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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01 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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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藤里奈在门口借着灯光掏钥匙,欣慰地笑。祭每天晚上都会为她留一盏壁灯,让她深夜归来不必摸索着进屋。她害怕黑暗,黑暗与孤独,总是并存的。
屋里没有开灯,街灯透过窗□□进来,朦朦胧胧的错觉。少女抱膝坐在阳台上,脸深深埋进去,头发散了一肩。孩子般瘦弱的肩膀,孤单的身影。
听到开门声,少女回过神,迅速上前开了灯。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使她睁不开眼睛,十几秒的适应后才看清身边的事物。
祭接过里奈手中的包,便跑到房里,抱了堆衣服出来,塞进她手里,“洗澡水已经烧好,妈妈你先洗澡,我热一下饭菜。”
里奈没说什么,在家里,她就像是受照顾的孩子一样。祭是她女儿,但现在身份好像调过来了一样。
洗过澡吃完晚饭,十一点多的晚餐说成宵夜或许更为恰当。里奈看着女儿细小的背影在厨房里走动,心里说不清是爱是痛。
她自私地把她带在身边,离了最爱她的父亲及最亲的哥哥,跟随了自己。从原本那匿大的别墅中一下子转到这种一室的单身公寓,同母亲挤在一张床上。没有了自己的空间,失去飞翔的能力。
她本是普通人家之女,习惯了辛苦一点的生活。而祭从小娇生惯养,从没多走过一步路,没受过一点苦,一下子转入这天壤之别的生活,她能承受?能接受改变?
短短一年的时间,她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变成能将家打理地整齐干净的女孩。没有怨言,没有不平,慢慢蜕变着,由骄傲自负地孔雀转变为辛勤飞舞到处觅食的苍鹭。
辛苦,却有着不尽地活力。
里奈的眼睛看向衣柜,脸色瞬间变白了,猛得站起,声音颤抖着唤:“祭,祭!”
祭慌忙擦干了手,跑出厨房,未明白母亲唤她的原因之前,肩膀已被紧紧抓住。“你今天去哪里了?”
“没有啊!”她想也没想就答,很从容。
“你还撒谎!”母亲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少女一个不稳跌坐地上,靠着桌角。不可置信地看向母亲,脸上留着清晰地掌印。
“你是不是去见那死人了,你想回去?”她指的当然是佐佐木和树,圣和祭的父亲,齐藤里奈曾经的丈夫。
她知道祭并不想离开父兄,是在她强硬要求下祭才跟着她的。她不让他们父女兄妹相见,是害怕有一天祭会改变主意,要回到他们身边。那时候,她是没有把握可以再次把祭给夺回来。
所以,她只能阻止,阻止他们见面,阻止一切有可能的接触。她爱她,需要她,也只有她了。
那些分别已久的记忆,在灯光中千里迢迢追寻而来,终于挨到身边,伸出藤蔓般的手臂抱紧,吐出筋疲力尽的气。祭嘴角上扬,缓缓吐字。
“妈妈,我没有。我上学时摔了一跤,弄脏了校服,回家换了衣服才出去买菜的。”她知道母亲是看出她那件动过的外套,才出此疑问。
“你说的是真的?”虽然依然疑惑,口气却缓了。
“嗯!”祭点头,把膝盖上的伤口给她看。
半真半假的话,祭说得从容,丝毫不露破绽的。她不是圣人,不是无情无欲的人,她也想见哥哥,却又不想伤害母亲,唯一能做的,就是说谎。对自己,对圣,对母亲,说谎。
里奈心痛地摸着祭受伤的膝盖,把她抱进怀里,小声嘱咐要小心,告诉她,她只有她了,不能失去她。忘了方才,那狠狠一掌打在祭脸上的伤。
祭抵着母亲肩膀,抬眼,眼中干净清透,没有杂质。她看向天花板,想起不久前和圣一同期待的梦,梦中樱花盛放,连绵不断,一生一世的开,直到再也负荷不了的弯起腰,宇宙那么充裕,生命被涨得生疼。疼得,睁不开眼。
圣送给她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收在书包中,关了铃声,信号依然存在。祭似乎看到那细细地信息,连在自己地书包和圣章中的手机上,一碰便能见到对方。
午夜的街渐渐趋于安静,八王子市的夜樱默默绽放,月光照耀西下的樱林深深的影,白色花瓣无声飘落,织起柔软的地毯。
祭小心翼翼地推开被子,披上外套,轻声走到门外,手中握着圣送给她地手机。小小的屏幕亮着灯,照亮眼前一小片范围,似夏夜飞舞的萤火虫。
手机里只有一个号码,带着圣的名字。祭看着那字符在屏幕上闪动,过一会传来熟悉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
祭靠着树干慢慢往下滑,树影落在脸上,遮住小片视线,天上的月已看不真切,星星却依然灿烂。
圣,圣,今天晚上,特别想你。
母亲越来越多疑,害怕她会离开,不再陪伴她,所以,不允许她同以前的朋友见面。其实,祭也知道,自己对于母亲的重要性。知道她不能没有自己,她要把她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一直一直带在身边,永远永远不给任何人。
那么,圣呢?他们本是一体,却分为二人。本是同根,共心,却硬被拆开,不再相见,无法听见声音。剩下的,只是在虚空中,十指缠绕,划出一个个字符,FUJIRI(圣),JI(祭)。是在黯淡光影中投下的香气,水面勾出的画影,那么不切实际。
不能相见,仿若堕入地狱。
即使堕入地狱,也要再见。
F、U、J、I、R、I,是祭生命中最亮的光彩,胜过冬日的艳阳,暗夜的华灯,无可替代的存在。
那是一曲《雨》的和弦,在静默的林间散开。手机外壳上缓缓一动的字幕,从右至左滑过。世界上,唯一知道这号码的人,在午夜醒来,看着蓝色玻璃,用手轻轻划出的痕迹。只有两人知道的痕迹。
断了一年的联系,被虚无的信息透过云层再次连接起来,脆弱的一碰即断。心在顷刻间被填满,潮水般充斥着眼睛,一眨便落下,与空中飘零的花瓣相触,激起晨露,湿了发梢。
从此,不再压抑自己,不再将情感包裹在不见天日的布维中。她要尽情的哭,将一年以来全部的情感,全部发泄出来。
泪从脸颊滑下,声音却依然平静,“圣,今年的樱花开得很好,会有很多樱桃吃哦!”
“傻瓜!”他轻笑一下,“不睡觉吗?明天还要上学的。”
“我想听圣唱ONLY HUMAN,然后睡觉去。”
“好啊,然后你唱CEYERN的《雨》给我听,我们交换。”
成交。这从小就存在于两人间的物物交换,是两人最诚挚的游戏。
幽静山间别墅和樱树林间扬起悠扬的歌曲,穿越过空间的限制,将心与心包裹,散发着比春夜更温暖的风。
手机的信号灯一红一绿的闪着,耳边是温柔的声调。祭在林间慢慢走着,花瓣掉在肩上,发间,甜甜的香味。她是此时的精灵,灵动地跳跃,将世界抛在身后。
时间,空间,金钱,生命,于此刻,是那么微不足道,可笑地存在。圣就是上帝,是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