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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破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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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涣跑到了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右侧排着长队，他一手捂着口鼻，黑色的眼珠从排队的店铺门口转到排长队的虫子身上。
几乎都是年轻成年雌虫，里面有陪着雌虫一起来的雄虫雌虫亚雌伴侣。
“虫太多了。”他感到轻微不适。沿路他也注意到了，主城区和流放区的强烈差别。
陆远来自主星，跟他和陆离说，雄虫尊雌虫亚雌卑。小时候，他和陆离以为主城区也是这样，以为凭借着尊贵的雄虫身份就能进入主城区，就可以带着雌父一起过好生活。
可是事实狠狠打了他们脸，看守的虫也认为他说自己是雄虫是在欺骗他们。
更别说利用雄虫身份想得到优待更戳到了看守虫的雷点，棍子一挥，他和陆离就被赶了出去。
他们不轻易放弃，直到说得口干舌燥，说得看守虫真的对他们动起了手，最后是陆远及时赶来，拖着他们回去了。
流放区里，多是曾对雄虫有过不敬的虫，尽管犯的那些事情他听起来如芝麻般大小，陆远说得也让顾涣害怕，出门老老实实围住脸。
一朝到了流放区，纵然有诸如薛明一类对雄虫仍然身心臣服的雌虫，可也保不齐其他虫会怎么想。处于与以前相差极大、极度恶劣的环境里，虫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不足为奇。或许，真的开始怨恨雄虫。
仅凭身体素质，他根本不敌。
因此，他对外声称自己是亚雌。
正如那天在家，他听到家旁边树林里传出的一句话:“对雄虫唯唯诺诺，对待亚雌雄虫倒下狠手，废物！”
他不清楚和雌父、哥哥打起来的军雌会怎样对待雄虫，但是这句话，莫名就在他心底掀起了波澜，总觉得有点道理。
因为在雌父讲的故事里，雌虫亚雌面对雄虫的态度和他遇到的对待他们的很不一样。
当天，他和哥哥去参加进入主城区考核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到了最后，哥哥还是把他拉走了。
一想起雌父和哥哥，他就心中一热，胸口暖烘烘的，尤其舒服。他是雌父和哥哥养大的，而不是从小就把他丢掉的陈莫和姚敛养大的。
想着，他往下再拉了拉帽子，跑得更快了。
从街道右侧跑到街道左侧，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欢欢。”声音平和，却让他背脊一凉。
“欢欢，跟我回主星吧。”陈诺立在欢欢背后笑吟吟地说。
顾涣拔腿就跑。
陈诺快步上前，右胳膊前伸，直直握住顾涣肩膀，手术刀夹在指缝里，割了进去。顾涣啊一声，放下固定衣领的手，去掰陈诺的手。
顾涣刚二次分化完，力气不及陈诺大。手术刀割破肌肤，很快染红了衣物。陈诺看着那抹红，心里发胀，抬高手术刀，移向顾涣的脖子，面上仍带着笑容:“别乱动，跟我回主星，否则这刀进入的就是你脖子了。”
手下的身躯一开始剧烈地颤，陈诺知道，那是疼痛的反应。现在，变成了轻微的抖，隐隐有啜泣声传来。
他心里矛盾，也有点分不清自己此刻做的对不对。手腕一扭，顾涣被他掉转了过来。他看到，顾涣眼里水盈盈的，眼尾发红，吸了吸鼻子。
顾涣问他:“你们就这么讨厌我吗？小时候不要我，现在又要杀了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陈诺心里钝钝地疼，和哥哥一样的眼睛在哭，泪珠大颗大颗滚落，他一手捂住顾涣的口鼻，一手从后绕了一圈顾涣的肩揽住，说:“别哭，是我错了。我们都很喜欢你，没有不要你。”
陈诺的眼神迷蒙，焦点仿佛没落在顾涣脸上，顾涣不知道，陈诺是不是在和他解释。
只是一个劲地说:“不能哭，你别哭，你一哭，我就受不了了。”
陈诺自小跟在陈莫身边长大，喜欢一只虫会下意识靠近他，陈诺待虫也是一惯的宽和有礼。但是在涉及到陈莫时，他的脑子和心恍若分割开了一块，变成了偏执的“小气鬼”。
被遮住了下半张脸，陈诺好像看到了他惹得哥哥生气哭泣，胸腔险些喘不过气来，他说:“您别哭，是小诺错了，您罚我，我真是混蛋，竟然敢伤您。”
顾涣的泪珠掉落在他手背上，他火速放开手，语无伦次:“哥哥和姚敛、还有我，都很期待你的出生。”
他还记得，那天他和哥哥等在病房外，哥哥一遍一遍在检查准备的东西全不全，雌虫生育后身体会有一段时间虚弱，哥哥拉过他，问他:“小诺，你是医虫，快再帮我看看，还缺什么吗？”
他早就在哥哥的问询下检查了很多遍，碍于哥哥的担心，他只能不厌其烦地说:“哥哥准备的很齐全了。”
可哥哥还是放不下心，就扒在手术室外，双手合十，祈祷虫神两虫平安。
其实虫族科技已经很发达了，孕雌生育丧命的概率微乎其微，哥哥还是担心，他也在心底为姚敛捏一把汗，他是嫉妒姚敛，可也希望姚敛好好的。
如所有虫所愿，顾涣安然降生，哥哥抱顾涣给姚敛看。姚敛脸色苍白，唇上没有半点血色，安然在笑，撒娇:“雄主，虫崽长得像您。以后，我们可以再要一只雌崽吗，要长得像我。”
他刚想骂姚敛既要且要，就见哥哥把顾涣给他，让他也看看。
怀里的虫崽浑身通红，他看不出来长得像谁。只是抱着顾涣，就觉得很安稳。
他们家里，又添虫了。
他小心晃着手臂，朝哥哥看去，就见哥哥以他见过的最怜爱的神色，猛一把抱住姚敛。
从姚敛的角度，他看不到陈莫怎么了，可是陈诺看得清清楚楚，陈莫哭了。初始，还能忍住，后来，压抑不住声音，姚敛惊问:“雄主，您......”
哥哥说:“雌君，我对你有愧。”
“别哭，别哭，我错了。”现在心里的酸麻感和当时看到哥哥哭一样，陈诺小心抹掉顾涣脸上的泪，“我们这就回主星，我带你回家，带你去见你雌父雄父好不好？”
顾涣随手抹了把自己的脸，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还是疼得厉害。他拽了拽衣服，防止被血黏在伤口上。现在还是叫不出小叔叔，说:“我得先去找我雌父和哥哥。”
一句话把陈诺从心疼里扯出来，固执劲儿又上来了:“你的雌父只有姚敛！其他虫没资格当你雌父。”
陈诺的情绪变得太快，顾涣搞不明白。
陈诺又问了关键问题:“你认陈莫殿下为雄父吗？”
“相信我，欢欢这么可爱，没有虫会不要你。当时是你们一起去G170星，返程途中遇到了星盗，你的雌父雄父遇害，而你不知所踪，根本没有不要你不喜欢你。”
顾涣的眼睫抖动，一颗泪从睫毛上跳了下去。陈诺伸手，抚了抚顾涣眼尾。
从得知自己的身份到现在，陈诺根本没给顾涣接受的时间，只是一直问一直问。
顾涣现在脑子很乱，一个认字在心底盘旋，迟迟吐不出来。
他截羽轻颤，扫在陈诺掌心，痒痒的。陈诺着急，从顾涣的沉默里以为顾涣还是不接受他们。
顾涣说：“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吗？”此时他在陈诺身上，感受不到找到亲虫的欢喜，只是对危险的警觉和逃离。
不知不觉，刀尖滑到了他眼尾，从眼尾到了他下颌，又到了下巴，陈诺说:“没关系，不认我们也没关系，你把这张脸送给我，好不好？”
顾涣浑身发凉，说:“再给我点时间。”
迅速拍下陈诺的手，作势欲走。
陈诺眼疾手快，双臂环肩，把他搂进怀里:“别走，叫我一声小诺好不好？”
顾涣挣扎起来。
“求您，叫我小诺。”
“雄主！”
陈诺迷离的声音里，突然冲出来一声干脆坚定的声音。
顾涣猛得朝来虫看去，正是许书吟。
许书吟轻松掰开陈诺的胳膊，解放了顾涣。
顾涣脸上的泪痕犹在，小脸红扑扑的，胳膊上的血渍显眼。许书吟咬牙，抽出一条绳子，捆了陈诺双手，狠狠剜了一眼。
随后不顾现在在哪里，跪地把绳子的另一端捧起来要交给顾涣。陈诺被拽地也倒在了地上，吃吃对着恒星笑。
顾涣喘了喘气，平稳呼吸后，终于开口:“又是你帮了我，谢谢你。”
许书吟低头，咬了下唇:“雄主，我不是故意违背您的命令的，只是……”
他实在是不会说谎和推卸责任，只是后面没了下文，腰弯的更低了:“请您惩戒我。”
“但是我看到您受了伤，可以请求您允许我先带您去看医生吗?”
顾涣:“...你不用这样。”实在是折腾了太久，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了。
“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您是要去找陆远和陆离两只雌虫吗？”许书吟膝行两步，迅速出口。
顾涣脚步顿住。
许书吟说:“我之前让虫带他们去看了医生。”
顾涣:“然后呢？”
许书吟不敢撒谎:“陆远不治身亡，陆离带着尸首回去了。您放心，他们知道您是安全的。”
顾涣这次脚步没有再停留。
雄主有喜欢的虫，这一走，可能就真的不要他了。许书吟急促，往前扑住顾涣衣角:“雄主，我怀了您的虫崽。”
顿时，许书吟感到一阵威压，整只虫匍匐在地，衣角从手中溜走了。
虫崽并没有换来雄主的回头。
他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戚戚再喊:“雄主。”
“别叫了，渣虫而已，快起来。”七八只手同时朝许书吟伸来，扶他起来。他遥望，同样，七八只手碰到了顾涣，与许书吟这边的虫不同，那几只虫穿着制服，无视顾涣的挣扎，架着顾涣上了车，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