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山什么什么裂 ...
-
叶白不由得想起一个人，幼儿园小胖。
幼儿园小胖很喜欢无差别欺负人，叶白也是其中一个，他胆子小，不敢告老师。
之前的幼儿园小胖能一拳将自己抡倒在地，但他说过他根本打不过奥特曼。
两两对比起来，这个会杀奥特曼的哥哥比幼儿园小胖可怕一百倍。
“妈妈~妈妈！”
“怎么了？”
“哥哥”
叶白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差不多。
瞥见对面额角还挂着疤痕，眼神犀利，脚踩奥特曼半截身子的何响哥哥，即使心里再多话，到了嘴上也说不出来。
虽是害怕的，他也忍不住再偷偷看一眼对面会杀奥特曼的哥哥，和踩在脚上的那双鞋。
居然杀了两个奥特曼。
“怎么了？小白？”
吴月低下头看藏在她腰边脸蛋红扑扑的叶白。
“藏起来。”
叶白不敢说自己很害怕这位“凶神恶煞”的奥特曼杀手，只能闭上眼睛，用妈妈的衣服蒙住自己的头，这样那个哥哥就看不见自己了。
“害羞啊？”
“嗯。”
叶白胡乱点头。
“何响哥哥很厉害，不会欺负你，叫他带你去摘番茄去。”
姨婆拍拍叶白的脑袋，语调轻缓，听着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位姨婆叶白见过，那天他们一起吃过饭，姨婆还买了一根香蕉味的冰糕，很好吃。
“小白，你就在姨婆家跟哥哥玩会儿，妈妈和姨婆去给你买冰糕，你最爱的香蕉味儿，一会儿就回来。”
叶白一听见吃的，眼里都在冒金光。
“好！我要吃香蕉味冰糕，妈妈一根，我一根，姨婆一根，哥哥一根。”
“好。”
意识到自己哽咽的语调，吴月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是沉默下来，继续摸着叶白的小光头。
叶白扬起灿烂的笑容，露出八颗洁白的小米牙，眼睛眯成一条缝，朝妈妈的背影挥手“妈妈再见，快快买了回来。”
“听哥哥话。”
望着张阿婆一笑，眼眶里的泪花闪烁，背过身后，小小的眼框终究还是兜不住一汪泪水，一颗剔透的泪珠欻地流出来。
美味的香蕉味冰糕是能让人放下内心的恐惧的。
他早已忘记对面那个奥特曼杀手手段是如何毒辣，甚至大方的还要分一根香蕉味冰糕给他。
平时妈妈不会买香蕉味冰糕给他吃的。
吃了凉的容易拉肚子是每个小孩子的特性，吴月总是十天半个月才买一次冰糕，叶白每次都馋得直流口水，之前吃的冰糕棍棍全存在一个饼干盒里。
馋的时候就拿出棍棍闻闻味道。
这次的冰糕棍就不存在饼干盒了，放在小蚂蚁的窝上，让他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都能闻到香香甜甜的香蕉味。
何响见过许多次这个场面。
第一次，妈妈也是这样骗他的。
后来的每一次也是这样，大人就不见了，只留下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儿。
还想骗小孩儿，其实根本骗不了一个已经九岁的大孩子。
何响觉得叶白待会儿肯定会哭得很伤心，山什么什么裂一样伤心。
请原谅一个已经疯玩了一整个暑假的小孩，山崩地裂这样高难度的词语早被遗忘在后院外面的芦苇丛里去了。
他得准备好塞耳朵的纸巾。
“何响，带着弟弟进去玩呀，后院摘小番茄去。”
“记得别出院子啊！”
“我跟吴阿姨出门一趟。”
张阿婆发了话，也跟着吴月出了门。
寄养一个小孩儿，可不是随便养只猫猫狗狗那么简单。
“走吧，小白弟弟，我带你去后院摘番茄。”
叶白期待地望着吴月离开的背影，猛地听见奥特曼杀手的话才想起此时此刻的院子只剩下自己、胸口的超大奥特曼和凶狠无比的奥特曼杀手。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叶白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西边透过玉兰花树叶照射过来的阳光热得烫人。
面对这种即将知道真相——暂时被母亲“抛弃”的小可怜。
何响作为一个过来人，此时已经自动将自己代入到叶白大哥的角色，豪气地走过来拉起叶白的手腕。
一双黑手“邪恶”地抓起叶白的手，凝滞的空气又掺杂了一丝邪气，叶白心脏蹦蹦蹦的快要跳出来了，脸色通红，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小嘴微撇，一副要哭不哭又强忍的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即使心里很想把手从这个奥特曼杀手的手里抽出来，但不敢。
被劫持的受害者只要作出想要逃跑的迹象都会被一刀咔嚓，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被抓着的手丝毫不敢动，便只能用另一只手护着胸前的奥特曼。
叶白抓着胸前的衣服不肯撒手，上面的奥特曼印花皱成一坨，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毕竟谁也不知道奥特曼杀手会不会将他胸前的奥特曼咔嚓掉。
“你怎么了？要拉了吗？我带你去厕所。”
何响知道有的小孩儿就是这样，隔壁小孩儿第一次来这儿玩的时候不好意思说自己要上厕所，结果拉了一裤兜子。
现在的小白脸色和隔壁小孩一样，憋得通红一张脸，紧闭着嘴，一动不动，似是憋急了。
“妈妈！妈妈！”
叶白忍受着身边人的杀气，心里的害怕与委屈能装一箩筐。
妈妈怎么还能让自己听这个杀手的话呢？
随着一声妈妈哭喊，两颗豆大的泪水一骨碌从红彤彤的小脸上滚过滑到下巴上挂着。
“我要妈妈。”
在陌生的地方只有妈妈能救他，他不想他的奥特曼被这个哥哥杀死。
叶白越想越难过，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似的一颗颗不连断的往下滴。
何响面对这种哭闹的小孩没一点办法，他不明白，只是上个厕所而已，脱个裤子和穿裤子，就算叶白弟弟自己不会，他也会帮忙的。
没必要哭的。
而且其实他很想告诉叶白你妈妈不回来了。
他知道的，有个词叫寄养。
被送到这儿来的小孩都不会等到出门买零食的妈妈。
比如他自己。
何响并没有这样说。
“你别哭，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何响说谎了。
他下学期可能拿不到光荣的红领巾了。
叶白根本听不懂何响说的话，他现在就是单纯的想要最依赖的人在身边。
胸口的奥特曼被叶白死死捏住，露出圆鼓鼓的肚皮，眼睛也紧紧地闭着，呜咽着，大有一副我要陪着我的奥特曼一块儿死的姿态。
可惜何响并没有理解到叶白做出这幅小模样的用意。
只以为他快拉了。
“妈妈。”
“哎哟，你别哭啦。”
他忘了，这小孩儿听不懂。
何响松开叶白的手，无奈地站在原地，看着闭着双眼抽噎的小光头，除了说出那四个字，根本想不出还有别的任何动作来安慰人。
事实上，这种小孩儿好烦。
但命令在身，何响也别无他法。
察觉到被禁锢着的手松开了钳制，叶白依然抽叶着，只是悄悄将手藏到后背去，紧紧贴着自己的腰。
“喵唔~”
三白大张旗鼓地叼着一只巴掌大的白条从后院进来，鱼甩了两尾巴从三白嘴里挣脱出来掉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摆尾。
院子后面是条河，鱼很多，放点芦苇篓子就能抓到很多。
三白纯粹是技术好，作为一只生活在河边十年的老猫，没点技术在猫界都抬不起头来。
“三白来啦！”
何响瞥见蹲在地上舔爪子的三白，松下一口气。
没有任何一个小孩能挡住三白的猫猫攻势。
“三白可乖了，你摸摸。”
还是半普不普的话，不过没关系，普通话说着说着就普了。
何响抱起温顺的三白，小心翼翼地凑到叶白面前，小猫对着陌生的叶白咪呜咪呜叫着，声音乖软，引得叶白悄悄睁开一只眼瞧。
这只名叫三白的奶牛猫算不上好看的，甚至丑得不行，眼睛长得不对称，甚至连嘴都是歪的。
它是一只被母猫遗弃小猫。
叶白伸手摸了摸猫头，他不觉得它丑，猫猫浑身的毛都干干净净，软的像棉花一样，它是一只乖小猫。
被叶白这么从头撸到尾，三白嘴里发出咕哝哝的声音，主动蹭叶白的手。
“猫猫，好乖。”
“我把它放下来，你慢慢摸。”
三白被何响放在地上也不跑，猫猫头一门心思地蹭叶白，叶白磨蹭着移动自己的位置，慢慢转变自己的方向，背对着何响，对着三白喵喵叫。
“咪呜~”
“咪呜~”
“喵~”
“喵~”
三白叫一声，叶白便学一声，一人一猫到是无阻碍般沟通起来。
看着一人一猫蹲在一起的乖顺模样，何响胸口存着的那口气终于卸下来了。
还好，哄住了。
地上的鱼还在地上摆动，浑身沾满灰尘，看着像是死前最后的挣扎。
何响捡了鱼扔到屋檐下的小缸子里。
这缸是用来接屋檐水的，下了大雨，雨水顺着屋檐四角倾泻而下，用缸子接满水，便可以用来浇院子里种植的花草。
缸子里还有两条拇指大的鳑鲏，一种河里的野生小鱼仔，能看见五彩的鳞片，前几天和小伙伴们抓了很多，大的都被阿婆炸了鱼干吃，只剩下这两条小仔。
白条入水便洗净浑身的泥沙，又变成了白白净净的样子，自由地在水缸里游。
“响哥！阿婆让我们来找你玩了！”
叶白听见声响，抬头望去，是两个大朋友。
一个胖墩，一个波波头。
很平常的打扮，都穿着普通的短袖和五分短裤。
胖墩是晋南，隔壁小卖店的未来老板，上二年级，何响小跟班，一口一个响哥叫得顺口的不行。
波波头是祝贺，何响的同班同学兼班长，留着的波波头是当下小女孩最喜欢的发型，看着像城南旧事电影里的英子。
“小白弟弟，你好，我是祝贺，跟何响是同班的，我住在隔壁五楼。”
祝贺在外边遇上阿婆就已经知道这院子里来了一个小弟弟，进门便看见蹲在地上摸三白的干干净净的叶白，果然跟只会流鼻涕吃辣条的晋南不一样，是个乖弟弟。
叶白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姐姐，偷瞄一眼站在水缸旁的何响，不知所措。
虽然何响在叶白心目中不是什么正面形象，但对于叶白来说，一边是陌生人，一边是妈妈交代要好好听话的奥特曼杀手，他更偏向于信任站在妈妈这一方的何响。
谁能告诉他这个姐姐叽叽咕咕在说些什么？
笑笑算了。
想到这里叶白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还算看的出来的笑容，然后低下头继续摸猫猫头。
“他听不懂，只会说普通话。”
何响接收到叶白的信号，解释道。
“还很喜欢哭。”
“我刚刚可哄了好久，你们别又给弄哭了。”
晋南抓了篮子的小番茄，在身上擦了擦，一口咬在嘴里，囫囵地说“普通话怎么说？”
“小白弟弟，你好，我叫祝贺。”
依旧是如同何响那样半普不普的普通话。
叶白终于听懂了。
“你好。”
叶白应声。
妈妈说乖小孩应该有礼貌的。
“吃吗？”
嘴角突然被一颗红色的小番茄堵住，软软的，香香的，浓厚的番茄味一股脑往鼻子里钻。
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嘴便已经遵循本能一口将番茄咬住。
浓厚的番茄味一瞬间迸发，汁水润湿了叶白刚刚哭嚎的嗓子，几乎没什么酸味，没怎么嚼，一颗小小番茄便吞入腹中。
“真好吃！”
“谢谢哥哥。”
又一颗小番茄被塞到嘴边。
叶白知道面前的哥哥和幼儿园小胖长得很像，都是胖墩墩的身子，黑黑的头发。
但他是个好人。
番茄也很好吃。
嘴边的番茄一个接着一个被塞到嘴里，直到嘴里被塞满了番茄，载塞不进去一丁点，叶白才拉拉晋南的衣裳。
“哥，哥，吃，不，下了~”
连这几个字都是从缝隙里钻出来的。
叶白加快咀嚼的速度，腮帮子鼓鼓，跟兔笼里养的几只白兔嚼番茄一个样。
院里的番茄种太多吃不完，即使阿婆每天早上送了邻居许多，下午熟的一批也能摘一篓子。
晋南每天的固定节目就是拿草和番茄喂兔子。
何响站在水缸面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弄着缸里的水，吓得缸里的几条小鱼疯狂逃窜。
“祝贺，你问问他是不是要上厕所？”
祝贺照着何响的话问了。
叶白摇头，待嘴里的小番茄全都咽下去后才说：“我不上厕所。”
“那我们去后面摘番茄。”
“好！”
叶白被祝贺拉起左手，晋南牵着右手，穿成一串拉着往后院走。
奥特曼杀手被甩在身后，叶白脸上的笑都真了几分。
总算是不会有人威胁到奥特曼的安全了。
“哎，你们别把他整哭了！”
何响还是站在原地，看见祝贺那副笑脸就知道她又要开始编排她的大戏了，只要不把小白无聊到哭就行。
“不会的。”
去后院得穿过正屋走厨房后门，正屋的摆设很简单，左边一张木头方桌，三条长凳被摆在进厨房的门边，右边摆了张刷红漆的木沙发，和面前的红漆茶几是配套的，正对面有台大屁股电视，用花布盖着。
厨房摆的东西要复杂许多，锅碗瓢盆，瓜果蔬菜，冰箱，气灶，泥土灶，有序地被挤在这间小屋子里。
泥土灶旁边有扇木窗，简单的，没有任何花纹的。玻璃被擦得干干净净，能看见阿婆种的番茄，一串串挂在枝上，红的，黄的，沐浴在西斜的阳光下。
“好软，这是用草做的吗？”
叶白第一次见长满苔藓的青石缸，绿绿的竟然一点也不漏水，摸上去软乎乎的，肯定得用很大的草才能做。
晋南道：“这是用石头做的。”
“小白弟弟，你去摘那个紫苏叶，多弄点。”
“为什么要多摘？”
叶白疑惑歪头。
“当然是玩过家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