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第一页》昼湛

4、干一票比考市一更牛逼的

　　这几天时欲倾都循规蹈矩，安安分分地撑到了开学，学生时代中不用写作业的假期已经过去两次了，他变成高中生了。
　　开学这天，梁艳芳说的“小王”压根就没来。
　　也是，梁艳芳怎么可能记住和自己有关的事，自己在她眼中，自己就是块甩也甩不掉的烂泥，稀烂、肮脏。
　　不过时欲倾并不在意这些，可以说，他并不在意梁艳芳这个人。
　　有血缘关系又怎样？只是打着家人名号的陌生人罢了。
　　他们都清楚这一点。

　　林阿姨在早上做了一大堆菜，庆祝时欲倾成为了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
　　明明只有时欲倾和林阿姨两个人吃饭，桌子上却摆了七八盘菜。
　　时欲倾拿着筷子目瞪口呆，他眼巴巴地望着给他盛米饭的林阿姨：“林阿姨，我真吃不了这么多。”
　　林阿姨充耳不闻，又往他的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多吃点儿，长身体！”
　　“诶……好。”时欲倾惆怅地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米饭。
　　长辈的爱就是“多吃点儿”，时欲倾算是领会到了。
　　林阿姨不停地给时欲倾夹菜，话也是不停地往外冒。
　　“到了学校可得多交朋友啊，多个朋友——多条出路。”林阿姨嘱咐。
　　“我尽力。”时欲倾憋着一口饭嘟嚷。
　　“吃慢点，看看你，又瘦了。”林阿姨笑着说。
　　时欲倾放下碗筷，摸摸自己的帅脸。
　　手感挺好，他心里自夸。
　　时欲倾表面云淡风轻：“没有吧，跟平常没区别啊。”
　　林阿姨笑盈盈地望着他，眸子里充满了不舍，像是在面对离家去外面闯荡的孩子。

　　这顿饭吃得停停歇歇，饭菜总算被消灭了三分之一，倒是时欲倾被撑得想吐。
　　他去卧室收拾好开学要带的东西，因为吃得太撑磨蹭了好一会儿。
　　其实他没什么可拿的东西，只带了两本笔记本和一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笔袋。

　　林阿姨和时欲倾一起出了门，时欲倾一手忙着放钥匙，一手手忙着帮林阿姨提垃圾。
　　见他这样，林阿姨眼疾手快把垃圾袋夺回：“你赶紧！赶紧去学校去！阿姨去倒就好了。”
　　时欲倾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林阿姨从自己手中夺走垃圾袋，接着头也不回朝着小区后门的方向走去。
　　他坚持帮林阿姨扔完垃圾后才出发去学校。

　　榆阳一中是榆阳市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老师是省级和市级老师，学生是本市中考优秀的学生，饭菜食堂更是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那种，最主要的是学校管理制度非常人性。
　　因此获得“最人性化学校”的超高评价。
　　榆阳一中简直是学生们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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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是时欲倾逛一中贴吧的时候看见的，看别人这么一评价，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一点点。
　　然后就来了这所学校。

　　出租车在离校门口五十米处停下，时欲倾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校门口乌泱泱的人群让路段堵得水泄不通，门口气派的“榆阳一中”也被遮得严严实实。
　　“xxx，在这个班，这个班！”
　　“啊——谁踩我了！”
　　“好挤，好热，好累，好想死，完全看不到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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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还想着欣赏一下“最人性化学校”的气派装修，结果被这些学生一挡，他顿时失去了所有兴趣，拽着书包就走。
　　到校内他发现，自己忘看分班表了……
　　刚才走得有多潇洒，现在跑回去的时候就有多尴尬。
　　时欲倾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然而还没仔细看就又被挤了出去。
　　时欲倾：“……”
　　他再一次尝试，结果无济于事。
　　十几分钟过去了，他热得直流汗，感觉自己头上肯定都冒烟了。
　　终于！他可算是挤了进去，模模糊糊地瞅见两个数字，但他只看清楚了一个数字“1”，并且他不知道这个“1”是十位数还是个位数。
　　还不如不看！
　　他决定从11班挨着往过去看，反正也只有11、12、13班而已。

　　11班，里面座位全被坐满了，排除。
　　12班，和11班一样，淘汰。
　　时欲倾心里舒服了不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他踏着暖阳走进13班的教室。
　　下一秒，脸垮了下去。
　　13班的座位也是满的，而且……而且他们的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瞪着他。
　　“你，”13班班主任指着他，“你是我们班的？”
　　时欲倾僵硬地点了点头：“好像是。”
　　“叫什么。”13班班主任拿起一张表格问他。
　　“时欲倾。”
　　少年的声音清脆，回荡在教室，教室忽然安静下来。
　　时欲倾感觉每一秒都是煎熬。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13班主任开口：“你不是我们班的啊。”
　　“唉呀——”
　　时欲倾明显地听到四周传来叹息声，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离开不行，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班的。
　　不离开更不行，他可不乐意在这里当免费观赏物。
　　时欲倾在内心深处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果断开口：“老师，您知道我是哪个班的吗？”
　　说完他就又后悔了，人家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哪个班的。
　　“嗯——”，13班班主任掏出手机，动动手指，“时欲倾是吧？”
　　“是。”
　　13班班主任放下手机给时欲倾指了个方向：“那儿，你是1班的。”
　　时欲倾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望去，回头道了声谢就匆匆离开。
　　离开时还附带了耳朵上的一片红。
　　这个破学校，他已经想转学了。

　　教学楼呈回形，时欲倾绕了一圈还下了楼梯才走到自班的教室。
　　他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走进1班教室。
　　教室内，学生坐得懒懒散散，和他在家里有得一拼。
　　他找了个周围没人的位子坐下，位置靠窗，只需一转头就能看见校园里那棵出了名的枫树。
　　暮夏，枫树绿得发黄，在校园里格外张扬，正如同意气风发的少年。
　　忽的，枫叶被风吹起，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进教室，时欲倾猛然抬头。
　　傅序背着阳光走进来，阳光正好，就像倾尽夏日最后的温柔。
　　时欲倾被他这一下帅到，愣神之际，傅序已经拉开凳子坐到了时欲倾的旁边。
　　“没想到和你是校友啊？”傅序扯着嘴角将书包塞进桌肚。
　　“真巧。”时欲倾向他回了个微笑。
　　这也巧过头了吧！时欲倾心说。
　　傅序却向他伸出右手：“多多关照，同桌。”
　　改口倒改得挺快。
　　时欲倾没说话，抬起右手迎了上去。

　　再然后两人就没说话。
　　等到班主任从门口进来，班上的骚动渐渐平息。
　　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有些微胖，带着个黑框眼镜，穿着深色系衣服，中气十足。
　　“大家，先安静安静昂，安静安静。”班主任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在讲台上，抵着讲台上的东西说。
　　“我呢，叫万虎，”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不出意外的话，我就是你们高一的班主任，”他清了清嗓子，“出了意外的话，我会是你们高一到高三的班主任。有意见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班上有几个笑点低的人笑出了声。
　　时欲倾揉了揉眉心，心说这有什么可笑的。
　　旁边传来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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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没说。
　　万虎自顾自说着：“我呢，没什么好讲的，大家都是凭本事考进来的，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不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只需要记住，只要你受欺负了啊，难过了、伤心了啊，那我和同学们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时欲倾对这个老师有些改观了。
　　万虎从堆在讲台上的东西中抽出一张纸：“你们可以叫我老万，你们的学长学姐经常这样叫我。好了，我们现在点名，一会儿点完名后来八个男生去楼下空教室去拿咱班的校服，42套。”

　　老万：“傅序。”
　　“到。”
　　“来来来，你站起来。”
　　老万没继续念下去，反而让傅序站起来。
　　他指着傅序，笑意满满，同学们注意到老万有两个很深的酒窝。
　　“这傅序同学啊，是咱们市中考第一！”老万带头鼓掌。
　　掌声一片。
　　“哇塞！”
　　“这么厉害？！”
　　“我去，这是活的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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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奖，过奖。”傅序平常地笑笑，让人感觉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哪有人考到全市第一会这么平淡的。
　　时欲倾无法从震惊里回神了，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在网吧里看网课的男人不是学习好，是学习太他妈好了！
　　老万笑意更浓了，他嗓子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你是老师带的第一个全市第一，可别让老师失望了！”
　　“嗯。不会的。”
　　傅序终于能坐下，转头却发现自己的同桌像被下毒似的一动不动。
　　“诶。”他拿手指戳了戳时欲倾的脸颊，之后又有一种还想再来一次的快感。
　　被傅序这么一戳，时欲倾立马炸了毛。
　　他小声暴怒：“干什么呢你！”
　　傅序大概是没想到时欲倾的反应这么激烈，原本在半空的手放在了桌面上，细声细气地说：“不好意思。你讨厌这样吗？”
　　讨厌吗？
　　说不上来。
　　从前只有自己的妈妈会用手指戳自己的脸，好久没有种感觉了，他说不明白在他心中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没有生气，更没有讨厌，而是一种小脾气。
　　傅序见面前这个人表情从生气到沮丧，他心生愧疚，想着放学后请他吃饭赔礼道歉。
　　“不讨厌。”时欲倾嗓音压得很低。
　　傅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久好久，久到老万已经把名单念得差不多了，他终于开口：“好。”
　　开口的同时，他做了个决定。
　　自己根本琢磨不透同桌的心思。
　　然后呢？放弃吗？
　　不放弃。
　　傅序不露声色地瞄了眼身旁的人。
　　他决定干一票比考全市第一更牛逼的——成为世界上最懂时欲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