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的头》子霁月清风

4、第四章

　　“你还没见过我长什么样子呢？”
　　他隔着墙红着脸，升腾的高温烧着脸上的皮，他竟不敢拿正面对着墙，觉得美人能穿透墙面看出他羞赧窘迫的此刻。
　　“是的，抱歉，我的想象也不太丰富，无法猜测出您样貌的类型。”
　　耳朵里听到的回复使他再次燃起了见面的想法，压制在心中的念想爬虫似的在夜里闹腾，搅的他辗转反侧。他太想和美人见面，想的抓耳挠腮的难受，成为了迫切需要完成的执念，是问哪个追求者拥有良好的学识、卓越的家世以及耀眼的样貌不想彰显的？不想证明自己的足够适配？
　　“那，那我们可以见面。”
　　短时间的等待对于他来说前所未有的漫长，他认为本身孤寂的人就格外容易被打动，多日的聊天加之邻居的身份会使美人放下戒备，然后将他当作了可以结交的朋友，自然不会排斥他见面的请求。
　　“见面？……为什么要见面呢？”语气全然是直率的疑惑和不解，不仅是对他这句话的疑问，甚至包括了他以什么心态提出这个问题的疑问。
　　“……”
　　残酷的话语斩断他的遐想，当头一棒拍醒他晕了很长时间的头脑，清明的思绪意识到他本就是来自陌生人的单恋，不被知道所以得不到回应的单恋。
　　其实疑惑的话语没有市侩的恶意，他庆幸起不是面对面的状态，否则那透彻清晰的眼珠将深深扎伤他渺小的自尊心。
　　可是反问的话还是像无形的手一样遏住他的喉咙，胸腔被名为悲伤的积液填充了，他的身体内部回荡着累积的越来越多被怨气转化的怒火，他觉得美人的温柔和温暖是助长喜爱的重要原因，如此明显的好感从他的每句话、每个字透的一清二楚，会不会是墙后长着无辜面容的人故意为之，刻意的吊着他痴迷的喜爱，观看着他失去自我的丑态。
　　因为单方面的爱恋遭受到碰壁，微妙的长期受到追捧而诞生的自满于消失在空气里的话语一起流亡，他开始为美人想些理由，比如对监管的无能为力，对男人发现的担忧，想的千万种为行为开脱的理由只是为了自己不那么伤心。
　　——是，是…的，哈哈…确实没有必须见面的必要。
　　他整理好情绪接下美人的话茬并赞成美人的观点。
　　劝慰和开导开始涌现后很快占据上风，在意识到激增的怨气后发挥了作用，那些肮脏的、恶心的想法会让伪装表面里裂开缝隙，纵容恶鬼的无数触手钻出缝隙将口子无限拉大，直到蚕蛹似的留下瘫软的肉皮。
　　那恶心人的一面千万不能暴露，如果他想靠近美人，必须要松懈美人的防线。告诫的话重复的洗刷着脑海，他一个人独自的妄想和狂欢只能在午夜里盛大，这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一个人的行为，美人真正所做的仅仅是与他聊天，他不能把坏情绪波及到美人身上。
　　你不想出去吗？
　　他急于把话题岔开，转为另一个他想问许久的问题，没有经过大脑而脱口的瞬间便觉得后悔，这样询问仿佛他洞悉了美人的处境——风有些大，有穿外套吗？急忙仓促的补了个问题追问。
　　穿了吗？美人重复他的话…
　　对于这个问题，美人迟钝的用大脑去反应和思考中，似乎在面对复杂问题的疑惑显然是不正常的。
　　这是身体中瞬间能感受到的事情，如同饿了渴了，不需要绕了个圈才能回应的问题，游离的视线能看见头朝着方向的一切，固定聚焦在某个鲜艳的花或是枝繁的叶，空荡的脑子里装不下费力思考的话，美人没有给予了问题的答案。
　　不回答而是进行问题的重复——或许美人根本不在意对话的内容，所以经常将思绪转移到混乱中——明明只需要顺着问题选择个是与否的回答，他之所以做不到简单的回答，因为从聊天的开始他对对面人的问题和回答均无所谓。
　　美人仅仅是需要一个除男人以外的交谈对象，而这个对象的样貌，性格，以及聊天的内容美人并不在意，美人只是想倾听一些而不是回答一些东西。
　　美人不懂对面的一个打法时间、随时可以替换的人，为什么总问些亲近的问题，让他不太喜欢，拧着眉拒绝回答。
　　他的情绪因为察觉到美人对他们之间的不在意而低落，神经大条的人也会在这么细微的地方产生敏感的触动。
　　而美人回答里包含的疑虑被心系的人洞察。
　　没穿吗？
　　接踵而至的问题使美人反省了隔着墙聊天所带来的问题，至少对目前来说是希望对方能闭上嘴，别用着关怀的口吻来美化臃肿的探索欲望。
　　美人想要得到的是个回答时候多于提问的人，美人也只能用人来称呼墙对面的人，这个和善的、无所事事的人，他们有共同点，所以空闲到急不可耐连开着的窗户也压制不住身体里的躁动时候，美人才会现在做出破格的事情。
　　“穿了的。”
　　美人有些着急的去回答，害怕逼迫性质的提问必须迎来一个个的回答，他们都默契的对上一个问题缄口不提，这个问题触及的亲近超越了他们现有的关系。
　　美人皱着眉头的脸扭到了背后的楼房处，那条巨大的柔软的雪白毛毯可以陷到中间溺在温暖的阳光，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燥的掌心抚摸时候唤醒，有时候是捏着鼻子轻微不适的窒息里醒来，然后面对了张笑着挤过来的脸，笑脸上的痴迷如同幼鸟渴求着哺乳般。
　　找话题的无聊的行为因为不受待见而僵持在沉默里，美人有意的略过了他的几个问题，并且对他明天过来的请求不作回应，“我有点累了。”
　　撇脚的算不上理由的借口，却没被视作敷衍，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娇贵的人站了一段时间后脆弱的骨头便会发起抗议，“请快去歇歇吧，你站了很长时间呢。”
　　清润流水似的淌到耳畔的音色把飘浮的噪意减退，美人听到了语气里厚重的、掩饰不了的悲伤，瞬间为刚才的不耐感到愧疚，自责自己利用了对方来排解孤独又反过来厌恶他的亲近。
　　“明天……请早些来。”
　　“我，我会的，会早些来。”他猛地抬头，被突如其来的欣喜砸个满怀。眼睛里的失落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我似乎总能遇上你。”在告完别就要离开的时候美人提及，原本他们之间的交谈即将结束在鼓动的心跳声里。
　　他们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美人原没有想明白这件事，后来回忆起他们初次攀谈时候的内容，蛛丝马迹被美人在大把空闲里挑拣，或许是房屋间的布局或建造设计的错落，恰好给予了他窥见的机会。
　　但美人不知道的是，他会时常在自家的窗口前等待，等待看到美人迈出二楼下来的身影，怀着激动到指尖酥麻的窒息心绪，靠着窗沿关注一墙之隔的动静，偶尔传来的声响是青年期待实现的前奏，每听到声响的人激动不已，需要不断来回踱步以避免过于兴奋招致狼狈姿态的出现。
　　“是的，我们很有缘吧。”
　　伪装镇定的表象被衣袖下蜷缩的手出卖，没有面对面，所以他不会被揭穿在宽大衣袖中小幅度发抖的手指，原本低落些许的心情因为美人注意了他的小秘密而恢复雀跃，尽管美人没有思考透彻他们总遇见的原因，但美人能注意到他们之间发生的任何事，都足以让他高兴。
　　围墙外的宽阔环境中，他能直着身体站一两个小时，身体只会在明显难受的时候悄无声息挪动——因为不愿把时间分摊到行为上，导致错过美人的哪句言语。
　　他一厢情愿地乞讨着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