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俞栗

2、季小姐，我们见过

　　第二天早上，季月宁和助理一起前往与建筑事务所约定的地点。
　　在去的路上，姜楚悠向她问道：“老大，你不是江美毕业的吗，江城你应该很熟悉吧。”
　　季月宁看着窗外的风景，对她回答道：“是啊，待了四年呢。”
　　十八岁在此刻原来都已经过去七年了，林露成了陶艺界小有名气的艺术家，其他两个舍友都已经不在江城。而她，又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一切都会有迹可循。
　　两个人按照之前见客户的习惯，提前十五分钟到达约定的地点，但是推开门的一瞬间，两个人皆愣在原地。
　　建筑事务所的一行人早在二十分钟前就到了会议室，季月宁和姜楚悠进门的时候，就是一幕严谨肃静的景象。
　　“我靠，这压迫感也太强了。”姜楚悠在心里默念道。
　　她看了看身旁的季月宁，她老大依然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大方的说道：“不好意思各位，路上有点堵车，让大家久等了。”
　　没想到这么烂的一个迟到理由，有一天竟然能被我用上，对面这方面也太卷了。季月宁在心里发出了从业三年来第一次对时间的感叹。
　　对面一群人早已在她们进门时，就已经站起来迎接，这句话说完后一个染着金发的男生想要过来和季月宁握手。
　　季月宁刚想伸手的瞬间，金发男人的手却突然被一双骨节分明，双手白皙的手拍开。
　　作为一个常年和艺术品打交道的人来说，她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这手真精致。
　　这双手的主人对着本想握手的季月宁说道：“他没洗手。”
　　陈颂说完后，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本来严肃的氛围一下子变的轻松愉悦，只有蒋益泽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季月宁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又一瞬间怔愣在原地，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一刻在她心里戛然而止。
　　陈颂见季月宁没有反应，便又一次主动向她握手言道：“你好，陈颂，这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季月宁听到这句话才久久的反应过来同他自我介绍：“你好，季月宁，合·之策展方向的执行总监。”
　　陈颂听完她的回答后，点点头又再次看着季月宁说道：“季小姐，我们见过。”
　　季月宁站在原地想起了昨晚两个人在餐厅的“偶遇”，原来他还记得，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的奇妙。
　　两个团队互做介绍后，便彼此入座。
　　因为目前江城的这个项目还没有到需要整个团队过来的时候，所以季月宁便只带了姜楚悠过来，剩下的人现在依然留在北渝的总部进行其他的工作。
　　和过去很多项目不同的是，这次与甲方碰面，对方带来的不只有关于这次项目的PPT介绍，还有装订成册的一份建筑模型的手稿。
　　季月宁边听蒋益泽讲解PPT上的内容，边低头翻了几下手边的手稿，里面有一些数据。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对面，两人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正巧和陈颂的目光对视上。
　　对视的瞬间，她见陈颂的目光很自然，仍然是坦然的看着她，对方像是料到了她的想法一样。
　　季月宁收起手稿避开陈颂的目光，抬头认真听蒋益泽的讲解，前面几点在讲这个建筑主体的基础构造，后面是对她们策展团队的要求与基础目标。
　　或许他们投资方是对这个陶艺展寄予很大的期望，所以这是季月宁在会议上，第一次听到甲方如此认真的项目阐述。
　　蒋益泽的项目汇报很有自己的风格，即使他一直都是在滔滔不绝，但是让人听起来却一点都不死板乏味。
　　在蒋益泽结束后，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她什么时候可以去实地考察。
　　项目基础资料和建筑手稿对她来说了解的再详细也只是纸上谈兵，只有去过实地之后她才能给出一份基本方案。
　　这个问题他不敢贸然回答，毕竟项目还在收尾验收阶段，于是他看了看陈颂，示意让陈颂回答她。
　　“明天就可以。”陈颂说道。
　　显然这个回答在场的几人都没有料到，现场有了片刻的寂静。
　　季月宁回答道：“好的陈总，那您到时候发个定位给我们，我们准时过去。”
　　陈颂又说道：“位置有些不太好找，明天早上九点在这里集合，我们一起过去。”
　　季月宁：“那我们互相加个微信吧，以后沟通会方便一些。”
　　陈颂挑了挑眉说道。
　　“正有此意。”
　　两个团队各自加了微信后，便退出了会议室，陈颂和蒋益泽两个人带着季月宁和姜楚悠去往给他们策展团队准备的办公室。
　　季月宁他们对办公室这方面从来都没有要求，他们更多都是整天在实地布展。但是令她们意外的是，合作伙伴竟然会这么周到，认真的给他们预留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办公室。
　　陈颂：“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我们。”
　　季月宁：“这就很好了，劳烦你们费心了。”
　　蒋益泽在旁边一直都没有说话，他总觉着陈颂看人家老大的眼神有些不清白。但是转念一想，陈颂就只和季月宁见过这一次，他兄弟也不是见色起意的人，他一定是想多了。
　　给季月宁和姜楚悠介绍完后，陈颂和蒋益泽出了门。
　　刚合上门，蒋益泽就一本正经的向陈颂分析道：“没想到合·之竟然有这么一个温柔平和的江南美人，我估摸着是为了贴近我们这次项目，专门派了一个气质相似的过来。”
　　陈颂白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怎么确定对方是江南人，不要以貌取人，管好你这张嘴。”
　　她性格可跟外表不一样，心里可劲儿着呢。
　　蒋益泽被不知陈颂为何突然会这么生气，灰溜溜的跟在了他身后，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原本的办公室里只剩季月宁和姜楚悠两个人，本以为只对一下项目两个人就离开，所以电脑平板都没有带过来，合作伙伴刚给介绍了新的办公室，直接走也不太好。
　　季月宁正低头给远在北渝的顾鹤川发消息，讲了这次和建筑事务所碰面的合作情况后，便给他发了句：〔下周安排其他人过来，这个项目可以开始推进了。〕
　　顾鹤川：〔OK！需要我吗？〕
　　季月宁：〔滚。〕
　　顾鹤川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在那头大大咧咧的叫着：“宁宁，你怎么回事？我好心好意要去江城辅助你，你竟然叫我滚！”
　　季月宁对他这幅样子，早已见怪不怪，对着他说道：“你想来就来呗，您可是我们的大老板，说一不二呢。对了，我今儿见到你一个气质各方面神似你的孪生兄弟，等你来了刚好跟他认个亲。”
　　一旁的姜楚悠听到季月宁的这句话，想起了她口中指的孪生兄弟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不就是刚才那一位染着黄发的小蒋总吗？
　　手机里的顾鹤川还在自恋道：“放心吧，没有比我更帅的兄弟了，到了江城也一样。”
　　季月宁被他无语的想要挂断通话，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他说道：“我今天开始不住酒店了，我去林露那里住，直到—项目结束。”
　　顾鹤川对她的话丝毫没有意外，他知道她和林露的关系，也不再多说什么，反过来嘱咐她：“照顾好林露，去了别给人家添乱。”
　　季月宁已经开始对他不耐烦：“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吗？”
　　对面的顾鹤川没有再说话，挂断电话前，只对季月宁说了句：下周见。”
　　两个人在这里坐着确实也没有事情可干，季月宁便带着姜楚悠提前下班。
　　路过陈颂他们团队时，顺便和他们告了别。一群人刚好在讨论项目，看起来都在忙工作便没有多做打扰。
　　回到酒店后，季月宁收拾好东西等待林露来接，她的东西其实也不多，本来想打车直接过去，但是林露说要先开车去带她重温一遍江城再回家，她便老老实实在这等她。
　　在车上她又给林露讲了今天遇见陈颂的事情，林露都止不住的感叹两个人的缘分。
　　林露对她说道：“你说他以后要是知道当年他想买的那幅画的作者，其实每天都在和他一起工作，他得多意外啊。”
　　季月宁：“那不一定，他没准当时只是心血来潮看上了我那幅画，都不知道那幅画背后的作者是谁。”
　　林露：“你这么说也没错，毕竟你给你自己取的艺名叫“长庚”，听起来像个男生的名字。”
　　别人小时候第一次拿的笔都是铅笔，而季月宁深受季母的影响，从小手能握住东西开始就每天拿着画笔乱涂乱画。
　　她第一幅出现在市面上的画是十二岁，当时正值初一，很多人都不会想到那幅画来自一个初中生，年龄带给她的稚嫩从来都不是问题，因为她对艺术的灵性早就盖过了青涩。
　　“长庚”这个名字也是她在此之前给自己起的，它源于《诗经》中的“东有启明，西有长庚”。
　　她虽然是在北榕出生，但后来因为父母工作，小时候的成长阶段大多都在西北，她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刚好就是在西北的那段时间，又恰巧她出生在晚上，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代表的一切都刚刚好。
　　季母在她小时候就发现了她绘画的天分，但从来不刻意限制或者教她绘画技巧，一切都让她自己去体验和感悟。
　　包括她成年后，都以为她会继续走专业画家这条路，但她却选择一个人来江城学习陶瓷艺术，季母和季父只是疑问向她寻求了结果，但也没有剥夺她选择的权利。
　　即使大学的专业是陶艺，但她仍然会在画作上进行自我创作，不过从来不会露面，如果有人在画展上想要买下，也都是交由顾鹤川去走流程。
　　林露注意到她久久没有说话，便叫了叫她：“别想其他的了，我们去母校门口恰粉，你当年最喜欢吃的那家。”
　　季月宁点点头，侧头看着窗外不断一闪而过的街景。
　　吃完饭后，季月宁回车里拿出提前备好的礼物，准备和林露一起先回趟家属院。林露的父母都是江美的老师，也曾经教过她，自己在这里求学的四年，经常被林露带着去家属院吃饭。
　　一进门，林露的妈妈王菁苒女士就在不停的念叨：“宁宁，你现在怎么瘦？天天在外出差也不能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
　　季月宁刚想开口，王女士就对她说道：“还好今天阿姨让你林叔叔上课前去买了最新鲜排骨，给你做你读书时候最爱喝的四神排骨汤，好好给你补一补！”
　　“好了，王老师，咱们先去坐着好不好，别在门口待着了。”林露拽着她妈妈往客厅走。
　　林老师这个时候还没有下课，家里只有她们三个人，还有王老师养的一只哈士奇。
　　“大福竟然还记得我，它一直都在冲我摇尾巴。”季月宁抱着大福说道。
　　林露：“这小子当年和你那么亲，把你当成他亲姐，能不记得你吗。”
　　三个人看着大福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