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河》劲苍迴

17、剿灭

　　一只灰色的鸽子在窗前扑棱扑棱了几下，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便把它抱了起来，任是谁在这都会认出这是一双常年习武的手。
　　只见这双手的主人拿起鸽子脚边的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字条，待看完上面的文字后嘴角便不由微微上翘，看得出他的心情很是愉悦。随后他把另一张纸条塞了进去，用那双粗糙的双手摸了鸽子几下便让它飞走了，“好戏开始了。”
　　军中自是苦闷，自入驻北疆以来已有几月了，然这几月里云尘却已经打了大大小小不下几十场战役了。“将军，有消息。”
　　正在屋内抹药的云尘便快速穿起了衣服，栾英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药味，“将军，你怎不叫我来帮你上药。”“没事都是小伤，信在哪拿来我看看。”
　　栾英一见云尘又岔开了话题没好气道：“将军，你不能再这样了，上次背上的箭伤还不见好这次又添新伤，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媳妇想一下。”
　　栾英早就看出来了，这将军呀京城里头有一相好的，每次只要京城一有来信，将军就很是高兴。好几次他都看到将军傻呵呵地在笑，跟平日里那个冷脸训人的将军根本就像是两个人，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指不定要掉下下巴。
　　而云尘听到他说媳妇二字脸一下就红了：“瞎说啥呢，信在哪拿来我看看。”看着将军脸红但嘴硬的样子栾英觉得很有意思，递上信想着将军等会傻呵呵的样子他不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可好一会儿他都没听到将军的笑声，当他抬起头一看只见云尘脸色很是严肃，眉眼间全是藏不住的担忧，一双手捏着信不停地颤抖。他知道出事了于是连忙跑了过去：“将军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云尘不语，只是摆了摆手，“栾英，你先出去一下，我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栾英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一见云尘这个样子他便不再说话了。
　　临走前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将军我先出去了，你有事就叫我。”望着云尘那张疲倦但依然坚毅的脸栾英咬了咬牙走出了营帐。
　　待栾英走后云尘才卸下一身的伪装满脸的疲惫，刚才的来信说莫语卧底已被燕明玉识破身份，现在被抓了起来生死未知，这让他如何不心焦。
　　其实莫语的真正身世他早就知道了，当他回京后他父亲便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了他，当他得知莫语是皇子时他也很是吃惊，但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莫语因为直觉里他觉得这件事会给莫语带来麻烦。
　　虽然知道终有一天莫语会知道这件事，但下意识里他希望莫语知道的越晚越好最好是不知道，因此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他连燕明谨也没说。
　　而现在莫语却因为卧底身份而被抓，这让他有点始料未及，那到底是谁揭发的。按理说他们几人之间的行踪很是隐蔽，若是出了叛徒燕明谨一定是可以查出来的。
　　但信上却丝毫没有提及此事，这说明肯定不是出了叛徒，那燕明玉到底是怎么知道识破了莫语的身份的，这让云尘百思不得其解。
　　然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而是怎么去营救莫语，一想到莫语现在可能在受苦云尘就心急如焚。信上还说会尽快救出莫语，但让他也要尽快动手，云尘知道燕明谨什么意思，是想借着他的手除去华庚掌握西北兵马。
　　他手上确实有不少华庚的罪证但这些还无法给他重创，而今的西北军分为两方势力，以华庚为首的西北旧军和以云尘为首的西北新军。
　　自他来军中华庚明里暗里给他下过不少绊子，上次更是差点害得他全军覆没，要不是燕明谨的人来的及时他早已被华庚算计了。云尘一直在等一个可以一举歼灭华庚的契机，但而今的情形却由不得他再犹豫了，权衡之下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这几日接连有匈奴来袭，自云尘来后大小战役都是他在打先锋，而华庚只会龟缩不出或者等战役快结束之际才出现，虽然云尘是大将军但因为华庚在军中势力不小一时间成了分庭抗礼的两方。
　　然随着云尘打的胜仗越来越多在军中的威望也越来越大，所以华庚才想像当初一样除去他好一人夺得军功。但不曾想那日云尘竟能活着回来，虽然两人没有正式撕破脸，但华庚知道云尘也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这一击没中估计云尘也在设法除去他，干脆这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两人必定只能存活一个，那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是夜，外面乌云漫天，沙漠的风吹得呜呜作响，虽正值夏日但北疆的夜晚却是有几丝凉意。“将军，刚刚探子来报，说云将军遇到了匈奴大队，受了重伤。”来人在华庚耳边一字一句的道。
　　“此话当真。”华庚一听两眼顿时放光，“将军此话千真万确呀，是云将军的副将栾英说的，他是回来请求增援的。他自己也像是受了重伤，浑身是血。”
　　华庚一听眼睛一眯接着脸上便露出笑来，“真是天助我也呀，我正愁怎么除去云尘。现今他受伤孤身在外想必身边也没什么人了，而我现在去增援他便是名正言顺，到时候就说云将军受伤太重在路上不治身亡，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一旁的副将听了不由赞叹道：“将军，妙呀，这样一来便可以除去云尘，而将军又可重新执掌北大营真是一箭双雕呀。”“那就出发吧。”说着华庚一把从软塌上越起大踏步朝外走去。
　　为了以防万一华庚先见了栾英，果真见他受伤颇重，在知道云尘虽受伤但已脱离危险身边只有数十人后，华庚最终带了三千兵甲出发。由于栾英伤重华庚便让他留在城中修养，待华庚一行人消失在苍茫夜色中时，栾英吐出两个字：“动手。”
　　由于年年征战，这北疆一带是寸草不生随处可见战火硝烟的痕迹。但以往走过上千遍的道路不知为何华庚总感到一丝诡异，“发现云将军的踪迹没。”
　　然探子却说依旧没有，这让华庚很是疑惑，按着栾英的说法云尘他们就应该是在这一带，然而探子都已经探过三次了却依旧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此时一阵阴风袭来，风中带了一丝血腥味，这让华庚不由得警惕了起来，四周静的可怕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音。
　　华庚不由停住了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一看他心中不由大骇，原来他们竟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处山地中，此处外宽内窄最适合伏击，就在他打算让士兵退出时，四周突然亮起了一片火把。
　　只见两边的山头上黑压压聚满了人，而站在最中间的便是那云尘，华庚一看云尘完好无损的样子就知自己中计了。于是他朝云尘大声喊道：“云将军，你这是何意。”
　　而云尘此时也不想再与他客套了，直接说道：“华庚，你可知罪，二十年前你陷害纪将军不战而逃，害得纪家一门被满门抄斩，之前又设计陷害我通敌叛国，上次又差点置我于死地，这一桩桩一件件你真是百死莫辞。”
　　听着云尘的话华庚先是一愣随即就哈哈大笑：“云尘，你可别血口喷人，二十年前的事可是陛下亲自定夺的，怎么难不成你还质疑陛下的威严不成。至于你，你说我陷害你你有证据吗。反而是你，今晚谎报受伤诱我前来竟是何意。”
　　华庚似是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反而有咄咄逼人之势，“你要是现在撤兵那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然还没等他说完，一只锋利的箭便从他身前划过使得他的马受惊让他跌滚在地。
　　“华庚，你不用在白费口舌了，你我之间如何你心知肚明。至于证据，虽然二十年过去了你当初为了掩盖罪证杀了不少人，但你以为真的以为这些人全都死了吗？之前我在京城便开始调查此事了，恰巧发现当初还有几人活着他们已经说下了你的罪行，并且愿意作证，我云尘从不打没把握的账。”
　　听到这华庚已全然明白这云尘今天是要至他于死地了，于是他再次说道：“即便如此，那也需要我亲自面圣与他们对簿公堂，但云尘你今日又作何解说。”“你以为我会让你见到陛下吗？今天我便要为死去的人报仇。”说着便抽出怀中的剑。
　　看着云尘的动作华庚知道云尘对他已动了杀心，于是乎不再说话直叫身旁的人先动手，这三千人都是他的亲卫，这也是为何云尘没有劝降的原因。随着云尘的大手一挥，四周的将士们便冲向了山谷，一时间刀光剑影一片混战。
　　这场战争一直持续到半夜，最后华庚是被他自己的手下杀死的。待他们返回营地时栾英早早就在城墙边候着了，“将军，华庚的部下我已全部控制住，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愿意归降将军并列出了华庚的罪状。”
　　云尘拿过栾英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华庚在军中作威作福许久，将士们早已不满，真心投靠他的很少大多数人都是逼不得已，现在他已死自然有很多人愿意出来指控他。今晚辛苦你了，赶紧下去擦药歇着吧。”云尘擦完了手便径直回了书房。
　　烛火摇曳，云尘正在灯下写着回信。当写完最后一个字后他不禁有些惆怅，他与燕明谨一直有书信联系，但他与莫语之间算下来才不过几封。
　　每次收到莫语的来信知道他平安后他心里便也会心安，虽然只有那寥寥几句，但只要看到上面飘逸有力的字云尘便能想象当时莫语下笔的情形。
　　上次的书信还是他被围困后莫语寄来的，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你可安好。这四个字虽与平日无恙，但云尘看得出莫语在写的时候心是乱的，他在关心我，得到这一信号的云尘很是开心当即便想写一封回信，可提起笔后却发现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终还是化作了几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他知道莫语不喜欢婆婆妈妈，所以他只能跟他一样，但每每在深夜里想起莫语的样子他心头便是一痛，往往需要酒才能压下心中的异样。这夜云尘的屋内烛火燃了一夜，直到清晨才熄灭。
　　几日之后，朝野又是一片震惊。当燕帝看到奏疏中华庚通敌叛国陷害纪将军时，他的双眼不由变大了。不同以往的只有这一份奏疏，这次连同华庚的罪证厚厚一摞都在里面，燕帝一条条进行翻看毎看一条就多一分火气。
　　贪污银两，收受贿赂，草菅人命，收买朝廷命官，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让人不忍直视，这不禁让人想起二十年前的场景。
　　同样是金銮殿同样是列数罪证，只不过之前的是战功赫赫被冤枉的纪将军，而今的却是被撕去伪装的朝廷罪臣。最不能忍的是华庚居然与匈奴之间互通，为谋求自己的地位居然想借匈奴的手除去云尘。这最后一桩简直就是通敌叛国，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事本需要再次调查但由于华庚已死，证据确凿。于是燕帝直接抄了华家一族，本是灭九族的死罪但泰山祈福在即，为了少添杀戮，又有燕明玉和华妃在一旁不断地恳求，最终改判了流放。但燕帝却没有为纪家平反，经此一事燕帝大受打击不久便病了。
　　这段时间燕明玉很是不好过，他身边的势力接二连三的倒下，他舅舅一族更是被全根拔起，现朝中根本没有多少势力是支持他的，很多人都站燕明谨这边。云尘现是西北兵马大元帅，势力如日中天，想到这燕明玉不禁咬牙切齿。
　　他来到地牢二话不说拿起鞭子就抽莫语，“你以为扳倒华家就能让我倒台吗？你以为就凭燕明谨就能登上皇位，做梦。”此时的燕明玉宛若入了魔，全身上下一片狼狈哪还有半点皇子的风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见莫语大笑起来燕明玉一把扣住他的下巴问道：“你笑什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实在是太好笑了。”莫语笑的泪花都闪现了出来这让燕明玉很是恼火.
　　“燕明玉，你真的是太可怜了，本是全胜的开局最终却落到这样一幅田地，你是我见过最蠢的人，就凭你也想当皇帝吗？”莫语虽浑身是伤但这一刻他的眼神却非常的瘆人，对上燕明玉的眸光眼神中没有半点闪躲。
　　许是想到了什么，燕明玉一把放开莫语身子不停地往后退，嘴里还不停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是真命天子......”燕明玉一边叫囔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回走，望着燕明玉这幅疯魔样，莫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