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小狗》泉浚

32、小菜鸟·老鹰·疯狗（3）

　　公司的总经理是一个没有头发的老头，面容慈祥，态度温和，像个大学里的硕导。见到我后，他先是对我嘘寒问暖了二十多分钟，又拐弯抹角地说了一些“公司利益第一，多贡献，少索取”之类的话。我毕恭毕敬的站着那儿，眼角却总是瞥向这老头子旁边的那个漂亮女秘书。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石柳带我去见几个重要的同事，又特别提醒我：“在公司不要说我俩以前认识，更不能直呼我的名字，要叫石经理，懂吗？”
　　“懂了。”我心里酸酸的。
　　普通员工的办公地点是一间三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里面用档板一个个隔开，每人配备了一张桌椅和一台“联想”电脑。
　　石柳领着我，指了指我的办公位置，再向我一一介绍了周围的一些同事。这些人当着石柳的面，刻意堆出一脸谄笑。等石柳稍一侧身，他们的笑容就顷刻凝固了。
　　江浩然和石柳的办公室其实是一个房间，中间用一个画着古代仕女的大屏风给分开了。意义相当于前苏联时代修建的柏林墙。我们去见江浩然时，罗美倩正好抱着一小堆资料，从里面走出来。她扫了一眼我，把石柳拉到一边说：“江经理说了，要把这些资料都统统打印出来，分发给下面的业务员……”
　　话还没说完，石柳就扭脸，一巴掌推开办公室的门。
　　我怯生生的跟在后面，罗美倩也停留在门口。
　　江浩然的房间里烟雾缭绕，这小子正翘着二郎腿，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哼唧着什么民间小调儿。
　　“江经理，那些资料是你让罗美倩打印的吗？”石柳的铁青着脸问。
　　“怎么了？有问题吗？”江浩然待理不理的睁开眼睛。
　　“这些材料都是我千辛万苦整理出来，哪能就轻易的告诉底下的普通职员？”
　　江浩然呷了一口茶，说：“我都看过了，就是一些客户的联系方式而已，没什么的。”
　　“姓张的，你他妈的怎么不把你掌握的一些资料提供给下属？”石柳猛拍了一下桌子，对江浩然怒目而视。
　　江浩然愣了愣，马上站起来，赔了个笑嘻嘻的表情说：“小石，别急嘛，我也是出于公司的利益考虑的……”
　　“少他妈的给我扯淡，你要是敢让人把这些东西公布出去的话，我跟你小子没完。大不了我卷着铺盖走人……”
　　“这……这……”张浩然犹豫了半天，对门口的罗美倩吩咐道，“算了算了，不打印了。”
　　“哦。”罗美倩点点头。
　　“他是新来到，搞策划文案的……”石柳指了指我，然后拂袖而去。
　　江浩然恶狠狠的对石柳的背影吹胡子瞪眼，忽然厉声地问我：“叫啥来着？”
　　我赶紧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遍自己。
　　“嘿，还是学中文的，文人啊。”江浩然脸色好转。
　　“没什么的，见识少，以后还不是跟着江总混饭吃？”我面带谦逊的奉承道。
　　“呵呵。” 江浩然满意的笑了笑，说，“其实我自己也算个文人了，经常也写些小诗。”
　　“可否拜读一下江总您的大作？”我故意投其所好。
　　他走到窗台边，凝视了一下外面的景色，又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随后念道：“啊，太阳/你燃烧的像□□一样火热/啊，心爱的人儿/不要因我们的分离而悲伤/你已经得到了我的两个太阳……”
　　“好诗好诗……水准不在海子和顾城之下。”我恬着脸说。
　　“不敢当，不敢当，以后咱们可以共同探讨……”江浩然得意的再一次笑了，露出两个黄色的大尖牙。
　　我耐着性子陪他谈了一会儿所谓的诗歌。当然了，这小子的话题大多围绕着女人展开，语言色情下流。比如，他冒充“红学”爱好者，问了我一个关于《红楼梦》的问题，贾宝玉一共干过多少个女人？

　　摆脱掉江浩然，我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上，坐下来翻书。开始的那会儿，心情还比较新奇，等过了一个多钟头，我就感受到了办公室生活的枯燥乏味。难怪外面的人都羡慕办公室生活，而真正呆着办公室的人却整天愁眉苦脸，抱着电话到处诉苦喊冤。
　　我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地理位置，发现所有的人都埋着头，在底下忙碌着什么。整个房间几乎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偶尔有人接个电话，谈一些工作上的事。
　　在我前面坐着的是一个穿浅蓝色职业套装的女孩，腰肢纤细，头上扎着马尾辫。我几次想跟她说两句，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终于，我发现她在半个小时后，开始左顾右盼。大概感觉没人盯着她，她才从桌兜里摸出一本女性杂志，垫在一摞材料纸下面，瞅准时机看上几眼。
　　我被某种不安分的情绪鼓动着，从后面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哆嗦了一下，面带惶恐的转过脸来。一看是我在拍她，眼神立即变得恶毒起来。这与她俊俏的脸蛋相比，形成了巨大的视觉落差。
　　我作了一个无声的美丽笑容，用指头点了点她的那本杂志，低声说：“那本书我可以看看吗？”
　　她二话没说，就把杂志从桌底下甩给了我，然后再也不理我了。
　　我讨了个没趣儿，静下心来，浏览手里的杂志。杂志的封面是王菲的一张特写照片，容颜憔悴，孤独冷漠。其实对于我来说，我更喜欢原来的那个倔强怪异的王菲，引领潮流，变化莫测。岁月已不准我们再留恋她曾经的美貌和容光，只准我们去怀念，怀念那个被自己巨大光彩改变却依然容易受伤的女人。商业是个很残酷的东西，它会使人在巨大的成功后失掉自己渴望的简单生活，原来最后自己就是自己成功的牺牲品。歌迷看到了多少光彩夺目的王菲，看到的和没看到的一定有着天壤之别。她也许真的只是渴望有人陪她看细水长流，尽管青春已一去不复返了，似乎什么都来不及了，和谁在一起，也更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