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如秋》多读书少睡觉

7、机场

　　“好久不见小莹。”姜晚退出应用软件，将手机收进口袋里。

　　柯小莹是她换到新宿舍后的室友，也算是赵菀青的朋友之一。

　　在学校时她和柯小莹处的不错，只是毕业后没太多的联系，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偶尔来句节日快乐，并不深聊。

　　柯小莹脸上气色很好，看得出来过得很不错。过得很不错的人，就有点爱和别人聊天叙旧。

　　柯小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她，“你这是要回家？”

　　姜晚点点头，算是吧，反正唐冉说了，她家就等于姜晚半个家。

　　“你是几点的飞机？”柯小莹又问。

　　姜晚知道这个回答会惹人嘲笑，但还是选择如实相告，“九点。”

　　果不其然，听到回答的柯小莹有点惊讶，抬起手看了看腕表的时间，确定自己没看错时间，“九点的飞机，你来这么早？”

　　姜晚不太好意思，“我怕迟。”

　　柯小莹哈哈一笑，“怕迟到这方面，你还真是老样子。那时候菀青怎么说你来的……”

　　猝不及防听到赵菀青的名字，姜晚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话说到一半的柯小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

　　看她的反应，姜晚也忍不住有点想笑，心想：看来赵菀青这几年没少在别人面前说自己坏话。

　　见柯小莹神色尴尬，姜晚主动解围，“没事。”

　　说这话时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酸。

　　但柯小莹还是贴心的岔开了话题。

　　“我下下个月要在a市办婚礼，你有空来吗？”

　　这消息有点突然，姜晚微微睁大了眼睛，等反应过来后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恭喜你呀。只是我现在在n市上班，不知道能不能请到假，有空的话，我一定去。”

　　“n市？”柯小莹皱着眉头回想，“你之前不是一直在a市吗？”

　　姜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前几年，换工作换到n市去了。”

　　“哦。”

　　两人沉默了一会，柯小莹问了个不咸不淡的问题。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都还好吗？”

　　姜晚用一种不咸不淡的语气回答：“挺好的。”

　　飞机提醒乘客登机的声音响起，柯小莹站起身，“好了，我该走了，咱们回聊，到时候我给你发请帖，你有空一定来。”

　　“好，再见。”

　　姜晚目送柯小莹离去，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排队登机的人群中。

　　看着落地窗外巨大的白色机翼，姜晚想起柯小莹未说完的话。

　　那时候赵菀青说她什么呢？

　　——“你出门怎么那么着急，跟赶着去投胎挑户好人家一样。”

　　她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每次约会，姜晚一定早早准备好，然后催着赵菀青出门。

　　赵菀青随意惯了，不太习惯姜晚按时按点的约会行程。

　　两人还闹了几回小别扭，后来姜晚才跟赵菀青说起为什么。

　　她的家在很偏的一个小山村里，从山村到学校，她要先坐摩托车到开阔的路口，然后坐一天一班的班车进到县里，坐公交车去火车站，再转火车到省会，然后坐高铁，下了高铁转地铁到学校。

　　她从小的习惯就是，车不等人，宜早不宜迟。

　　赵菀青被这一连串转车弄的昏头涨脑，车接车送的大小姐想象不到，都21世纪了，怎么还有这么复杂的出行方式。

　　但最终心疼胜过了本能，除了在制定约会计划时要求把时间定的宽松些，定好以后赵菀青都是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的，别无怨言。

　　最初在一起的时候，她们都为对方折过腰。

　　*

　　坐上飞往祖国西南部的航班时，唐冉长出一口气，她加班加得差点忘了时间，如果不是姜晚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恐怕就要姜晚代替她回去尽孝了。

　　姜晚坐在靠窗的位置笑话她，“工作狂。”

　　唐冉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肩膀，左右转动脖子，发出轻微的动响。

　　“你那么早就到机场，会不会等的很无聊？”

　　姜晚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应，“还好，看看手机随便逛逛，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对了，我在机场还碰见柯小莹了。”

　　“柯小莹？”唐冉歪着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柯小莹是谁？这名字有点耳熟。”

　　“就是我后来新换的那个宿舍的室友。”

　　“哦哦。是不是就是那个，”唐冉比了个手势，“头发到这儿，说话声音有点哑的那个？”

　　姜晚点点头，“她说她下下个月要结婚了。”

　　“真快。”唐冉“啧啧”两声，“不过，到我们这个年纪，好像结婚已经算晚的了，我朋友圈都有人晒娃了。”

　　“谁说不是呢。”

　　飞机即将起飞，两人中断了话题，专心应对起飞带来的短暂不适。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唐冉的爸爸妈妈已经等候多时。

　　唐爸爸接过两人的行李，唐妈妈一手拉一个，对待姜晚还要更亲热几分，惹得唐冉直呼偏心。

　　到家洗漱折腾一番，已经将近两点，熬过了最困的那段时间，现在反而清醒起来。

　　唐冉的房间如今来看有些陈旧了，许多角落还保留着主人的小习惯，床也没有换过，好在两个女孩子稍微挤一挤，也能睡下。

　　姜晚和唐冉肩膀挨着肩膀躺在同一张床上，聊起飞机上未完的话题。

　　唐冉问：“柯小莹的男朋友还是大学时谈的那个吗？”

　　姜晚摇头，“我没问，等她结婚那天大概就知道了。”

　　是同一个不奇怪，不是同一个也不奇怪。

　　都毕业这么久了，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唐冉挪动身子，又和姜晚贴近了些，“你在n市有没有什么情况？”

　　姜晚无奈一笑，“我有没有你还不清楚吗？有的我不都告诉你了吗？”

　　唐冉用胳膊撑着脑袋，微微侧着身子，继续八卦，“那后来，赵菀青还有没有来找你？”

　　姜晚和赵菀青之间，唐冉算见证的最多的人之一。

　　姜晚又摇头，“她大概被我气狠了。”

　　姜晚不太愿意谈及赵菀青的话题，转而问起唐冉，“你呢？那个追你的小伙子有没有打动你？”

　　前段时间唐冉曾和姜晚提起，事务所里有个新来的小伙子，总是频频对她献殷勤。

　　唐冉露出个夸张的表情，“我可是职业女性，心里只有工作。”

　　姜晚嗤笑一声，“是是是，加班加到差点让好朋友回家尽孝的职业女性。我要是没打电话给你，我看等飞机起飞了你都不知道。”

　　“饶命饶命，保证不敢有下次了。”唐冉收好胳膊重新躺回枕头上，隔了几分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有点莫名的伤感。

　　“小晚，有时候我怪羡慕你的。”

　　“嗯？”姜晚不明所以，“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清醒呀，不吃老板画的饼，你看你现在，在n市买了房，做一份离家走路十分钟的工作，不求升职加薪，工作就束缚不了你。不像我，被一份听起来光鲜亮丽的工作榨干了身体，不到三十，一身的小毛病。虽然死不了，但也活得不舒服。”

　　说完唐冉悠悠叹了口气。

　　姜晚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用淡淡的语气说出致命一击的话：“冉冉，你至少还有家可回。”

　　这下轮到唐冉沉默，“抱歉小晚。”

　　姜晚不在意的笑笑，“不关你的事。”

　　屋里的安静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姜晚突然问：“冉冉，过去几年里，赵菀青有没有找过你打听我的消息？”

　　无人回应。

　　就在姜晚以为唐冉睡着了没有听见的时候，唐冉突然给出了回答——

　　“有，问过好几回。”

　　姜晚又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唐冉伸长胳膊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从浩浩荡荡的聊天记录里翻出了她和赵菀青的，顺手递给姜晚。

　　“前几回来问的时候我记着你的叮嘱没理她，后来是疫情刚开始的时候，她打了电话给我，语气很急，问你在哪里。我本来不想说，但是后来，赵菀青说，‘求求你，我不会去打扰她，我只想知道她安不安全，有没有饭吃，有没有生病，这样就够了。’”

　　“然后我反问她，如果你不安全，没饭吃，生病了，那她又怎么办？你猜她怎么说的？”

　　姜晚以目光询问。

　　唐冉接着道：“她说，如果你不安全，没饭吃，还生病了，她就来找你，她要陪在你身边。”

　　“然后呢？”

　　“我说你好好的，一点事没有。然后她跟我说，如果你有事的话，一定要联系她。她会把没有消息，当成好消息。”

　　这回姜晚沉默半天，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哑，“你怎么没跟我提过？”

　　唐冉耸耸肩表示自己不背这个锅，“赵菀青不让，她说知道你过得好就够了。那时候你刚在n市安顿下来，我想了想，跟你说这个，也没什么用。”

　　唐冉说得对，就算知道了，破镜也不能重圆。

　　看着唐冉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间四分五十一秒的文字，姜晚想，十年了，她认识唐冉十年了。

　　认识赵菀青，也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