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平生意》一棵小圆

2、下山

　　“无恋。”天源真人手里的肉包子还没咬上一口，看着大徒弟出去了，觉得自己当师父的只知道吃不太合适。就宝贝的把肉包子重新包回小包裹里，包包好，塞进了怀里。想着快点把小徒弟打发出去，再好好吃包子。

　　转头就是一脸正色道“你三岁起就跟着为师学道，祖师爷赏饭吃，道行一日千里。现在为师要传你一件法宝。”

　　“现在？这么突然？”无恋有点摸不着头脑“师兄和我说过，我还太年轻，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太早有自己的法宝不是好事。”

　　“你师兄说的对，却也不对。”天元道人静室后面的小门，里面是一件小小的茶室，示意无恋跟上“你和你师兄他们不一样。”

　　茶室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正对着屋后的竹林。天源真人走过去把窗户打开，然后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木盒。用食指敲敲木盒“祖师爷把你送到这儿来，你的道就已经在这里了。”

　　老头子惯是喜欢端着高人的架子，讲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这个时候无恋还不知道，这个“装高手”的祖传技艺，让她在前期渡过好多次“难关”。

　　这会儿，无恋偷偷嘀咕一下，接过木盒，在天源真人的示意下打开，盒子里是一个小巧的八角花灯，框架看不出是什么材料，但是线条流畅优美。灯罩薄薄一层，质地像是丝绸，细腻又轻盈。透过灯罩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柔和的光。

　　与其说是光，更像是发光的液体，薄薄一层金灿灿的漾在底部。拿起来的时候会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照得底部刻着各式符咒的玉石底座也亮闪闪的。

　　“这里面是什么？”无恋拿起来轻轻晃晃，凑近看里面的东西，感觉这个小灯更像是一个精致的小罐子。

　　“是这些年你攒下的功德。拿着它下山去吧，等到你把功德灯装满，再回来。”

　　“师父想让我下山？”无恋知道这和自己平时溜下山不太一样。也感觉到师父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再想想师兄刚刚的一脸菜色，觉得有点奇怪。
　　“师父您起卦了？算出了什么？”

　　“嘘...天机不可泄露。”

　　“......你说不说？”

　　“......”
　　“......”

　　无恋晃着功德灯，作势抬脚要走，就听到天源真人在后面喊孽徒。

　　“......要变天了......为师会在你装满功德灯之前，守好咱们齐云观。”

　　无恋心里一个突突，猛地回头看那捋着胡子的老头。

　　老头脸色淡然清明，眸子里乍现精光，又恢复了刚刚一派悠然的模样“小无恋别怕，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等你装满了功德灯，再回来找我吧。”

　　无恋撇撇嘴，小声嘀咕“谁怕了。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等无恋把自己的朱砂符纸和几身破衣裳打包好，又收了西瓜道童和其他师侄们凑出来的一小包零嘴铜板出门的时候，无玉师兄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冷脸师兄站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自从听无恋说小时候一直觉得师兄是一个深青色的球，无玉的道袍的系带就扎的极紧，加上观里的日子慢慢宽裕起来，碳火和棉衣都能供应的上，不需要再里三层外三层的裹起来。无恋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师兄已经从一个深靑色的球，进化成了现在身材高挑，蜂腰乍现的样子。现在他立在柿子树投下来的光影之间，腰就像柿子树的新枝，挺直纤细。偶有树上的叶子打着旋儿飘下来，跟着道袍的系带在风里飘飘荡荡。所以虽然师兄是个冷面老古板，却还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可能这就是皮囊的力量吧。

　　“收拾好了？”无玉招呼在门口看得愣神的无恋“看什么呢。”

　　无恋挠挠头，觉得观里香火慢慢兴旺起来，也不全是因为自己的符灵，老头子慢慢不管事，更多的是师兄在照顾香客，可能婶子姑娘们也多多少少卖了无玉师兄的面子。

　　“这次下山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记得多传信回来。”无玉看师妹也不讲话，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炼的震灵丹，你收好。”

　　“好~师兄最好了！”无恋接过震灵丹，知道这是大宝贝，塞进怀里，嘿嘿笑着和师兄作揖。

　　两人同行走到观门口，正好看到无恋在山下遇到的李小花母女。赵婶子看到她，扑过来双膝一软就要跪下，被无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仙师，仙师。您让我给您磕个头。”赵婶子双手合十不断作揖“求求你救救小花，求求你救救小花。”

　　好一番拉扯，才知道原来小花和无恋分开之后，赵婶子要带着她抄近路上山，那边是她们村里人常走的路，虽然不好走，却能省去许多功夫，可以早点回家。小花想起无恋临别时的话，却没能说服一心想早点回家收拾晚饭的赵婶子。小花说到底也没太在意无恋的话，便依了娘，走了山林小道。

　　结果还没等走到半山腰，有几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汉，猫在林子里，看到小姑娘就抢，说着什么要把小花献给山神老爷。赵婶子和小花两个妇道人家哪打得过壮汉，一番撕扯终于还是让人把小花抢走了。

　　这会儿的赵婶子捶胸顿足说应该走大路，又是翻过去想给无恋磕头。

　　无恋用力拽住了她“婶子你先下山报官去，这片山里我熟，我去找小花。等你带着官差回来，我肯定给你把小花找到了。”说着招呼了送她出来的玄诚“师侄烦你陪着婶子下山一趟。”

　　“师兄你回去吧，我去林子里看看，怎么说也是在齐云山上出了事。”无恋捋捋袖子，两手结太极阴阳印，抱掌前推，身子磬折，端端正正冲无玉行了个礼。还是笑眯眯的，语气却冰凉起来。“敢犯到我齐云山，我就用他们祭祭我的新法器。”

　　无玉知道她的本事，也不多说什么“去罢，在外行走，万事小心。有事传信回来。”摆摆手，就回了观里，点一个小道童，让远远跟在无恋后面，要是事情不对就回来报信。

　　无恋别过李小花赵婶子母女，抄小路进了齐云山的林子，刚踏进去就觉得不对。往日林子里虽然树木郁郁葱葱，但是细碎的阳光打下来，光影斑驳，很是温暖舒适。今天树林里的树冠像是支撑起了一个巨大的穹顶，几乎密不透光，偶尔才有一缕的阳光艰难地透过缝隙照下来。无恋掏出一张符纸，信手画了一张引路符。引路符在无恋面前滴溜溜打了两个转，就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飘飘悠悠地往下坠。无恋伸手想接住，手指还没有碰到，呲啦一声，一股火焰腾起，引路符就消失的连符灰都没剩下。

　　“咦”无恋自从跟着天源真人学画符开始，这是第一次符咒失效。天源真人说她是祖师爷喂饭吃，一点灵光便是符。人家斋戒沐浴诵经焚香洒净，虔诚的一套流程下来，还不如她随手画来的灵。

　　无恋感觉有些不简单，先画了一张平安符拍在了自己身上。端正了心态，手指还伸进包里蘸了蘸朱砂“祖师爷保佑，再来”

　　又是一张引路符，晃晃悠悠的走了起来。无恋绑紧自己的小包袱，跟在了引路符后面。

　　“呵啊！！”

　　一声娇喝，伴着打斗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无恋拽住还在慢悠悠晃荡的引路符一把塞进包里，疾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等无恋赶到的时候，就是一片狼藉和一个握着长棍的熟悉背影。

　　“阿清？你怎么在这？”无恋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在狼藉里翻找的姑娘，一身暗纹红袍，头发高高束起，正是山脚下阿清食铺的老板娘，自己早上刚刚在她那吃了一碗面，卤子的味道这会儿还能想起来。

　　渊清听到有人，手里的长棍一横，待发现是山上观里的小道士才些微放松下来。“我听人说，山上有坏人抓姑娘，我想上来看看。”

　　“......”无恋看着好像还沾了血迹的长棍和地上东倒西歪的草木，有点想象到这里发生了什么。“老板娘你是体修？”

　　体修是这个世界的一种修炼方式，注意挖掘人体的潜力，淬炼血肉骨骼，一般都是体魄强悍，气力惊人的壮汉。无恋已经见过老板娘很多次，已经代入了她是一个温柔厨娘的角色，要不是现在看到老板娘脚下龟裂的石块，可能轻易也不会忘这个方向想。

　　“嗯。”渊清没有否认，在旁边扯了一把树叶擦她的棍子。“小道长，这儿不对劲。刚刚逃跑的那些人都是附近村上的村民，我吓唬了一番，他们说他们抢女孩子都是为了献给山神。”

　　“山神？”

　　“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渊清看一眼无恋，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还说你们齐云观灵，都是因为山神保佑。”

　　“胡说八道！”无恋觉得这个狗屁山神实在是无理取闹，扬起下巴自信道“我们齐云观灵，全靠我的符灵！勉强再加上我师兄的丹灵！”

　　“噗......”

　　？刚刚是笑出了声没错吧！！

　　“没啥没啥”渊清熟练得挽了一个棍子的花，把棍子斜插在背后“小道长来我铺子里吃了好几次饭了，我觉得你确实像个好人，走吧，我们同行，去救小姑娘。”

　　“我本来就是好人！”无恋摸摸自己的功德灯，看着现在几乎是空空如也的灯，想着自己做一个大好人的伟业，觉得让一个体修相信自己，就是迈开了具有历史意义的一步。遂又掏出来皱巴巴的引路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