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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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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泽是云塘本地人,在一起那会儿经常跟我吐槽,读个大学都没走出家门。
我嘲笑他,谁让你生在大城市。
云大经管专业实力强悍,陆泽本校保送研究生,而我考去琼花。
他陪我提前联系研究生导师,一切都很顺利。
我们穿着学士服准备毕业典礼,在所有同学口哨加起哄的热闹声中,他跟我求婚。
本科毕业后的假期里,我们订婚了。
我没有家人参与订婚宴,甚至没邀请父母。
其实我对亲生父母毫无印象,连张照片都没有。
有记忆开始,就寄养在姑姑家。
每个月,只有父亲给他们打钱那几天,他们会待我稍好些。
其余日子,我谨小慎微得观察他们脸色行事。
我的父母从未来找过我,我也从未见过他们。
与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每个月打过来的钱。
可是后来,我想父亲终于把我忘了。
因为每个月固定打来的钱,没有了。
第一个月,姑姑一家还可以勉强忍受。
第二个月,我已经明显感觉多吃一口饭都惹人厌烦。
第三个月,他们说上学没用,让我出去打零工。
可我想读书。
那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又急又怕,求姑姑说我学习成绩好,可以辅导弟弟妹妹作业,还可以包揽家里所有杂活。
求她让我继续上学,放假我就出去打工赚钱。
姑姑没答应之前,我夜夜失眠。
睁着眼睛熬了几个通宵,想怎么才能上学。
喉咙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吃不进任何东西。
直到姑姑同意。
大概是算了算学费抵得过找家庭教师和保姆的花销,我在家里又腿脚勤快,才没有被赶出家门,还能继续上学。
当时我激动得哭了好久,内心对姑姑一家充满感激。
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在尚且不能自立的年纪能拥有一处容身之所。
从那之后,我更加察言观色得讨好他们,什么事儿都抢着做在前面,生怕他们反悔。
但我的任劳任怨,不代表我没有想法。
逐渐长大的弟弟妹妹,都有了自己的独立卧室。
弟弟屋里有台屏幕很宽很大的电脑,配着色彩斑斓的酷炫键盘。
而妹妹屋里则有一架钢琴,只不过她不怎么喜欢,总要姑姑逼着,才不情不愿得意思两下。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因为我羡慕得要死。
总是趁着去她屋里换垃圾袋的时候,偷偷摸两下。
假装自己是个优雅的公主,穿着拖尾的纱纱裙,扬起天鹅般白皙纤长的脖颈,演奏流畅的旋律。
所以,每当夜晚降临,不得不窝进没有窗户的杂物间,躺在属于我的窄床上的时候,内心就会被厚重的沮丧淹没。
我也想拥有一处舒适的存在,可以松弛得睡个好觉,做些喜欢的事。
于是,平常我尽力收集一些他们不要的东西,装点自己的小小角落。
比如妹妹喝完扔掉的奶茶杯,纸质外壳坚硬、图案好漂亮,杯壁上套着的隔热环每次都不一样。
我将纸杯洗净晾干留下来当笔筒,隔热环收集起来做书签。
可是弟弟妹妹时不时过来杂物间找零食吃,看到想要,问也不问就会拿走。
拿走又不珍惜,没过两天,我就看到它们再次灰头土脸得躺在垃圾桶里。
还沾着不好清理的零食渣子或者酸奶污渍。
那时候,心痛么?
痛的。
痛的同时,我所有忍耐和渴望都有了明确的指向和具体的形状。
房子!
我想要房子!
总有一天,我要有自己的房子。
整整一面墙都是落地窗那种。
我要把它打理得纤尘不染。
每个房间都布置成我喜欢的样子。
安一张能伸开腿的大床和一个可以同时摊开三本书的书桌。
下雨的时候,煮一碗热腾腾的面,撒上葱花和盐,再沃两个鸡蛋。
纵使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我自心安。
这成为我日思夜想的执念,以及所有勤奋背后的原生动力。
读书工作赚钱,尽快实现独立,走出这里,不要再寄人篱下。
住进自己的房子。
不过,那是遇到陆泽之前的事儿了。
遇到他之后,我变贪心了。
不只想要房子,还想要家。
想要一个人。
要他的身子,还有他的心。
他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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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集团在整个南方极具影响力。
陆泽是家中长子,订婚宴很受重视,搞得无比盛大。
虽然之前跟着陆泽偶尔参加大大小小不少酒会,但是订婚宴这阵仗还是吓到我。
对着不熟悉的人笑到面部僵硬,累急眼的时候,躲到楼梯间抽烟。
刚摸出打火机,陆泽找到我。
取过我的烟,吻在唇角,“媳妇儿,再忍忍。”
我掀起鱼尾裙,抬脚踹他,“谁是你媳妇儿。”
“不认?”他笑起来俊朗温柔,动作却坏,顺手提起昂贵的裙子将我抵在墙上,“那只能在这里把你办了,免得你不认账。”
“先上车后补票?”我挑眉。
“订婚还不算有票?有了就养,我不介意明天去扯证。”
“是你全力支持我读研的,”我推他,“说好暂时不结婚不生子,后悔了?”
“后悔了。”他到底还是没弄乱我复杂精致的发型和妆造,只轻轻埋头在我颈间,“真想把你关家里,接受我的无尽疼爱就够了。”
“可是更想看你开怀大笑,看你飞得又远又高。”
“我介意媒体过度关注你,封锁了个人信息,可我不喜欢外界称呼你‘准陆太太’。”
“你是萧姗,不是陆泽的萧姗,你从来不屑于我拥有的,只是因为爱情。”
他望着我,神情专注,“抱歉给你压力了,不订个婚,真怕你跑了。”
我知道自己过分独立。
大三做起来的创业项目已经正式上线APP开始盈利。
虽然不能跟陆泽身后庞大的商业背景相比,不过以我目前的收入在云塘买套房子早已不成问题。
当初这个项目,陆氏完全可以出手,但我坚持将陆氏排除在外,另外谈下投资人。
陆泽看我四处碰壁遭冷待,有些不忍,“你这项目前途一片光明,不能让我占个便宜?”
“不能。”我斩钉截铁,“我不想将来分开的时候,有不好割舍的利益牵扯其中。”
陆泽眸色倏地暗下来,“我满心都是两个人的未来,你却想着分开?”
“不是这个意思!”我恍觉失言,“抱歉阿泽,我想依赖你,也正在学着依赖你。”
“只是我独自走了太久,如果不给自己加上一层又一层保障,我会心神不宁、整夜失眠。”
“我太缺乏安全感,总要给自己准备抽身而去的后路,万一有天你不要我……”
我不再说下去,撒娇般摇摇陆泽手臂,“不开心?”
陆泽默了半晌,轻轻拥我在怀里,“不会不要你,你别不要我就行。”
他懂我,也尊重我。
所以忍着什么都不做,只是陪我。
刚确定关系那会儿,我忙得脚不沾地,话都说不上两句,除了上课就是打工,约会就是陆泽去打工的地方等我。
一直等我。
让我知道,他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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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陆泽家里把订婚宴搞得这么声势浩大,不只因为陆泽的关系,更是为了让我心安。
他们非但没有因为我娘家无人、无依无靠而怠慢我,反而极尽重视、处处护我为我考虑。
陆泽下面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弟。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却南辕北辙。
陆野热情如火,陆辰沉稳内敛,两人都待我极好。
订婚仪式前,老陆总和陆夫人拉着我和陆泽说话。
老陆总看起来严肃,其实是个风趣的人。
后来听陆泽说那其实就是开家庭会议,让我早点习惯。
他们家经常开家庭会议,算是家风。
“咳咳,”陆父起了个头,“我曾经看过一段话……”
所谓的婚姻,就是有时候很爱他,有时想一枪崩了他。
大多数时候是在□□的路上遇到他爱吃的菜。
买了菜,却忘记□□。
可过几天想想,不行,还是得□□。
“我还看过另外一段话……”
再美满的婚姻,都会有至少十次离婚的想法,五十次掐死对方的冲动,一百次的你争我吵。
但是,这就是生活。
我们老一辈观念传统,总认为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订婚也是如此。
既然决定在一起,就不能轻易说分开。
要互相理解、互相扶持、互相包容,走好今后共同的路。
你们是彼此选定的亲人,要记住自己今天的承诺。
陆灼华说自己没读过多少书,十几岁就在矿上跟人耍横斗狠,一步步走到现在。
最自豪的事情,不是建立起商业帝国,而是家里培养出三个大学生。
教养与学历高低似乎没多少关系,他朴素而宽厚,有些佛性沉淀在气质里。
也许因为他白手起家,所以对我格外欣赏。
尤其知道我主导团队做成创业项目之后,赞叹说一个小姑娘打小吃了不少苦头,却能坚韧得拼出一条路,成长得这样好。
是陆泽,高攀了。
接着,陆母轻轻握住我的手,眼角细纹也没能消减她风华丝毫。
她对我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有个女儿。
细细暖暖的声音,银铃般好听,温柔说谢谢你帮我圆梦。
这样物欲平和而精神富足的家庭。
难怪养出陆泽这样好的孩子。
我也想成为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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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备戒烟。”楼梯间里,我与陆泽鼻息相闻。
“哦?”陆泽勾唇,“不装大尾巴狼了?”
“嗯,拟了份宏伟的转性计划,改改身上毛病,做好陆太太。”
“为了我?”
“毕竟我算嫁入豪门?”
“不用改,萧萧,这样就很好。”他说,“我爱你。”
从不知,世间竟有如此炙热缱绻的三个字。
像誓言,又像枷锁。
带着痛楚落在心里,掷地有声,回响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