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阳光乐观又开朗》红豆不OK

1、他把奥特曼杀死了

　　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六号，张阿婆家来了第二个被寄养的小孩儿。
　　那小孩儿长得白白嫩嫩的，脸蛋肉嘟嘟的，眼睛圆溜溜的，是个小光头，穿着一件淡黄色的T恤，胸上印了个巨大的奥特曼头像，穿了双深蓝色的凉鞋，被他妈妈牵着小手，站在张阿婆家院子的玉兰花树下。

　　玉兰花树长得很高，耸着个脑袋，探出两米高的围墙，即便站在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这颗长得郁郁葱葱的玉兰花树。
　　院子的位置极好，上午十点前几乎晒不到太阳，这树栽的位置更好，下午两三点一到，太阳西斜，浓密的叶子挡住了绝大部分西边的太阳光，整个院子都凉悠悠的，最是适合端把椅子乘凉。
　　裹挟着热气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叶白仰着头看摇曳的叶片，脑袋随着摇晃的树叶慢慢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叶子。
　　真的是好大一张叶子，能比他的脸大，那么大一张用来扇风再好不过了。
　　蒲扇扇的风总是热热的，夹杂着一股难闻的怪味，这个叶子看着绿油油凉丝丝的，扇风应该也是这样。
　　但树叶高高长在枝头上，垫着脚也摘不到。
　　手里捏着的拇指饼干被他用门牙一点一点地刮着吃，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根饼干了。
　　拇指饼干是世界上第六好吃的东西。
　　牛奶味的，咬起来咯吱咯吱响。
　　当然那是吃得很快的时候。
　　即使一点一点慢慢吃，他手里的拇指饼干很快被吃了只剩半截，叶白干脆咯吱咯吱一下吃了个干净。
　　还是脆脆的饼干好吃。
　　腮帮子很快就被半截拇指饼干塞得满满的。
　　他美美地享受半截饼干的牛奶味混合唾液溢散在口腔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快乐地飞起来了。
　　脑袋晕乎乎的，好像大树在跳舞，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身体好像不受控制地跟着世界旋转，灵魂要飞到天上去，脚软软的，站不直。
　　“妈妈，妈妈，我感觉我要飞起来了。”
　　叶白死死抓住吴月的连衣裙下摆。
　　“小傻瓜，你那是头晕。”
　　吴月一把捞起腿软的小白，捏捏他的脸。
　　“看见绿色的小精灵没有？”
　　“小精灵？故事里的那个？在哪里？”叶白最喜欢小精灵的故事了，传说中绿色小精灵是植物守护神，只有最幸运的人才能看见。
　　“妈妈你看见了吗？”
　　吴月微笑，但不说话。
　　他知道的，妈妈的这个微笑代表的意义。
　　上次他向妈妈多要一包拇指饼干时，妈妈是这个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就获得了一包饼干。
　　叶白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随后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小脸红扑扑的。
　　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他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二幸运的人！
　　叶白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拇指饼干味道，满满的幸福的味道。
　　被抱了一会儿，吴月体力不支，将叶白放下来。
　　叶白痴痴地望着玉兰花树，只期盼能看一看绿色小精灵的真容。
　　“这孩子很好带的。”
　　“也不挑食，就是不喜欢吃芹菜。”
　　“有点认生，熟了就好。”
　　……
　　耳边是浓重的乡音，妈妈和姨婆谈的话叶白一点都听不懂，他们在羊城的时候都说的普通话，这里叽叽咕咕的语调他偶尔能听得懂几个字。
　　叶白和妈妈回柏溪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乡音已经熟了，只是说得太快听不懂，自己也不会说。
　　妈妈说姨婆这里很好玩，可以摸摸小鸡，小鸭，小兔，小猫，还可以跟一只彩色的鹦鹉玩，教它说话唱歌。
　　“你放心好了，我嫡亲的姨侄孙，肯定给你养的白白胖胖。”
　　“什么时候出去？先把孩子哄好了。”
　　“晚上的车，一会出去取钱，再买点吃的。”
　　……
　　叶白听不懂，只听了妈妈好像是要买什么东西，不用猜也是好吃的。
　　要是能买根排名第五的香蕉味冰糕就是再好不过了。
　　头仰得累了，叶白便晃晃圆滚滚的脑袋，埋下头看着地面，几只小蚂蚁举着一块白色的食物慢慢爬向不远处的洞里。
　　他想追上去看看，可妈妈牵着他的手，不能松开。
　　妈妈说过，陌生的地方小孩儿容易走丢。
　　他还只是一个即将上一年级的六岁小学生，要是走丢了，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到妈妈，也吃不到香蕉味冰糕了。
　　人的一辈子，可是有一百年那么长呢。
　　叶白摇摇头，他才不要那么久见不到妈妈，也不要那么久吃不到香蕉味冰糕。
　　他抬起头来，不再看地上的蚂蚁，往屋子看去。
　　这屋子长得很奇怪，墙上钉了些洋钉，上面挂着干掉的丝瓜瓤，几个很大的葫芦，干辣椒，大蒜头，还有叶白没见过的东西，一件用干草做的衣服。
　　干草也能做衣服，真高级。
　　和羊城的高级商场一样高级。
　　大门里头有个挤在门缝偷看他的小朋友，只露了一双眼睛，黝黑油亮，眼神里充满好奇，门被他弄得吱嘎响。

　　“何响！快出来带弟弟去玩会儿。”
　　“来了！”
　　张阿婆朝着屋内大声喊了一嗓子，一个身着蓝色短袖，黑色五分裤，脚踩蓝色拖鞋的寸头男孩提着一个篮子从门内窜出来。
　　篮子里装了许多番茄，大的小的，红的黄的满满一兜子。

　　何响是被寄养在张阿婆家的第一个小孩。
　　养了三年多，爸妈只在过年回来住上几天。

　　“来啦！”
　　“阿婆，我今天摘了好多番茄，今晚吃番茄炒蛋吧！”
　　“行，一会儿多捡两个鸡蛋。”
　　他麻利地将框子放下，看着面前白嫩嫩的小孩儿。
　　叶白看着从木质门一窜而出的毛栗子头男孩，吓得缩在吴月的身后，憋红了一张脸，只露出半张脸，眼睛圆溜溜的，有些好奇又躲闪着看着面前的人。
　　这个哥哥，很厉害，竟然能自己拎起一个那么大的篮子，摘那么多小番茄。
　　小番茄红彤彤的，圆溜溜的，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小白，跟何响哥哥问好。”
　　吴月拍拍叶白的肩膀，示意他说话。
　　叶白不知道如跟即将成为好朋友的哥哥问好，心理建设了好一会儿，想了又想要说的话，拇指和食指搓着奥特曼衣服下摆的布料，忸怩好一会儿，他才张嘴问了句好。
　　“何响哥哥，你好。”
　　初到陌生地方，见到陌生的人，即使做了心里建设，叶白还是有些放不开，话说得软软的，又是普通话，跟那些本地话的孩子不同，说的话甜丝丝，软绵绵的，好听的不行。

　　“你好，小白弟弟。”

　　柏溪就没一个说普通话的人。

　　何响也不会说，但还是胸有成竹自信地说了个半普不普的“你好，小白弟弟。”

　　没说过普通话还没看过说普通话的电视吗？堂屋每天两小时的大屁股电视里的展昭不是白看的。

　　很烂的语调。

　　何响听着自己的口音都觉得别扭，但无所谓，他已经努力了。

　　叶白听着这半生不熟的打招呼，觉得有些奇怪，他没听过这么怪的音调，但还是腼腆的笑笑。
　　他探出脑袋，仔仔细细看了看面前的人。
　　这个哥哥晒得跟酱油一个色，额角有块没有痊愈的疤痕，结着暗红的痂。

　　脚上踩一双有奥特曼印花的深蓝色拖鞋，上面的奥特曼只剩下一截身子。
　　即使只剩了半截身子，叶白也绝对认识那是超级无敌的奥特曼。
　　红与银的配色，标配的激光动作。
　　是奥特曼无疑了。

　　他把奥特曼杀死了！
　　这个哥哥巴奥特曼杀死了！
　　小孩子的想法就是这么单纯直接，奥特曼的身子与头分开不是死了是什么，神探狄仁杰里面被砍头的人也死了。

　　“妈妈。”

　　叶白心一惊，想起那把大刀落到脖子上时鲜血四溅的场景，呼吸一窒，心脏咚咚咚地跳，比幼儿园拍皮球的速度还要快。

　　他急切地摇摇吴月的手，脖子缩起来，又藏到妈妈身后，像一只躲在母鸡怀里的小鸡崽子。

　　那个哥哥会杀奥特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