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嗨皮嗨皮做数学

3、开学认识

　　南城的冷风不刮人，它喜欢浸入校服里和同学们贴贴。

　　今天下午是同学们来学校领书、住宿入校的日子。明天就是春季学期正式开学了。所以一路上分享寒假生活的、求作业分享的、吐槽天气的、哭天抢地不想来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这条校门和住宅区的街道挪动。绿油油的校服，让他们看起来像一只只跳脚的青蛙。

　　快到校门了，程珊珊的步子慢了下来。
　　她回想着在分科后仍同班的熟人。曼曼？这丫头肯定踩点到。珺哥儿，不好说，但就算来了，估计也就在那坐着。林蓉倒是可以的，虽然腼腆但有回应啊。
　　一步一步，她非常自如地走到了教室门口。

　　一个熟人都没有遇到。

　　她原本就是2班的，分科后还是在2班。熟悉的教室里此刻已经多了几位陌生同学，低声交谈着。多了几分新奇，也多了几分无措。
　　她点头微笑致意，坐到自己一贯的位置上。

　　不久，楼上高二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哄笑声，众人一震。就连天花板都被楼上跺得有点震颤。衬得当下更是有几分寂寥和尴尬。

　　后来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位。有的目不斜视，直直朝空位去；有的左撇右瞧，没有熟人后也落座了；有的发现熟人在，朝着小团体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开始畅聊；有的开始认识新同学，往往触发关键词就能引起连锁反应：哦哦！我知道，你是X班那个谁，我好像和你分在一个宿舍了！

　　程珊珊终于等到了熟人，却是班主任。
　　“书已经到了。”劈里啪啦倒豆子一般：“珊珊，你带4个男生去图书馆旁边那个小隔间，你知道的。领的材料和份数在我之前给你的单子上。”
　　珊珊嘴巴应得比脑子快：“好！”
　　然后班主任风风火火地跑了。

　　珊珊：！！！
　　她转过头，试图在一群陌生人中，从面相上挑出愿意同她走的人。

　　这时候，那个一直在认人的男生发声：“你是程珊珊？就是上学期末干到年级第一名的那个？”
　　小手在胸前摇摆，还没来得及推脱谦虚。
　　他：“牛逼啊！”
　　程珊珊一下子有了想法，真诚的眼睛望着对方，“你也很牛逼！你能带上3个男生和我一起去拿书吗？”
　　“这有啥！阿斌，雄哥，维泽，走！”

　　校园里的枝丫光秃秃的，人行道上满是积攒的落叶。在这座重新热闹起来的校园里，干叶随着众人的步调奏出“沙沙”的背景音。
　　刚刚的社交能手名字叫马骏腾。在老马的带动下，五人很快就认识了彼此。
　　i人程珊珊应接不暇：“没有没有，我单科每科都不出彩，全靠总分拉起来。”
　　方维泽：“那也很厉害啊。第一名之前一直都被实验1班垄断。”
　　这样下去不行。

　　珊珊问老马：“你之前是你们班班长吗？”
　　“不是啊。”老马露出点懵懵的表情，不懂怎会这么问。
　　“有没有兴趣竞选班长？”语速加快，抛出诱饵：“分班后老师肯定要重新安排班干部。”
　　“不吧，老师一般不都挑学习好又乖的。你上还差不多。而且听说嘉哥也在我们班，他可是级长都喜欢使唤的好手。”

　　吧，就是不。双重否定表肯定。
　　程珊珊的语调一下子就高起来了，像卢女士一样：“怎么会？你想想，班里的人都不大认识，需要的是一个对大家都有所了解的人当班长。”
　　老马沉思，珊珊添柴加薪：“而且一看老马你就是乐意为大家做事情的。领教材你自告奋勇就带人来了。大家也都乐意听你的话。以后当了班长，我们几个想组织啥活动都好和你开口。”
　　老马深思。
　　珊珊伸出缩在袖子下的拳头，借哈气暖手的动作遮住上翘的嘴角。

　　小隔间人不多，两位卸货的工人和学校老师在核对数目。一个女同学蹲着拆包装，几个男生在后面弯腰排书堆，方便等下各班排队领走。
　　程珊珊拿着单子不知道找谁合适，先走到了女生的面前蹲下。
　　“你好，我们是高一2班的，想问是找你们领书吗？”
　　“领什么书，没看在拆着呢吗？不帮忙拆说什么风凉话。”
　　珊珊定住，好像被人骂了一顿。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再不帮忙就过分了。

　　可她看向不远处等着她的四个人。他们不应该陪自己在这里拆包装，他们只是出于班级奉献过来领书，甚至都不应该让他们等她。
　　珊珊转回头看向女生，发现她撕开的包装下是高二的书。

　　她默默起身，开始寻找高一的书堆。
　　倒是老马眼力尖，一下子窜到了刚直起身子的高个男孩旁边。
　　“嘉哥！在这儿呢！我就说班里怎么不见你的身影，是不是级长让你来分书？”
　　“这是我们的书？”
　　“小珊儿，在这儿呢！在这领！”

　　老马和人真的熟络地很快。
　　就是这个称呼让她感觉有点，唔，毁誉参半？

　　伍嘉禾朝老马挥手的方向望去。
　　女生的身高不算高，宽大的校服棉袄罩住了一半有余，像背着个大龟壳的乌龟。这也是大部分学生宁愿在秋季校服里穿贴身羽绒内胆，也不会碰棉袄的原因。
　　高高扎起的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但是低垂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程珊珊跟了过去，朝伍嘉禾点头以示打了个招呼。
　　“嘉哥，我们班要拿48份。”她递上单子。
　　其实她并不太清楚“嘉哥”是谁。这半年的高中生涯只勉强认识了班里的人，其他的都是偶尔听听八卦。从男生的嘴里会听到这个名字。以及，从曼曼那里会听到这个名字和“肖扬”在一起。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伍嘉禾旁边另一个还在低头排书的身影。少年撸起的袖子下，麦色的肌肉纹理并不明显，仍在抽条的身高让他有点像瘦弱的纤夫。略微带卷的浓密头发快遮到眉毛，配上干活中紧抿的嘴唇又突出他的几分沉默和距离感。
　　珊珊把视线抬回，结果正正撞上了伍嘉禾打量的目光。

　　她立马低下视线，热意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啊，刚刚，不会被发现视线乱瞟了吧。
　　手缩在袖子里拧巴着，祈祷自己不要成为新同学眼里奇怪的人。

　　老马正奇怪一路上聊得还行的珊珊怎么在嘉哥面前缩成了鹌鹑，就看到伍嘉禾眉眼上挑，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还笑了笑。
　　老马手指比划着两位：“你们认识？”
　　连旁边一直干活的肖扬也直起身体，看了过来。

　　珊珊这下终于抬头，不敢直视嘉哥就直视老马，认真地摆手。
　　“上学期各科前十名拿奖。”伍嘉禾说：“物理十个人里面只有她一个女生，被大家起哄从最后面推到了最前面。登时她整个脸就红的跟苹果一样。”
　　说完，他还微微弯下腰，也朝珊珊摆起手，“嗨，红苹果，很高兴认识你。”

　　咦？没发现？但是自己刚说完单科不强，会不会被人说虚伪？虽然确实不强，第十，不然也不会排到最末尾。
　　程珊珊又不淡定了，强行让自己习惯这调笑般像在逗孩子的语气。她中规中矩地笑着，向他们2人进行自我介绍：“嗯，我叫程珊珊，你们叫我珊珊或者小珊儿都行。以后大家都是2班的，多多指教。”
　　这人机一样的语句总能把聊天给聊死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间。
　　伍嘉禾还想说点什么，不然没人接话怪尴尬的，却发现那个不禁逗的女孩此刻抿唇保持着上扬的嘴角，但是低垂着眼睛，仿佛没有人接话也没所谓，她不在乎也看不见。
　　他觉得奇怪。似乎刚刚的聊天有些过犹不及，但细想自己的话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笑了笑，决定揭过这件事情。“那老马你和阿斌、维泽点书。这边都是我们的。点好后统一放到那个角落里。珊珊带着单子最后再清点一遍，确保不拿多也不拿少。雄哥去体育场旁边的器材室借推车。”
　　这个时候程珊珊终于抬头直视他了。
　　“我带了校园卡，推车要校园卡抵押，我去吧。”

　　伍嘉禾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社恐女生怎么干活最积极。

　　程珊珊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她有点怕推车还没来，他们已经点好了。
　　几步走出图书馆，穿过没什么人的足球操场时，她又不想那么快。
　　灰茫茫的天空下，天光半透不透。巨大的观众席环绕着整个圆形操场，却没有一个人。风卷袭来的凉意让她皱缩了一整天的心脏舒张开来。她独自走在绿色的草坪上，感受着难得的平静。

　　隔间里的男同学看女生走远，聊得更畅快了。
　　“刚刚的对话太窒息。”一路上都怎么说话的阿斌：“我还没试过这么难接的话茬。都不知道说什么。”
　　“那是你没怎么和女生说过话！女生就是比较细腻谦虚一点。”老马：“你指望她像雄哥一样，勒着你的脖子就朝你耳边喊，‘知道老子牛逼吧，叫大佬’，这样的窒息感你要不要？”
　　想了想画面，阿斌：“要。”
　　远在角落的雄哥，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抬起头问：“什么？”
　　维泽憋着笑数到最后一本语文，放下书就给蔡斌一个背后锁喉，并贴耳吹气，附上一版公鸭嗓夹子音：“giegie~我牛不牛？”

　　在小隔间边墙，伍嘉禾摆着最后几个科目的立牌，笑看前面几人的打闹。
　　已经完成的肖扬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也看向老马他们，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伍嘉禾怔了怔，想了个肖扬一定会接受的理由“我用寒假作业让雄哥帮我从日本带了五条悟手办。”
　　外表看起来沉默·充满距离感·阴郁型的肖扬伸出了他的手，喑哑开口：“借我玩两天。”
　　闷声发笑，伍嘉禾打掉肖扬的手。“还没捂热呢，过两天。”

　　程珊珊带着推车回来时，小隔间里还是这么些人。
　　撕包装的学姐持续暴走着，在打电话却打不通。
　　为什么会打不通？
　　是没拨出去？没听到？还是？
　　为什么总要让人歇斯底里呢？
　　珊珊看着地上撕开的牛皮纸，还是走向了那个向自己求助的学姐。

　　借的推车是装排球的，足够大，还有围栏，可以一次性运完所有的书。
　　五人开始启程回班里。
　　“你是认识那个学姐吗？”蔡斌好奇，刚刚看学姐和她聊的挺好的。
　　难道只是男女之间聊天比较难？
　　“不是，只是帮她递个信息喊多几个人过来，她一个人干不完的。”

　　大家有点明白过来，吐槽一顿之后是对自己的满意。
　　雄哥：“他们都老油条了，推三阻四的，还让女生一个人收拾。”
　　“听说之前在北门小巷子抓到过斗殴滋事的，原因不清楚，但高二好几人上通报了。”老马消息真得非常灵通。“不过我们级也有，就是那个给自己头发上铲闪电的沙雕，不知道去哪班了。”

　　现在教学楼的喧闹已经可以媲美菜市场。受不住噪声的鸟雀用喙点了下地，还是飞走了。2班已经没有多少空位，王曼才气喘吁吁到门口。
　　她朝之前俩人的座位看去，旁边还是珊珊的书包，但是自己的座位却已经坐了一个女生。而且周围已经没有空缺的两人桌子。
　　G了。

　　她还在目光搜寻着其他可换的座位，背后一个影子就盖住了她的影子。
　　影子有着半裙的形状！
　　王曼头也不回，朝最近一排的第一个位置坐下。

　　班里的声音也渐渐低下来，期间突兀地响起几道手机匆忙砸进抽屉的声音，最后消失。

　　名声在外的盛明老师也不拆穿他们，只是扫视过去。
　　她知道过度的打压会激起他们的逆反心理。而在新认识的第一天，适合先投喂点饵料。
　　“很多熟面孔啊。生面孔也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会熟悉。”

　　老马程珊珊等人回到班里的时候，班里在搞姓名牌。
　　珊珊看向挂钟，其实刚到14点，但如果能再早点回到就好了，那就不用老师等自己。然后她就看见和自己隔得老远的王曼。
　　王曼双手合握成拳，朝她做了个眼睛无辜，嘴角下拉的表情。

　　王曼曼！你！
　　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汹涌着，程珊珊翕张的鼻孔就差没喷出火了。
　　不得已认命般坐回自己座位。现在的同桌是个安安静静的女生，平刘海波波头。
　　程珊珊的情绪来的快，放弃得也很快。
　　算了，本来就是自己更不会社交，是自己的私心想和曼曼绑在一起。曼曼其实和谁都能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