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秘密》折花换木

10、到手

　　半晌过后，隔壁的脚步声趋于平静，沈延打开手机给许季舟发了条消息。

　　沈：电动车，我买

　　隔壁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然后敲击从墙那边响起，三短一长，手机震动了一下。

　　沈延愣在原地，过了一会才点开消息。

　　许：真的么
　　沈：嗯

　　许：什么时候？
　　沈：明天

　　许季舟没再发来消息，沈延无奈摇摇头，放下手机，等他收拾好准备熄灯时，对方又拍了拍他。

　　许：你放心，我上下班还是会坐你的车，不会偷偷跑掉的

　　沈延莫名笑了下，盯着这条消息许久，直到眼睛发酸开始淌眼泪时，他才关上手机，整个人沉浸在无声的黑暗中，想象着许季舟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发问窃喜的样子，突然，有电话打进来。

　　但他不想接，铃声兀然响过半分钟，挂断，又打过来，反反复复三次，沈延才忍着脾气接起来，他没有说话，只听对方半疑惑半不确定地问：“沈延？”

　　他听出是谁的声音，气消了大半，语气不带一丝起伏地应声：“有事？”

　　李晟笑笑：“没事不能找你？”

　　“回来了？”

　　“刚回来，”李晟刚下飞机，穿梭在机场的人群中，电话收录上呼啸的风声和熙攘的说话声，他只能对着话筒大声说话，“明天有空吗？一起出来吃个饭。”

　　“地址，时间。”

　　“再定呗，我订好了告诉你。小许……”李晟顿了一下，“他来吗？”

　　“不来。”沈延干脆利落地拒绝。

　　李晟下意识点头，接着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又补了一句：“行吧，不说了啊我这边太吵了，明天见。”

　　沈延挂断电话，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第二天送许季舟上班时，沈延看似无意道：“我中午有事，小周给你送饭。”

　　果然，许季舟立马坐直问：“什么事？”

　　沈延内心生起一股微妙的满足，他毫不在意道：“没什么事。”

　　许季舟又靠回去，他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那么不稳重，毕竟还有一辆电动车没到账，于是镇定道：“哦。”

　　沈延勾了勾唇，失眠带来的煎熬和疲惫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

　　车停在四季盐门口，许季舟下车后自认稳重地招招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潇洒得像八九十年代炸街的□□老大，忽略走到半路被绊了一跤的事实，堪称完美。

　　中午，沈延收到了李晟发来的消息。

　　李：万华荣，十一点半，我定了个包间
　　沈：嗯

　　李：小许真不来啊？
　　沈：他上班

　　李：那你干什么？
　　沈：等着吃软饭
　　李：……

　　万华荣是一家三十年的老店，开在市区，装潢华丽又不失格调，平常生意也算火爆，大到包场小到日常聚餐，有口碑有老顾客，几乎座无虚席。

　　沈延到的时候，李晟已经在包间里等他了，看到他推门进来，眼睛亮了一下：“这得有好几年没见了吧，穿得人模狗样，可以啊你，出息了。”

　　“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沈延入座，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走了，”李晟苦笑道，“受不了了，还是国内好。”

　　沈延说：“回国了也好。”

　　李晟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问，但还是提了一嘴：“他最近怎么样？”

　　气氛凝固了一瞬，沈延不轻不重答：“挺好的。”

　　“那就好。”李晟尴尬地点头，像是给自己找台阶，又说：“我那年不知道他是这么个情况，其实这么多年我不回国也是因为这个，实在没脸见人。”

　　“如果你想见他，我劝你别白费力气，回国外吧，他不会见你，我也不会让他见到你，这个事情没有商量。”沈延冷声道。
　　“你没有后悔过？哪怕只有一次？”李晟问。

　　沈延沉默，然后认真说：“从我认识他起，我就没有后悔过。”

　　服务员开门推着小车进来，打破这种诡异到无话可说的氛围，训练有素地将菜端上桌，小声说了句请慢用，又推车离开，把门轻轻带上。

　　李晟心里有些恼火，他算是看明白了，沈延这人就是头发了倔的牛，就算撞到南墙也不认，非得把这堵墙撞倒，才肯罢休，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

　　包间里的空调不停歇运转着，凉风自上灌下来，把燥气吹散，也把沈延心底的郁闷和烦躁带走，他看着面前因为震动而摇晃的茶水，觉得自己也在摇晃，然后摇摇欲坠，最后变形，身形被无限拉长拍小，像年久的油画般褪色，最终褪成青涩的模样。

　　他想起高中学校门口放着老旧粤语歌的唱片店，想到在台上发言时来自第一排特别的目光，想到仲夏夜牵手时掌心泛起的汗津，回忆持续了很久，一分钟，五分钟，也有可能是几秒。

　　他甚至想到某个夜晚，有人拿着信封磕磕巴巴向他道歉，捏着信的手都在颤抖。

　　李晟说：“不说了，吃饭吧。”

　　热菜氤氲，李晟识趣换了个话题，开始讲述自己在国外这么多年的苦难生涯，说得潸然泪下头头是道，就是听起来不像在国外，倒像是在某个国际不知名监狱里。

　　吃完饭是十二点半，沈延提出送他回家，李晟摆摆手，说自己开着车来的，于是沈延不再坚持，开车回了公司。

　　短短十分钟，许季舟拿起手机看了五回，只是看一眼，又放下，小黎看在眼里，好奇问他：“有事啊？”

　　许季舟慌乱道：“没有。”

　　小黎不信：“你一分钟看了十次手机。”

　　许季舟叹了口气，担忧道：“我的电动车还没有给我。”

　　小黎：“？”

　　“平常上下班不是你家里人来接你吗？”小黎问。

　　“和那个没关系。你不觉得有电动车很威风吗？”

　　“……哪里？”

　　“我高中那会只能骑自行车上下学，相同的路程，别人只花十分钟我得用半个小时，尤其是晚上，那么黑，我到家已经很晚了。”

　　小黎还没来得及接话，许季舟一旁的手机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迫不及待接起来，开门见山问：“给我买电动车了吗？”
　　沈延：“还没。”

　　许季舟毫不迟疑挂断电话。

　　沈延又打过来，在许季舟开口前先威胁道：“再挂就不买了。”

　　于是许季舟老老实实问：“哦，那你有什么事？”

　　沈延慢吞吞说：“下班后有空吗？”

　　“没空，忙。”

　　“行，那就不去买车了。”

　　“其实你可能听错了，我刚说的是，有空，有很多空。”

　　沈延不和他计较，不计前嫌地说：“下班后我在老位置等你。”

　　许季舟挂断电话，心里的石头彻底落地，又高兴起来，盯着时钟催促它赶快走，像中了彩票等不及想立马兑换的人。

　　下班后，沈延果然接他去了电动车店，让他挑了款自己喜欢的样式和颜色，店家许诺第二天中午前把车送到住址处。

　　回家路上，沈延说：“你找时间考驾照，必须持证上路。”

　　许季舟摇头：“我又不骑，我不考。”

　　什么毛病。

　　沈延懒得管他这些七七八八的说辞，随便由他去了。

　　电动车果不其然被摆在角落里堆灰，一个星期之后，小黎试着录了一段视频，发布之后反响还算不错，评论区有人询问店址在哪里，也有人请教烘焙过程里出现的问题，第一场仗就此胜利落幕。

　　小黎美滋滋捧着手机查看数据，说：“等着吧，咱们店肯定能生意兴隆，日营业额破一万。潘宁，你说呢？”

　　潘宁站着发呆，听见她问自己才如梦初醒，下意识地说：“嗯，我也觉得。我出去接个电话。”

　　然后面色苍白地走出门外，将手机扣在耳边，背对着她们，小黎愣了片刻，等潘宁接完电话回来时，她缓声问：“出什么事了？”

　　潘宁咬咬牙，面露挣扎，但还是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