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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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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安最近对这个小乞丐很感兴趣。
小乞丐名叫李二狗，前些日子找他父亲告了黑状，说她朋友性命垂危，都是拜他所赐。
哦，他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乞丐。可是他亲自跳下水把她救起来了，若不是自己身体底子好，也得生病不成！
他不去找李亿这个始作俑者，反而来给他找不痛快，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人恩将仇报，他一定要给她个教训。
嗯，先观察，再出手，免得误伤。
他被关禁闭已经三个月了，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他提前打听了一下小乞丐的最新动态。
据他的春梅姐姐说，以前每天都能见到小乞丐，最近她两三日才见一回，今天是她进城的日子。
他就坐在京城有名的小酒馆醉香楼里边，临街的阁楼上，观察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突然，一道熟悉的声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还记得，那天，那个小乞丐从窗户偷偷摸摸的探出脑袋，她…长得像个猪头！
他不懂怎么有人脸上的肤色有青有绿的。
“少爷，那个就是当日在将军府的小乞丐了。”
诶，那个人穿得破破烂烂，头发像鸡窝似的，有些瘦弱，不过五官倒是很平整。
“这怎么跟我那日在府里见到的不同？那天她的脸圆得像个圆球。”
阿豆挠挠头。
突然想到，“哎呀，少爷，您是说那天她的脸肿了吧！”
“肿了，对就是肿了，怎么今天不肿了？” 小少爷不明所以。
阿豆觉着少爷有点不地道。“少爷，那是因为她被打了去才肿的，现在伤好了，自然就不肿了。她来将军府之前，去了丞相府讨要公道，那些假文人哪有我们将军仗义直肠子，竟然生生把那个小姑娘给打了出来，你说缺不缺德。”
他恍然大悟，原来她找过李亿啊。
李亿个杀千刀的，尽不干人事，锅都让他来背。
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小乞丐，发现她好像有些“与众不同”。
例如，他所见过的官宦人家抑或是府里的丫鬟们，这金钗之年的女子通常是步伐轻盈，莲步轻移的。而这个李二狗吧，走路也并不风风火火，反而是蹦蹦跳跳的，像只兔子！
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成何体统！
算了算了，他只是一个乞丐。
他心里想，乞丐是要乞讨的，可是她每天进城也并不要饭，反而是城里城外的转悠一圈，走过京城里的大街小巷，有的熟悉的掌柜或小摊贩，会主动和她打招呼。
“诶，二狗好久没见着你了。”
“哎呦，李叔，张婶，确实好久不见，怪想你们的了。” 嘿嘿嘿。
然后，他发现似乎街头巷尾的乞丐似乎她都认得，时不时走上前去攀谈几句。他观察了两个月，几乎京城所有的乞丐都和她说过话，或者有过眼神交流。
也是，据阿豆说乞丐们都住在城隍庙，想必是认得彼此的。
可是他就是觉得有些个不对劲。她打招呼的方式像极了他爹在军营里阅兵，
“你们好呀！”
“将军好！”
“吃着喝着！吃着喝着！”
他扶额，最近一定是太累，想太多了，竟然连这都能联想到。
都怪那个李二狗！每次跟踪她，她都围着城里转一圈，从城西晃悠到城东，又从城东溜达到城北，最后从城南出去，然后他和阿豆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城西的将军府，要命了。
阿豆和少爷瘫坐在台阶上，像个坏掉的木偶，忍不住抱怨道：
“少爷，我感觉我的腿已经不是我的腿了，我们要跟踪她到几时啊，这个李二狗，她究竟是个什么神仙人物！”
“等等，再等等，我们已经跟踪她一个月了，我想再看看平头百姓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阿豆无语凝噎，眼含热泪：“可是这个平头百姓也太不平凡了。” 绝倒。
是的，他想，太不平凡了！他一定要看到她平凡的一面。
她又不平凡了。
他看到她进了墨宝斋，买了几只狼毫笔和几瓶墨汁。
乞丐还会写字？看来她是个不甘于现状，奋发向上的有志乞丐。
怪不得走没见她要过饭，想必是不食嗟来之食！好有骨气啊！
他想，改天他可以施舍着教她几个字，哈哈，小乞丐可得对我感恩戴德了吧！
这些天，府里气压有些沉闷，朝堂上关于北境蛮夷争论愈演愈烈，主战派和主和派吵得不可开交。
武人仗剑，文人仗口。自家阿爹作为主站派每天都被一帮子文臣攻讦，言语交锋上占不到丝毫便宜，他近日的低气压弥漫在整个将军府。
还是去盯梢李二狗来得有趣。
李二狗今日进城里买笔墨纸砚，书院附近的巷子里迎面遇上了陆文和黄杰两个书生。
这两个书生是京城里有名的杠精，互杠。
他们在争论孙尚书和李延年哪个比较厉害。
陆文说孙尚书的年龄比丞相还要长个许多岁，李相作为后辈，不应公开驳斥年长者。且孙尚书在朝多年，历经风雨，从地方小吏一步步走到如今高位，其所见所闻、所经所历岂是常人可比？他的治国之策，当为后世楷模，而孙尚书当之无愧可为天下人之师。
黄杰不服，李相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相较于孙尚书虽为后辈，却有经天纬地之才。他年少成名，科举之路一帆风顺，入仕后更是政绩斐然。李相的门生虽不及孙尚书遍布天下，可亦是桃李满京华。若论成为天下人之师，他更能开启一代新风，让我朝人才辈出。
他们两个吵得面红耳赤。
李二狗路过。（李二狗内心OS：神奇的两小儿辩日局。）
被他们叫住了。
陆文：“小乞丐买笔墨纸砚，倒是有趣。待我问你，假如现在有两个人，一个人德高望重，经验老到，人脉极广。“
黄杰：”另一个年轻有为，当朝新贵，思想新锐，政治见地温和，若你想拜师求学，让你能在这世间安身立命，你更想谁来做你的老师？”
李二狗本不想搭理，奈何她才跨出一步，两个书生颇有上前相阻的架势。
她只好和他们扯一扯大道理了。
她退后一步，故作天真的睁着两只卡姿兰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说道：“两位公子，小的只是一个乞丐，这世间的学问，与我如同隔着千重山万重水，心里头没什么大道理，你们确定要问小的吗？若是有言语不当之处…” 你们确定要找虐么。
巧了，他们说不赢对方，刚好想找个白丁好好教育一番。
“但说无妨。”
“若说得不对，我们自会点拨你。”
李二狗在心中暗自腹诽，这两位果然京城传闻中最好出风头的年轻人，就像把书都穿在了身上，逢人便要抖落抖落。
“那好吧，二位小哥哥，若是小的说错话，你们莫要怪罪。小的是一个乞丐，日常在城里的大街小巷乞讨，不懂什么样的老师才是好老师，凡在某一技艺、学识有所专长，能使小的受教一二、获益些许者，我认为都是我的老师。”
她背过手去，学起了夫子庙中讲课的老学究。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孰能无惑。”
“小的从师的选择，不会去考虑年龄大小。我要跟随的老师，他必然比我更早得懂得道理，就这样看，孙尚书和李相都可以是我的老师；你们二位也说了，孙尚书经验老到，李相思想新锐，那为何我不能两者兼而学之，非要取其一而从之？岂不是顾此失彼吗？”
陆文和黄杰有些讶异，不甘心道：“若要拜入师门，就必须在两者之中选择其一，一旦做出选择，被舍弃的那一方将不再与你有任何交集，又如何？”
“此言差矣。未曾听过圣人无常师吗？人非生而知之，即便是经天纬地的圣人想必也有不同从师的经历。”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只有一个老师，这个假设本身就是不恰当的。”
二人成功被李二狗带偏了。
辩论制胜的精髓就是“不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她要将二人引导回自己的论证框架内来进行讨论。
陆文，黄杰二人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不禁疑惑道：“这个子，是指的的哪位圣人呢？”
李二狗挠头，糟糕，把孔圣人带入到架空世界啦，忙说：“这个子指的是学堂里的夫子啦。”
陆文和黄杰面面相觑，眉头紧皱，似是仍想反驳。李二狗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二位公子，你们在此争得面红耳赤，可曾想过，这世间学问如浩瀚星河，岂是仅靠言语争论便能洞悉？”
李二狗向前一步，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在空中轻点：“你们只纠结于拜师于谁，却忽略了这天地广阔，学问无处不在。”
她转身，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山川河流、市井百态：“小的在街头乞讨，见过形形色色之人，他们或为生计奔波，或为理想奋进。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知晓各地风土人情；那些辛勤劳作的工匠，掌握精湛技艺。他们虽未如公子们般熟读经史子集，却也有着独特的智慧。”
她走近一步，目光诚挚：“公子们，走出这书斋，去看看北境的山川地理，去了解士兵们的疾苦，去听听百姓们的心声，只有亲身经历，才能融会贯通。若一味在此空谈，纵有满腹经纶，也不过是空中楼阁，无以为用。”
陆文微微皱眉，陷入沉思，随后说道：“姑娘的话，如晨钟暮鼓，我等自愧不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