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有恶报》苏笙一梦

1、误入

　　九月，晚风送来习习凉意，夜幕低垂，偶有蛙声低低响起。

　　这是远离a市市中心某处的东山湾，四辆跑车整齐排列，引擎轰鸣着，伴着男男女女兴奋激烈的欢呼声和呐喊声，打破了静谧的夜。

　　裁判的旗子高举，围观的人群霎时屏息敛声，唯恐惊扰了坐在车里的人。

　　“谢少！谢少！谢少！”

　　伴随着谢绍坐进自己的车里，今晚热烈的气氛达到高潮。

　　喝酒泡妞，赛车打架谢绍是个中高手，但今晚他原本并不打算参加。他屁股下刚买的超跑还没捂热，并不想落到别人手里。况且不是正规场地的比赛，不在他的计划里。

　　只不过今天有新人加入，劳俊又一直在旁边怂恿，他这才应下了。

　　谢绍眼神专注，锐利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前面的路，手脚激动到神经质的颤抖，血液沸腾，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像是要破开胸膛。

　　“嘟。”

　　哨声响起，红绿想间的旗子落下，并排的车像离弦的箭，轰的一声就飞了出去，只留下滚滚油烟和震耳欲聋的回音。

　　眼前是极速掠过的路面，耳边是发动机的咆哮和轮胎摩擦过地面的尖叫，谢绍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突起，全神贯注的操控着方向盘。

　　这几辆车你追我赶，在几个大转弯和甩尾后，只余一辆和他齐头并进。

　　周森正试图内线超车，压着线和谢绍靠得很近。谢绍冷静的判断局势，看准时机，猛打方向，赛车像脱缰的野马，横穿半个车道。谢绍再次领先。

　　围观的人群更加的沸腾，掌声伴随着酒瓶破碎的声音混合着响起，尖叫此起彼伏。

　　1000米。500米。

　　最后一个弯道，谢绍仍然领先一车，终点线越来越近……

　　热烈的加油声中，谢绍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目光坚毅，锁定前方。

　　“哧。”

　　伴随着轮胎磨破极限的嘶吼，谢绍一愣神的功夫，周围就传来欢天抢地的祝贺声。

　　谢绍坐在车里，如同被按了暂停键，每一个动作都凝聚着怒火。

　　他抱着头盔下车，手背上青筋一跳一跳的，汗水一滴滴的顺着他瓷白的皮肤往下掉。

　　谢绍眼睛赤红，大踏步走到最后一个拐角的树荫下，那里果然隐隐绰绰的有个越来越远的白色人影。

　　周围传来胜利的欢呼声，彩带砰砰砰的往周森身上飘去。欢呼声号子声混在一起，香槟开瓶的声音接连不断，这胜利的一幕大大的刺激了谢绍的神经。

　　“喂！”谢绍喊了一声。

　　那人好似没听到，仍旧不疾不徐的沿着公路继续往前走。谢绍又喊了两声，眼见他越走越远。

　　“我操！我操！”谢绍火气一下子被点燃。输掉的比赛和被无视的不得劲，使他心里压着一团火，神经突突突的跳的混乱，急需要发泄。

　　“你他妈的！”谢绍用力把手里的头盔一把给那个人砸过去，砸的对方一个趔趄，他追着站到人面前，语气凶狠，“我他妈在喊你！聋了还是没听见？”

　　钟毓一只手捏着书包肩带，蹙着眉头转过身，看着顶着一头红发，眼睛带着火光的人向他走来。近了，还有微微的衣服清香。

　　他因为心里想着事，并没有意识到这条寻常走的小路他突然的出现给别人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他也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来这么偏远的水湾公路赛车。

　　但二十来年的乖学生行为还是让钟毓退了一步，他微微低头看着谢绍，“抱歉，没听见。”态度不卑不亢。

　　“我说，你是哪里突然冒出来的鬼东西！”谢绍声音咬牙切齿，“你害我输掉比赛，一句抱歉就完了？”

　　钟毓转头看了看自己和公路的距离，好脾气的解释，“我与你们的赛道隔着好几米。”

　　“你他妈吓着我了！”

　　可不是。站在谢绍的角度，大晚上的，谁家好人穿着一身白衣服在树荫下摇摇晃晃的，恍惚一看可不就容易被吓着。

　　“不好意思。这件事我确实也有责任。我会给你承担一部分赔偿。”

　　谢绍闻言，打量了钟毓一眼，嗤笑了一声。

　　“拿你这身烂布衣服赔？我那几百万的跑车赔得起么你！”

　　钟毓沉默了。

　　讲真，钟毓很帅气，是以谢绍很挑剔的眼光来看都挑不出错的那种。很高，很挺拔，虽然头发有点长，但也盖不住他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

　　谢绍更不爽了。他平生最看不过眼的就是这种仿佛浑身都在说看我满身都是荷尔蒙的男人。他会忍不住破坏。

　　谢绍心里火烧火燎的。“你跪下来，”他仰着头说，“我这个人呢比较讲理，你跪着给我说一句对不起，我不该突然出现。我就让你过去，也不追究你的赔偿，怎么样？”

　　钟毓知道这人是学校里的霸王，嚣张跋扈惯了，从来听不进道理。况且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因此，很诚恳的和谢绍商量解决的办法。可泥人也有三分血性，男儿膝下有黄金。钟毓毓看着神情倨傲的谢绍，不配合，只是沉默着对峙。

　　谢绍天不怕地不怕的，用力推了钟毓一下，“怎么？便宜你了吧死穷鬼！道歉不会说？”

　　“我会给你赔偿的。”钟毓再次重申，“我现在没有钱，但我会慢慢给你。”

　　谢绍摇摇头，伸手一指那些并排的超跑，示意钟毓看，“你觉得我像是缺钱的那种人，我就要你给我跪下道歉！”

　　两人谁也不让谁。

　　“你有病吗。”钟毓说。

　　谢绍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你说什么？”

　　钟毓慢条斯理的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他妈！”谢绍大骂一声，伴着话音，钟毓还来不及反应，谢绍的拳头就冲到了他的脸上。

　　这件事发生在顷刻之间，那些为周森庆祝的人因着这一拳很快的看到这边发生的事情，呼啦啦的就围了过来。

　　钟毓看着跑过来的一群人，捏了捏拳头，没动作。

　　“哥，”劳俊站在谢绍身边，“怎么了这是？”

　　谢绍看着围过来的众人，不想过多宣扬因为被钟毓吓着而丢掉比赛的丢脸事，含糊了过去。

　　“一起的朋友，刚来看我比赛呢。”

　　周森扬着带笑的脸过来，“我说怎么样，谢少，感谢馈赠。”他是个有点三角眼的男人，是这块场地赛车的老手，谢绍以前只听说他一些不太光彩的事迹，这是第一次和他见面。

　　“你他妈的，”谢绍直起腰，耷着眼，“给你了。”他把自己刚提的新车钥匙从腰上解下，扬空扔进了周森怀里。

　　“嘿”，周森拿着钥匙爱不释手的摸了摸，“谢少大气！”

　　他是从底层起来的混混，出手就是小百万的超跑他还真是第一次摸到。

　　金钱带来的感觉，真得劲。

　　“走，兄弟们，试车去！”他大手一挥，也不关注谢绍和钟毓是什么关系，满心都是赢了比赛的得意。“下次再比过啊谢少！哈哈哈。”

　　谢绍看着他走远的身影，眼睛黑雾雾的。

　　输一辆跑车，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点点零头。只不过谢绍好面子，要强，而且还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心里总有股若有若无的戾气，使他找不到发泄。

　　他烦躁的抹了把头，恶狠狠的盯着钟毓，“你给我等着。”

　　“走了。”

　　“哎哟，哥，哥哥……疼疼疼，”

　　“轻点踢，轻点踢……”

　　“你让劳资丢脸丢大发了！”

　　“是是是，我的错……哥你大人大量，咱下次再和他比，压死他我们。，”劳俊狗腿的谄媚，“不要累着您金贵的腿。”

　　“滚蛋。”

　　钟毓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人，听着若有似无的声音，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迹，头也没回的离开。

　　谢绍回到家里，十来点的时候别墅就一片漆黑。仿佛不曾住过人似的。

　　他把自己摔在床上，越回想今天的事情，越不得劲，心里越是堵的厉害。

　　妈的敢骂他有病。上次这样骂他的人估计坟头都已经长草了。谢绍是真有病。

　　他随手拿起了电话。

　　“喂，哥。”

　　“菌子，给我问一下，今天过去的人，还有没有人认识那个人。”

　　“唉，你不说是你朋友吗？”

　　“狗屁朋友。老子有那么寒酸的朋友吗。”

　　不一会儿，劳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竟然真的有人认识。

　　“钟毓，这个，”劳俊隔着手机向上比了一下拇指。“根据打听到的消息，他可是a市最好的高中三年国家奖学金的唯一获得者，荣誉榜上的常客，女娲毕设，据说一进A大女孩们梦中情人之一。”

　　“他修物理的，还和咱一个班呢。”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劳俊哈哈大笑，“你去过几次教室呢哥。”他顿了一下，“而且据说这个学期钟毓也很少来上课。他妈妈生病住院呢，好像很需要钱。他长时间在外面兼职吧。”

　　这倒是，好玩了。谢绍勾了一下嘴角，他的生活已经平静太久了，好久没找到这种让他期待第二天的感觉了。

　　“明天去上课吗菌子？”

　　劳俊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捉弄。作为一个无道德无底线的人渣身边的标配小弟，他当然赶忙附和。

　　劳俊算是一个好兄弟，可惜这个时候的他，只是一味的顺着谢绍，他也以为，钟毓仅仅只是众多逆来顺受者里的一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