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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下场如此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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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
“李阔长老死了!”
骇人听闻的消息飞速传入耳中,把疲惫的精神“铮”地绷紧。
众人立即来到李阔的尸体旁,早有一些族人聚在此,他们看着那具惨烈的尸体惊恐不已。
李阔的死状很诡异,他被一把长剑斜刺着钉在了地上,腹部绷成一张扁平的板,正面朝天,四肢与脑袋都被折在后背,双手与双脚撑着身体,看起来好似……一张桌案。
惊悚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被众人簇拥的李寻儿身上。
“她是妖孽!”
“她是妖孽——”
人群中有人指着李寻儿大声喊。
围在身旁的人迅速退散,昨夜之事并非所有人都知晓,只是下意识随着旁人闪躲。
“她昨夜说胆敢有人乱说话,就要被她像桌子一样钉死,李阔长老就死了!是她杀的,一定是她杀的!”
听罢此言,人群大骇,躲得更远却围在这里没有离开,猜忌的目光冷箭一般刺在李寻儿身上。
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辩驳,甚至没有慌乱,只是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额外冰冷。
“空口无凭!不准胡说!”李金怒喝道。
然而人的嘴是不能堵死的,越堵越会让人信以为真,越会让人恐惧。
昨夜安理阁众人为尽快处理后续事宜,拖着疲惫彻夜理事,他们没有一人离开,身上都穿着乱前的衣衫,李寻儿也如此。
她头上珠钗未卸,身上罗裳未解,面上妆容已花,疲倦与冷漠都凝在脸上,似一只妖鬼。
几乎所有人都联想到了昨日那场订婚宴,族人们满心欢喜地赴约,却险些被怪物吃掉。他们幸运地躲过一劫勉强活着,可他们的亲眷都死在了怪物肚子里,成了养料。
愤怒将理智全都烧掉,积攒整夜的怨恨都有了发泄的口子,真假根本不重要。
他们只要一个能恨、能杀的目标,而不是真相。
“她就是妖孽!她早被附体了,就是要把我们大伙儿骗过去吃了!”
“妖怪,你还我爹性命!”
“大家快杀了她,杀了她,给我儿报仇!”
“杀了她,杀了她!”
冷剑齐齐出鞘,无数寒光聚在侧不断逼近。
“退下!都退下!”李金连忙上前把她护在身后。
这支新组建的巡防队还没有几个时辰,他们很年轻,没有多少服从意识。更何况,昨夜死的还有他们的亲人。眼下武器在手,他们恨不得尽快给亲人报仇雪恨。
“我的女儿不是妖孽!”李金的呼喊淹没在众人的呐喊里,这个瘦弱的老人很快被人推开。
“爹!”李寻儿担忧地看向他。
“族长,你不要被蒙骗了,大小姐早就被人换走了,她是妖孽,是怪物!”
“我的女儿不是妖孽!”
缚妖索铺天盖地地从天而降,将李寻儿捆了个结实,她被人狼狈地拖在地上。
“都退下!大小姐不是妖孽!”李袭从远处杀进来。
这些人远不是他的对手,缚妖索在凌冽的剑光下急速崩断,李袭捞起李寻儿带着她往外逃。
“李袭你让开,不要被她骗了。”
“快让开,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李珂混在人群里捣乱,踩人脚趾,揪人裤衩,薅头发,扯后腿,身旁被他撞得人仰马翻。
前头争出一条路,很快又被堵死了。人群失去了理智,李袭不想杀人,那些人却奔着他们的命来,他早已抵挡不住。
“李袭,别管我了,你走啊!”李寻儿高声呼喊。
“不是,大小姐不是怪物。”李袭坚决道。
“他没救了,他被怪物蛊惑了,快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四方人群一拥而上,所有退路水泄不通。
“住手——”
一声怒喝自远处而来,众人灵台一阵,忽地被一阵狂风吹了出去,散乱地倒在地上,四下一片哀嚎。
“老师。”李寻儿痛苦地呼叫。
李予大步而来,缚妖索蓦然松开,李寻儿连忙起身,扶着李袭来到他身侧。
“诸位,这是做什么?”李予面色冷硬。
“她是妖孽,你也要护着这个妖孽吗?”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学生竟然成了妖孽?”李予冷笑一声,环视众人,责问,“谁说的?谁佐证?站出来瞧瞧。”
往日温和的双眼骇人冰冷,或许是仗着人多势众,那人梗着脖子说:“她杀了李阔。”
怪异的尸体还摆在不远处,血水早已积成一个小水泊,看着很是显眼。
虽说昨夜提早离场,但后续还是一字不落地进了王唤耳朵里。他转头看向那个女孩儿,她的手臂大约是受伤了,怪异地弯折着,她一声也没吭,默默地捂住,身上的疼算不得什么。
王唤给杨容芝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缓缓靠近,将那只负伤的手臂治好。
昨天晚上的局是为王唤设下的,也是李寻儿按住的,那鬼东西被打乱计划怀恨在心,立即就报复了回去。它决计不会善罢甘休,这阴谋不会停下。
那鬼东西想借李予之手铲除王唤,然而李予却没有顺它的意,它早就等不及了,今日这一闹恐怕另有盘算。王唤早有一桩事在头上,他正被族人们猜忌、恐惧,此事决计不能出头。
“怎么回事?”这话是问身侧之人的。
“昨夜大小姐刺穿桌案警告众人不得散播谣言,今早李阔长老就死了,原因我们还没来得及查。”李袭回答。
“也就是说,诸位空口白牙一声喊,一个人就变成了杀人的怪物?”李予讽刺道。
众人眼神闪躲。
“她若不是怪物,那李阔长老怎么就照着她说的话死了?”
“怪物匿于人群只等着你们自乱阵脚。栽赃嫁祸是什么高明的手段?挣着抢着往里跳。”李予说。
“你自然护着她,你能想到的我们难道想不到?怪物难道想不到?灯下黑的事儿谁说的准?”
“所以查也不查就先把人杀了?”李予反问。
“这不是怕他们跑了,先抓起来吗?”
多么好笑,李予笑不出来:“废话少说,族中没有分辨鬼怪的法器吗?”
“有。来人,快去族库取‘照清莲花台’。”李金连忙道。
焦急等待中,一人托着一盏巴掌大的莲花灯回来了。
李金接过莲盏介绍道:“这是我族流传数百年的至宝‘照清莲花台’,是我族先祖任始君御侍时受赐的法器,明光之下,妖鬼无所遁形,是人是鬼一照便知。”
既然搬出了惟和始君的名头,众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为保公正,此事就由他人代劳吧,如何?”李予询问。
“好。”李金应下,扫视众人问,“谁来?”
方才还叫嚣的人群此刻反倒鸦雀无声。
“谁怀疑就让谁来。”李予淡漠地说。
打头的那人面色难堪,在周围众人的审视中咬牙上前:“我来就我来。”
莲盏在灵石的驱动之下散出清辉,缓缓地飞到李寻儿头顶,却见莲花旋转的动作一顿,猛然绽出猩红的光。
那人惊喜道:“她就是怪物!她就是妖孽!”
急速闪烁的红光散发出不详的警示,人群立马炸开了锅。
“不可能!不可能!”李金不可置信地大吼。
“杀了她!”“杀了她!”
呼喊声如同滔天巨浪打下来,李寻儿抬头看着红光不知所措。
“慢。”李予漠然开口。
“证据都摆在大伙儿眼前了你还要包庇她。”为首那人指着李予痛骂,“你难道是她的同伙儿?”
四周的喧闹声沸沸扬扬。
“闭嘴!”王唤厉喝。
周遭瞬息安静了,长生源的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但没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
看起来很凶,也是很有优势的。李予收回目光,看向那人,继续说:“我没说要包庇她。族中有几只怪物谁清楚?既然今日将这法器请出来了,不妨一块儿测了,免得日后还得担惊受怕。诸位以为呢?”
众人对此议论纷纷,却也没人反对。
“好,那今日大伙儿就一块儿测了。”李金立即上前,取回莲盏,“所有人排队来。”
挤在最前面的自然还是那个人,莲盏高高飞起,骤然爆发出剧烈的红光。
“你也是妖孽。”
站在他身后的人各自退开,那人慌张地环视左右:“不可能,我不是妖孽。这……这个法器坏了,是它坏了!”
“不可能那是始君留下来的法器怎么会坏。”
“那么多年没用了,肯定是坏了,我不是妖孽。”他往前一步急于辩证,众人惊惧地躲避。
“不能吧,测出别人是怪物它就是好的,测出你是怪物它就是坏的。哪有这样的道理。”李予轻松道。
“是你……”他指着李予就要骂,却见他身后一双猩红眼,比鬼更可怕,气势一下散了,“你动了手脚。”
这法器当然被人动了手脚,但不是李予动的。
“诸位都看见了,我连碰都没碰。”李予泰然道。
那人不服,抢了李金的法器对着众人一阵监测,莲盏无一例外闪的都是红光。
“我就说它是坏的,我不是妖孽。”
“既然如此,大伙儿也无法佐证寻儿是怪物。”李金朗声道。
“那也没法证明她不是。”
“不如先证明你不是。”李袭反驳道。
“诸位拿个章程出来吧,也不能总僵着不是?”李予提议。
李清出言说:“依我之见,卸去李寻儿所负之职,交由他人代理,未免生乱,幽禁清居,诸位看如何?”
名为幽禁实则保护,李金没有任何异议,其余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所有人都有嫌疑,再多嘴不过是清居多开一间房的事。
“既然大伙儿无异议那就照办吧。”此事由李清为首的长老团拍了板。
事已至此,李寻儿再也无法服众,而李袭也废了。长生源高层为数不多对王唤持中立态度的人全在此刻退场,往后的风只会朝着对他不利的方向刮。
围堵在此的族民们各自散开,异样的目光隐晦地投到李予一行人身上,这样的结果他们并不满意。
当李寻儿被推上风口浪尖的那一刻,此事就没有善终。那鬼东西知道李予不会放弃李寻儿,他必然出头。后续若想保下她,少不了长老们的威压,她背后的强大力量能护她性命无忧。
而族民的不安也是来自于此,他们是弱小的,他们没有自保的力量,故而他们畏惧的也是力量。长老团互相庇护一定会让他们心寒,会让他们痛恨。
民愤,它想要的东西。
来与不来,王唤都已入局。
这股完全不属于长生源的力量,更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