的伤口。医生问,需要打麻药吗?我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安排,咬着牙生生挺过了缝合的疼痛。趴在独立病房的床上,我还在回忆唱片机循环播放的歌曲。是一首听不懂含义的粤语歌……

      “恼春风 ,我心因何恼春风?说不出 ,借酒相送 ,夜雨冻 ,雨点透射到照片中 。回头似是梦,无法弹动, 迷住凝望你 。褪色照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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