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少爷住村里》九七四

4、卡通狗杯子

　　不想直接对上那人视线，叶满佯装欣赏茶几中央的瓷器花瓶。
　　正午的阳光穿透淡粉色的釉面，折射出一层浮光。深色着装的历万洲恰好背光，他垂着头，额前几缕发丝遮住好看的眼睛。

　　精致室间内柔美温润的瓷艺，与黑衣如墨的少爷放在一块儿，简直是高贵冷艳的和谐。

　　没多久，暗哑低沉声音喃喃传来:
　　“方叔，让王□□先出去……”

　　方叔:“是”

　　等人走后，历万洲继续刚才的动作。
　　他拧开一瓶紫乎乎的药膏，棉签沾了些，往叶满手上涂。
　　依旧是不容拒绝。

　　任由对方动作，瞥见他润白的手背，有片突兀的青痕。

　　“你哪里不舒服？”
　　“昨天晚上输的液吗？”

　　以为历万洲又会像以前一样避之不答，没想到，一声轻轻的“嗯”，带着一丝鼻音，从头顶传来。

　　药膏涂上会发热，历万洲用拇指细细揉按。
　　放在以前，叶满一定刨根问底，但现在……已经过了那个炽热追问的时候了。

　　四年前那一晚，历万洲深夜回家，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裤子衣服有被利器豁开的痕迹，额角的伤痕还差半分便到眼睛。
　　当时他心焦如焚，在浴室外面一遍一遍地问。但历万洲丝毫没有回应他的担心。

　　后来叶满回想，历万洲从浴室内“砰”地推开门，原本是想呵斥自己，但不知为何，眼中的冰冷慢慢消失，最后变成一句“车祸”的敷衍。

　　应该是见自己确实太担心，心软了吧……

　　回神后，叶满抽回手:

　　“今天谢谢你，昨天答应送你的杯子，晚上再给你送过来”
　　“还有王□□……他应该也是奉命行事，主要还是街区的一些规则，在这儿摆摊，每个季度都要向街区的账户充9万块钱，我不想刷信用卡，充的都不够，他们就不满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权利，让街区的主办方不要为难摊主们了……”

　　不管两人的感情如何，但他相信历万洲的人品作风。
　　当助理时，历万洲对待下级恩威并重，不拘小节。因为是游戏公司，即使加班也有丰厚的加班费，所以那些整日趴在电脑前做游戏编程的人，也没有怨言。

　　“我已经约了张明良，他是陶溪境的主办方……所以你、你可以继续留在……”
　　没等历万洲说完，叶满抢着道谢，他不想听什么轻飘飘挽留的话。
　　“那太感谢了”
　　“我的摊位还在那儿，先回去了”

　　像昨天一样，走到门口了，身后人又追上来:

　　“你还没吃午饭，一起、吃午饭吧……”

　　叶满怀疑自己又出现错觉。

　　黑风衣衬得历万洲的脖颈像玉瓷，他性感的喉结滚动几下，望过来的眼神似有似无的躲闪……
　　就像摇尾乞怜，期待自己留下来的大狗。

　　大狗？
　　哎！自己这思维跳脱的简直离谱，上一秒还觉得历万洲像“亭亭玉立”的瓷器，这一秒就成了大狗……

　　可不是大狗嘛！
　　那杯子上的狗，就是照着原来培训班里的那只金毛画的。
　　老板吐槽，没栓绳一眨眼就不见，找也找不着，过几天又不知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你说像不像？

　　心中莞尔，但叶满忍住这些过往的爱恨，把历万洲当做好心客套的朋友，利落干脆拒绝了:
　　“不了，我得赶快去摊上了”

　　出来后，方叔一脸肃严的神情，但有礼地问候了叶满。两边不知是打手还是保镖的四个魁梧男人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口。抬眼扫过去，其中一个人的侧脸还有道狰狞的疤。
　　普通老百姓看到这阵仗，心中不免暗暗忐忑。

　　历万洲这四年到底干什么去了。

　　还有一旁的王□□，现在唯唯诺诺的样子，感激、害怕之余还有些诧异和疑惑，估计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穷酸摆摊的，怎么和历万洲那样的人扯上关系。
　　“叶满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和里面那位少爷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绝对不敢了，刚才张主任也来电话了……”
　　“你放心，这事儿不至于要卸你胳膊”

　　不想再多说什么，叶满直接到了摊位。

　　下午人多，一条街的游客虽不至于比肩接踵，倒也熙熙攘攘。

　　刘书婷正吃着午饭，看见叶满过来，关切的问:“还好吗，刚才有人买了你的盖碗，我给你稍微降了20块钱，380”

　　“谢了”叶满真心感激。

　　“后来拉你走的那个人是谁啊，我看他好像在担心你，应该不是让你又说什么误会吧”

　　“正好遇见一个朋友”

　　叶满设想，如果今天换做另一个没有背景的人，为了街区的名声，是不是就要被主办方“约谈”了。

　　“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回芜城了，我爸妈也希望我回去”

　　一脸惋惜加怒恨的刘书婷，气呼呼的小声喊:
　　“发网上曝光！！！”
　　“你不知道有很多人已经不满了，小红薯上吐槽多着呢！！！”
　　“刚才我看好多人录了视频，等我找找看”

　　她弯身去包里拿手机，没等翻出来就突然收手，紧接刻意坐正清了下嗓子。
　　这是提醒管理员王□□来了的暗号。
　　周边的摊主不由又打量过来。

　　王□□身边跟着方叔，但大家不认识，以为他又来挑剔检查，所以周边气氛都变了。摊主们一个个禁声不语，只有游客来来往往的声音。

　　叶满心里知道，既然方叔跟来了，貌似是看着王□□做些什么。

　　果真，王□□绕道摊前，先冲着叶满鞠了个90度的躬，然后粗粗的嗓门开始诚恳的道歉:
　　“作为陶溪境文创街区的街道巡检员，我，王□□在此郑重的向摊主叶满道歉，是我带有个人主观偏见，对叶满的表现情况做出了错误的评判，之前对您积分扣光的事不作数，完全是我个人的错误决断，所以您、可以继续留在这里……谢谢您的宽宏大量谢谢谢谢……”

　　说完又鞠一个深深的躬。
　　完了后，王□□没有立即走，而是看向了后面的方叔。
　　方叔正在通电话，神情一如既往的肃严，只是现在好像多了些担忧：“是……状态很不好……又犯了……你尽快过来吧”，看到王□□还在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小幅度抬手一指，示意王□□可以走了。

　　得到了“旨意”，王□□舒了口气，有些佝偻着身子撤退，像对待领导一般:
　　“那叶先生您先忙，不打扰了”

　　走后，一些不知情的游客，只是看热闹，而周边摊主无疑是瞠目结舌。

　　尤其是刘书婷，她有些滑稽的表情好像不敢相信刚才所见:
　　“什么情况！！！？？”
　　“我眼花了吗？”
　　“刚才、是管理员……！？”

　　另一边摊位的一个老哥也诧异:
　　“你不会是在民间体验生活的富二代、官二代吧？要不就是那个拉你走的人替你出头了”
　　“那是谁啊，好帅啊！！”
　　“简直是我理想中的禁欲系男主！”
　　“这有他的照片！！！”

　　……

　　王□□这一道歉，大家的氛围又起来了，从怀疑自己官二代，到猜测历万洲是谁，再到关注历万洲的外貌……
　　神秘帅哥最终成了热门话题。

　　这种像街坊邻居一样的热络聊天、顺便卖卖货的日子，叶满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一摔也值了，最起码不要让这里摆摊的人再受为难。

　　刘书婷发自内心的替自己开心:
　　“这下不用走啦”

　　叶满不知如何回话，心里盘算着把做陶瓷带不走的工具留给她。

　　——

　　日头渐西，转眼夜幕来临。

　　或许还是那一折腾受了凉，叶满的脑袋晕晕乎乎。
　　他撑着头，手里捧着一瓶热水，但还是觉得冷。

　　晚上7点钟，正是人多的时候，他想坚持一下。
　　但手机上一座日照金山的头像上显示有新消息进来。

　　历万洲：送杯子，还是昨天的时间吗？

　　还要给他送杯子……
　　哎，直接回吧。

　　叶满回复历万洲：我现在收摊，一会就过去。

　　和刘书婷道别，叶满拖着小推车来到停车场，拿了画着卡通狗的杯子，便过来历万洲的酒店。

　　和昨天一样敲门。
　　开门的人是方叔，看见自己后眼睛里是意味深长的情绪。

　　“叶先生”
　　“杯子”叶满递出去，但方叔没接。
　　“叶先生亲自拿给少爷吧，他在卧室”

　　还没踏进去，一个像是医疗仪器的东西映入眼帘，一些酒精的味道隐隐传来。
　　再走进，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正坐在床边的沙发上

　　床上，躺着正在输液的历万洲。

　　他薄唇紧抿，半阖着眼睛，自己悄不声的出现，令他不敢置信。
　　“不是让方叔先带你在外面等吗”

　　卧床的历万洲，声音有些虚，叶满极力压制着心疼，扶着那人坐起。

　　“你怎么了”

　　但凡这样问，历万州都是先垂眼，再别一下头，不肯说的样子。

　　外面方叔不知道是不是叹了口气，见这里两人僵持，便在门口安排晚餐：
　　“少爷，赵医生没来得及吃晚餐，还有您和叶先生也饿着肚子，我安排下把餐送过来吧”

　　僵扯打破，医生叮嘱要吃些清淡的，便跟着方叔出去了。

　　叶满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看着面色苍白的历万洲：
　　“我吃过晚饭了”
　　“杯子也送到了，谢谢你让王□□向我道歉”
　　“还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叶满！”

　　两人见面后，这是历万州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叶满克制着鼻腔的酸涩，继续听他说：
　　“我继承了祖父的红枫陶瓷，红枫陶瓷你应该知道，曾经是景德镇瓷器行业的龙头企业，但现在被老东西弄得名声大不如从前，快要濒临破产……红枫陶瓷主做日用瓷，我想走一个分支，你的茶具很有创意，恰好是一个发展实验范例……”
　　“所以你、留下来和我合作，可以吗”

　　他一口气说完，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坐在床上的历万洲比站着的叶满矮了些，身上惯有的上位者的气场，因为仰头抬颌，变成一只倔强的金毛狗的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