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目》阶畔

3、第 3 章

　　今天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而第一节就是我期待已久的言承宇教授的课，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示我内心的激动，只能压抑着一夜未眠的激动，很早的起来，到教室里选一个好一点的位置。

　　早八第一节课，而且我还提前了一个小时就到了教室，空荡荡的教室里只站着我一个人，看着正对着讲台的第一排中间的座位，我却犹豫了，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是班级里最后面角落里的位置，想起来，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妈妈到学校去找老师理论，为什么我这么矮却被安排在最后一排的角落，老师最开始支支吾吾，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似的说出实话：

　　“苏瞳妈妈，我们老师上课的时候看到苏瞳的眼睛会影响心情的。”

　　当时的老师并不在意一个社会边缘人士的子女和她本人的心情，但她的话确实奏效了，妈妈刚才还紧紧握着我的手，慢慢松开了，我抬头看妈妈，她的脸写着那个年纪的我无法看懂的表情，唯一能看懂的，只是她眼角渐渐划出的一滴眼泪.....

　　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以前那些破事，可我最总却也没有胆量走到第一排的位置上坐下。

　　终于我向教室最后面的角落走去，我坐下，好像又回到了原本就属于的位置，陌生的教室，可角落处却散发着令我熟悉的没落的安全感，看着远远的却又似乎触手可及的讲台，想象着言教授会从哪个方向走上来，我兀自地笑了，我等待着，离上课还有不长的一段时间，离见到那个这么多年支撑着我的人，还有不长的时间。

　　“零零......”八点，上课铃声准时响起，一个男子从前门走了进来，走到讲台上，打开大屏幕，把手中拿着的教案一一摆开，熟练的操作着电脑，打开了PPT，这个男子似乎很眼熟，我眯起眼睛仔细的看过去，原来是言既明学长！

　　还没有给我时间惊讶，教室里就发出了热烈的鼓掌声，是言教授！

　　他从左侧走上讲台，接过了言既明递过来的操纵笔，言既明转身走下讲台，他向阶梯教室里的学生望着，似乎在搜索着什么，可是此刻我没有时间和他打招呼，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言承宇，这个男人的身上。

　　言教授今年应该50多岁了，可是岁月对待他似乎更加留情，如果看到他你只会以为是一个40出头的男人，他穿着得体的灰色西装，并没有打领带，衣襟随意的敞开着，露出里面没有一丝皱褶的白色衬衫，他有着刚刚得势的气派、又有着年岁带来的风度，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偶像？精神支柱？似乎又都不太符合，听着他对这门课程的介绍，我陷入了思考.....

　　“喂.....往里面挪一个位置.....”我听到有人在点我的大腿，声音似乎从身下传来，我低头，看见言逾明正蹲在我脚边，我赶忙往里面挪了一个座位，言逾明迅速的在我身边坐下。

　　“你从哪里出来的啊.....”我小声问他。

　　“当然是从后面了嘻嘻。”言逾明指了指就在我身后的后门。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话，回过神继续听言教授的课。

　　“大学第一节课都是扯淡的，不用那么注意力集中。”言逾明把翘起了二郎腿，从书包中拿出一个面包。

　　“八点上课真的太早了，我还没吃早饭。”

　　我并不想被他影响，故意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分你一点，你早上走那么早，我还想和你一起来教室呢。”言逾明一直在我旁边搭话，我很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拿出笔记想记下言教授说的一些重点。

　　“你在记什么，给我看看。”言逾明一把抽走了我的笔记。

　　“你还给我啊！”愤怒的我没有压住音量，喊了出来，在我喊过之后，教室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我砰砰的心跳声和言逾明压抑不住的嗤嗤的讪笑。

　　“你们俩，下课过来和我谈一谈哦。”我看见言教授对着我的方向微笑，冷冷的笑。

　　整个教室都看向我们，包括坐在第一排的言既明，他看着我表情似乎有点无奈，他微微挑了一下嘴角，也许是嘲弄吧，或许是安慰我.....

　　“抱歉抱歉，老师你继续上课吧。”言逾明打着哈哈，他在他父亲面前一点正行都没有，如果我是他，一定会对这个男人毕恭毕敬......可是时间不容我继续想象了，马上就要下课了，我到底该如何解释言教授才能原谅我......

　　漫长的忐忑与不安之后，我大学的第一堂课终于下课了，等所有学生都走光的时候，我和言逾明走到言教授的讲台前，言既明就站在一边，整理着讲台上的材料，他的眼睛，没有看我。

　　“我......”我开口，想先向言教授道歉，毕竟无论我多么生气，也不应该在课堂上讲话，尤其是在我如此尊敬的教授面前，更别提这是一个影响我人生的人，尽管他并不知道我对他抱着何种感情.....

　　“你，叫什么名字。”我刚刚开口，就被言教授打断，面前的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不是我在文学杂志上看到的照片那样严肃，也不像刚才课堂上那样神采奕奕，此刻，紧盯着我的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却是一种别样的颜色，如果偏要形容，也许是一种躁动的粉色与压抑的蓝色融合而成的颜色......

　　这个时候我第一次面对面的认真看他的脸，区别于以前访谈杂志和书本扉页的介绍，我无法形容他的面容，只能说我知道为什么言家俩兄弟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了，可是越看他的脸，我就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不是因为经常浏览他的相关信息，而是别的原因，一种从心底升腾起的熟悉，我想也许是因为我最近和言家两兄弟走得太近了，他们父子三人又长得很像的原因吧，我这样解释安慰着自己，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内心那熟悉感并没有带给我安心，反而在那熟悉感的背后，一种异样的情愫在渐渐酝酿。

　　“额，我叫苏瞳，教授，刚才上课讲话是我的不对......”

　　“没关系，这不要紧的。”言教授又一次没有让我把话说完，他看向站在我身边的言逾明，脸色突然暗了下去。

　　“你还在这站着干嘛，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还有你，把资料送回我办公室，对了，我再说一遍，看好你弟弟。”言教授又回头示意言既明离开。

　　“诶，爸，明明是你让我下课留下的。”言逾明依旧是和之前一样的轻浮的语气，言既明走到他背后，手肘戳了戳他的后背。

　　“呲.....”言逾明没有继续说下去，很扫兴似的撇嘴，和言既明一起离开了教室，在教室门口，我看向打算关门的言既明，他看到我看他的时候，他握着门把的手停滞住了，他正看着我的眼睛，嘴唇轻轻的动了，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又紧闭了嘴巴。

　　他停下了打算关门的手，教室门，就那样留了一条缝隙，透过那条缝隙，我看见，他渐渐走开了。

　　教室里，现在就仅剩下我和言教授一人，如果在以前，我和这位曾改变我人生轨迹的男人离得这么近，而且是独处，我真的会激动窒息，毕竟我有好多的话想对他说，不仅仅是对于他作品我的一些看法，更多的是我想说在那些被泪水和孤寂浸满的日子我是如何靠的文字坚持到现在。可是此时此刻，我却由于另一个理由感觉到呼吸困难话语哽在喉咙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开口该说些什么，言教授正紧紧握着我的手，盯着我的脸看着.....

　　“苏瞳，真的是好名字啊，苏瞳，殊瞳，真的是一双迷人的眼睛。”言教授的脸靠得越来越近，我似乎能感觉到他潮热的鼻息打在我的脸上。

　　“教授，我下回不会在课上说话了....”我用力将手从他紧握的手掌中抽离，可是我却无法逃避他正看着我的目光，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我，没有人愿意盯着我的眼睛，他们的目光从来都是带着好奇、讥讽、敌意......

　　而像现在这样，像言教授这样的目光，我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一丝无法言明的情绪从我心底上涌，翻腾，我开始困惑......

　　“没关系，上课就应该活跃一点，对了，苏瞳同学，在学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帮忙。”言教授没有等我回答，他从西装口袋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好的，我会的。”我转身要离开，现在的我，在没有弄清楚自己那份突如其来的情绪是什么的时候，并没有办法好好正视面前的这个人。

　　当然，这也许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烦恼，人家是知名学者，怎么可能会在你这个普通学生身上浪费时间。

　　“对了，”言教授叫住了要转身离开的我，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愿不愿意来做我的办公室助理？”

　　“啊，这都是研究生和博士生才能做的吧，我怎么能行？”我连忙拒绝。

　　“我现在实在缺人手，如果可以在空闲的时间晚上8:00来我办公室吧，帮我排版最近要发布的文章。”

　　“真的可以吗？”曾经言教授的论文杂文小说，拯救了那个时期几尽崩溃的我，如果真的能在发表前，读到那些文字......

　　“我有时间！”我不加思索的答应下来。

　　“那太好了，明天就开始，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晚上见.....我回去准备......得好好准备一下.....”
　　言教授喜形于色，我没想过他是如此直率的一个人，竟因为找到一个助理如此高兴，而且丝毫不掩饰他的高兴。

　　和教授道别之后，我转身离开了教室，身后还能听到言教授喃喃自语的声音.....

　　“我回去准备.....得好好准备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