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的头》子霁月清风

3、第三章

　　即便能看到的信息少之又少，他还是敏锐的抓取到部分关键信息，比如精致包装镂空花纹中看见的红色水果，“他爱吃草莓或是甜品嘛？给他也准备草莓蛋糕吧。”
　　这样他就有理由再次上门拜访，他计划着下次去敲门要带的礼物，为了避开男人，这几天观察了男人过来的次数，没有一天没有回来过，但一般所在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到早上十点左右，周六日居家。
　　他认为男人不算对美人好，但凡好一些不会囚着人在屋子的二楼，确实是二楼，一楼的窗户他也没见过美人经过，连散个步晒个太阳的事也没做过，几百平的房屋中被困在有窗户的房间中，等待着男人的到来。殊不知男人深切知晓美人被觊觎的可能，旁人窥探的视线被男人用直接的暴力隔绝，却因为在意明白不了，美人是秋千上的雀儿，一生向往天空，巢穴各地所停留之处只会是暂时。
　　“您好？您好，在吗？”
　　门在一声连着一声没有间隔的门铃声响中打开，虽然已经有所预料，开门的依然是那个严肃的中年人，健壮的体格将门开着的空间遮的严实，想要在遗漏之处寻觅美人的痕迹简直是痴人说梦，带着墨镜的中年人表情闪烁着厌烦，却也如上次那般客气的交代了主人的不便利，思考着是否将他的到来告诉家里真正的主人，说话间手扶在门沿往外推动。
　　“我的妈，力气这么大。”他提着蛋糕的手敏捷的伸过去穿过门缝，没有风度的反挡住门，“好歹是邻居，蛋糕您就收下吧。”
　　中年人被墨镜遮挡的脸看不清楚，动作没有再与往他相反的方向推挤，许是想到什么，接下了蛋糕不再与他纠缠，充满告诫和奉劝的语气警告，“别再来了。”
　　乳白色的奶油在唇齿间融化，黏着口腔和牙齿将香甜发散，玫瑰的最新鲜花瓣似的艳红舌头或许会舔下奶油卷进嘴里，那双眼睛满足的眯起，巴掌大的脸蛋上挺翘的鼻尖因为动作的急迫而沾上白色。
　　他臆想着，卑劣的、肮脏的猜测美人会怎么吃掉，他亲自采摘的草莓所制作的蛋糕，幻想中的美妙使他饮酒一般感受到飘然的醉意，四肢经脉在为美人吃下了他的蛋糕激动到酥麻，兴奋的心情使他火烧火燎的站不住脚，失了智的时不时抽动着嘴角笑，整日做的任何事里都会与那块送过去的草莓蛋糕挂上联系，而这种轻飘飘的脚不落地的感受、难以自持的激动持续到第二天看见出门妇人手提的东西——草莓蛋糕。
　　砸在垃圾桶里歪斜的面目全非。
　　他既恼又怒，脸皮火辣辣的疼，喉咙被攥紧似的噎着往外出的气，却没有地方占理，羞耻、难堪和愤怒使他恨不得将残骸盯出窟窿，没有经历过的羞辱使他怨气横生，指甲在手心扣出了几个血口勉强将气恼堵住，那扇不对他敞开的门如同铜墙铁壁，他不可能强硬的去敲门以陌生人的身份闯入，然后对着觊觎的美人说能不能交个朋友。
　　如今他的方法就是将男人和美人的裂口越翘越大，直到挤开男人的位置。但他再恼火再生气也想方设法和美人变得亲近，只能吞下怨气喊着好友喝着酒宣泄心中的烦闷。
　　“你爹又逼你了。”
　　“他不老那样。”嘴里的酒喝多了乏味，只剩下进入后来的辛辣刺激，“越喝越清醒了这是。”实在无聊他懒得搭理，付了钱找了代驾往郊区那回。
　　到了家不过六点多钟，天只暗了些，谈得上喜欢日落的他瞧了会夕阳西下，橙黄的太阳染金天际，远处绵延的山脉旷日持久的安谧舒缓了郁气，他感到放松。
　　但这种恬淡心境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被破坏掉了，伴随着他迈上楼梯时无意瞥过的眼神远去。行走之间经过一楼折角窗户时可见的清瘦身影，使他错愕，惊讶，狂喜，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
　　天哪，没有看错，不是他夜有所思的荒诞幻觉。
　　那个男人出奇的放了美人出来。
　　他用力的眨眼，甩掉拖鞋的往自家二楼狂奔，期间跨的楼梯两个或三个，过于急迫时膝盖狠狠的磕到楼梯的折角处。
　　心理上强烈的兴奋把他的疼痛给搁置了，后来半夜中隐约叫嚣着不适的腿弯才被发现可恐的青紫。二楼的他瞥见挨着院子的花园秋千坐着的美人，险些惊叫出声，他重复着话，“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舍不得眨眼睛，确定了美人的方位和自己该抵达的位置后，开始使劲的往外跑，路过镜子捋了捋头发，理好了衣领，很快跑到了美人所在的花园的墙外，他要怎么才能和美人见上面，翻墙？敲门？贸然的打扰会被美人抗拒吗？
　　“您好，您好……”他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犹豫上面，弥足珍贵的机会不是用来浪费的，立即冲破喉咙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荡了一圈又回到耳中，没有得到回应的他略感失望，却不放弃，做出了一个啼笑皆非的事。
　　他将耳朵贴在墙面，试图能听到些声音，脚步声也好。
　　“……您好，是有人在说话吗？”他掉入了酒坛子，只因为一句回应的话晕眩，唾液分泌的速度使他说话前咽了又咽。说起来，他从小到大受过不少追求，因为身份地位见过数不清的美人，可唯独墙后的这一位，单说了句话，他的心似乎就不再是他的了。
　　“有的。”怕人听不清，他不顾形象的大声回应，“有的—，有的—”把多年受到的绅士礼节抛在脑后，像个粗鄙的野人大喊大叫。
　　“先生？我听见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轻缓的声音徐徐的传过来，手心被汗水沁的发痒，他将手心的汗擦到衣服上，擦了又擦擦不尽似的，最后捏着袖子的布料来减少满手滑腻汗液的影响。
　　毕竟激动的远不止是心理上，他清了清嗓子，仔细的听发出的音色是否嘶哑难听，确保正常后才敢放大音量，“我是您的邻居，总想着请您吃点家里阿姨做的甜品，我来过两次都被打发了，今天见到了您，便来问问您。”
　　“是吗？我都不知道……谢谢您。”美人很乐意聊天，想来也是，这几百平的地方没一个被允许和他说话的，除了男人。“我能去找您吗？”顾不得羞赧，他厚颜无耻的道出了目的。
　　“我不是很方便……”
　　又怕他失望似得补充道，“我们或许…可以隔着墙说些话吗？”
　　他怕美人反悔似的快速点头，又反应过来美人看不见他的回应，慌乱的控制不好身体。“好，好好。”可能是他过于积极的缘由，对待美人的话成倍的进行回应，这次仓促的对话虽然很快的结束了，但对于美人来说留下的印象是不错的，因为结束的时候美人给予了他，有时间可以多交谈的机会；而他认为这是堪称人生中最愉快的聊天经历。
　　美人告别后他站在墙外久久不能回神，回忆着对话里美人所提到的全部，而自己的回答理所当然被记得，被遗忘的彻底。
　　隔着墙聊天是属于他俩的秘密，他独享的、专有的秘密。瞒着男人增倍的兴奋感使他看着下车的男人时，完全不负以往的嫉妒反而滋生出了些高调的、落井下石的同情，“养着他又怎么样？说不定对你的态度还不及我。”
　　这恰巧印证心理学上人容易高估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地位，被美人迷得七荤八素的他早已忘记所考过的证书学习内容，还曾自诩不会经历书中的心理情况。
　　自然的，他们开始了隔着墙的交谈，偶尔他会回应不上美人的问题，脑海里盈溢着幻想中美人的一颦一笑，过多的幻想疲乏了反应，使他错过美人的问题然后独自又懊恼，在聊天结束自担忧留给美人的印象，但小插曲不断，结局终归是差强人意的，美人依然欣然接受着他次次的聊天邀请。
　　闲聊时他说着自己私密的烦心事，遇到的困惑与恼怒，将那些本该对恋人诉说的苦恼甜蜜的讲述给美人，暗自的表示自己对美人的不同态度。美人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和缓语调慢慢悠悠的回答他，如清泉水流能将他的情绪寽的越发平整。
　　他的一颗心脏被牢牢牵引着，像条被栓了绳子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