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平生意》一棵小圆

6、罪

　　“哒。”“哒。”

　　猛地睁开眼睛的无恋和听到动静就闪身而起的渊清对视了一下。渊清用眼神示意无恋小心，自己悄悄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细缝。待看清窗户下面的情形，渊清觉得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了。她招手示意无恋来看。

　　楼下是齐云观的小道童玄智，拿着石子在瞄准她们的窗户。

　　无恋也有点懵了。她凝神细看了一下，确定对方就是玄智，又仔细看看玄智的神色，将窗户推打了一些。

　　楼下的玄智看到窗户打开，拼命的挥起手来，用口型喊着“师叔！师叔！”

　　无恋和他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了，刚想掐一个御风诀，就被渊清夹在了胳肢窝里。

　　“？”

　　夹住之后，渊清提气，往楼下一跃，

　　“！！！！”

　　轻轻落地，悄无声息。

　　无恋被迫体验了一下传说中的轻功，朝渊清狠狠比一个大拇指，扭头看玄智“玄智？你怎么来了？”

　　“师叔去林子里的时候，师父交代了，让我远远跟在后面，要是事情不对就回去报信。我感觉之前没有发生什么不对的事情，就一直跟到了现在。”玄智挠挠头“我刚刚就在那棵树上。”

　　“......”

　　“......”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无恋有点难以置信“师兄给你取道号是采取一个缺啥补啥的策略吗？”

　　“嘿嘿。”玄智好像没有听懂，只憨憨笑一下，又马上板起了脸“但是现在事情有些不对劲。这会儿大家都睡下了，刚刚却有一群人翻墙进来了，他们人数很多，动作很轻，行动间有奇怪的黑雾，而且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两人都肃了脸，对视一眼后，无恋先开了口“他们往哪去了？”

　　玄智指了一个方向，渊清看一眼就大概有数了“是那个挨着的小院。”

　　“我们过去看看，玄智你守着这，小心别受伤，尽量别让人跑了。有事大声喊我。”

　　“好。”玄智点点头应了。

　　渊清又想用胳肢窝夹住无恋，无恋慌忙掐了一个御风诀，表示自己可以。

　　小院离客房不近，等两个人刚靠近一些的时候，空气中就传来了血腥味，开始只是悄然弥散开来，等到了小院门口，就像是扑面而来的滚烫铁汁，烫的人满头满脸。

　　两个人都不敢说话。无恋上一世生活在文明社会，这一世又长在齐云山上，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跳的厉害，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鼻子里涌进来粘稠腥气的空气，却险些让她呕出来。

　　渊清用力捏住棍子，思考着是不是要进去看看。

　　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一下子划破了寂静的夜，忽然又突兀消失了。是粉淑的声音。

　　渊清回头看无恋一眼，发现无恋已经掐着诀在墙上了。“走。”

　　翻过院子，里面静悄悄的。黑灯瞎火一片，能借着月光看到院子大概的样子，也没有想象中横七竖八的尸体。尖叫声传来的房间里现在有打斗的声音，两人迅速朝着声音传来的房间方向去。无恋突然拽住了渊清“不对劲。”她捧起腰间的功德灯，金光流转间，渊清看到了四处好像都有若有似无的黑气。黑气围着两人，一团一团的隐在黑夜中。

　　无恋抚上功德灯，转眼间，彘兽就出现在了她身后。彘兽一出现就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好臭。”

　　无恋安抚的摸摸他的大脑袋。“好兄弟，你眼神好。你帮我看看，那些是什么。”

　　彘兽白天被揍了一顿，本就对无恋又敬又怕，虽被收服，但是有了灵气充裕的修炼宝地，这会儿又被一下一下摸的很舒服，像只被顺了毛的大猫咪一下，晃晃脑袋，四处张望起来。

　　无恋一下子感觉到“大猫咪”的毛竖了起来。

　　彘兽的声音闷声闷气的“好多脏东西，怪不得这么臭。”

　　黑气翻滚起来，在不远处凝结成几个人形。虽说是看得出是人，但是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模糊的很。莫名让无恋想起了，以前看哈利波特电影里的伏地魔。

　　“彘”那黑影发出的声音也含混不清，听不出性别。“你怎么在这里，还听一个人类摆布。”

　　“俺在哪里，用不着你来管。”彘兽鼻孔出气，听上去很是看不起这些周围越聚越多的黑影，却也有些忌惮。

　　无恋用眼神示意渊清先去里面救粉淑，外面的她先拖着。

　　渊清提着棍子悄然退走，领头的大只黑影也没有阻拦。只是出言嘲讽“干脆聚在一起死算了，分开走，死两头，都没有人作伴，多孤单。”

　　无恋只当没听见，笑眯眯的行了一个抱拳礼“这位......黑哥，我们远日无怨，今日无仇。今天我和我的朋友只是晚上散步，不当心遇到了诸位黑哥办事。”

　　大只黑影扬手打出一团粘稠的雾，无恋没想到自己客客气气，对面0帧起手，还没来得及掐诀，彘兽闪身向前，用爪子拍飞了这一记，说是拍飞也不准确，那团黏糊的东西像是热油里滴进的水，呲啦一声，彘兽的爪子上已经黑糊一片了。

　　彘兽发出痛苦的哼声，用力甩掉了爪子上的东西，“俺劝你别和我们动手。”

　　无恋也飞速反应过来，掏了一张空白符纸，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开始念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四周灵气涌动，好像要汇入那张薄薄的符纸之中，“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四周风声逐渐尖利起来，本来平静的小院的空气里，好像翻滚着神秘的力量。围聚过来的黑影们有点不安，他们是“罪”，对厉害的正统道士很有些忌惮，突然感受到了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危险的气息，都犹豫的看向“罪”的首领。

　　无恋嘴里的金光咒越念越快，快的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刚刚和彘兽呛声的大只黑影，好像是头目。看着这个让彘兽乖乖听话的小道士身体周遭已经出现了淡淡的一层金光，算算今天自己的任务也完成的差不多了，不想让自己的人折在这里，更不想引人注目，想起彘兽的话，有些动摇。

　　无恋指间空白的符纸，涌现出金纹来，“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最后一个字末，金光就像终于等不及，挣开了牢笼一般从符纸里涌出，声势骇人。

　　大只黑影一下子就决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转瞬化做了黑雾，其他的“罪”也似有所感，同时动作，一时间像院子里像突然烧开了锅，冒起腾腾黑雾。呼吸之间就离开了这个院子。

　　无恋的指间还夹着不断抽动着的符纸，金光也不断闪烁着。维持着这个动作半分钟，无恋小声地问彘兽”走远了吗？”

　　“嗯。”

　　“好好好，幸好我的装腔功力够强，把他唬住了。”无恋收起自己的符纸，停止了自己的摆POSE行为。这个时候才借着明显亮堂不少的月色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

　　地面铺了平整的青石板，石板缝隙间偶尔钻出几缕小草。石板路那头是一个蹴鞠球，用的有些旧了，随意滚落在院子角落。院子正中央是一棵很大的树，枝叶繁茂，树下搭了一个秋千，秋千上系着色彩斑斓的丝带，月光透过枝桠洒在丝带上，映出五颜六色的光。

　　靠墙的一侧，摆放着几个形态各异的石凳和一张大石桌。石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小花小草。旁边就是刚刚粉淑发出尖叫的屋子，屋子的门框边上划了很多道短短的划痕，应该是给小孩子量身高的时候留下的。

　　无恋闻着空气里的血腥味，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有点不敢推开那扇房门。

　　“吱呀。”开门的是里面的渊清。

　　渊清的脸色苍白，额头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双肩微微下沉，好像被什么重担压着，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就只是侧身让无恋进去看看。

　　无恋才看清了里面的场景。房间很大，摆着一些适合孩子的小几案、小衣柜等。沿着房间两侧摆着两条大通铺，铺着厚实软和的锦被，挨挨挤挤得睡着好多孩子。

　　孩子们被养的很好，都是白胖可爱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人类，长着又大又长，像是小翅膀一样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大尾巴。他们之间好像关系很好，好几个人都抱在一起。

　　本来是可爱温馨的画面，只是现在被子被拉到地上，床上每个孩子胸口都有一个血淋淋的洞。他们的心脏都不见了。

　　有几个孩子胸口还在汩汩地冒着鲜血，靠外的几个好像已经死去一会儿了，血流到床上，沁透了下面的铺盖。

　　粉淑的尾巴断了，但是她好像不知道痛，只是靠坐在门口的墙边，仿佛被抽去了灵魂，深深地佝偻着，红润的小脸此刻煞白如纸。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瞪大了眼睛，空洞地望着房间里的场景，眼神里的光彩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暗，犹如一潭再也泛不起涟漪的死水。

　　粉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挖走了，那里空空荡荡的，一阵风吹过，都会有呜呜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酸了，她把眼睛闭了起来，混沌离，粉淑好像看到了好久没有见过的爹爹，娘亲，还有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