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俞栗

1、封心锁爱的是你好不好

　　毕业三年后，季月宁又一次回到了江城这座城市，恰逢又遇上了她在这里读书时最讨厌的梅雨季。
　　她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望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竟不由得开始怀念起了大学生活。
　　雨淅淅沥沥的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天气又潮又热。
　　她想起大学时她曾站在窗前跟舍友发誓毕业之后一定要回北方，即使不回去，她以后也要去四季分明的城市生活。
　　她真的很讨厌阴雨天。
　　毕业后她确实回了北方，但从她改变职业方向成为策展人的那一刻起，她每一年都处于四海为家的状态。
　　北方的那座城市对她来说也只是个工作后的栖息地。
　　她敛了敛思绪，拿起手机看着大学舍友给她发来的消息，林露知道她这段时间要在江城工作，便早早的就开始约她一起吃饭，她换了身衣服，画了个淡妆便去赴约。
　　林露给她的地址是一家私房菜馆，距离她的酒店很近，她准备跟着导航步行过去。
　　大学时候季月宁学的专业是陶瓷艺术，当年宿舍四个人毕业后，只有林露留在了当地，林露的父母都是圈内有名的陶艺师，因此对她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对她们这个专业来说，留在本地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她毕业后选择了另一条路，就是策展人，区别于传统的商业展览，她更倾向于推广传统艺术文化的影响力。
　　这一次她来江城，就是因为有一个展馆需要她们团队策划一场陶瓷艺术展，也算是兜兜转转和她的老本行牵上了线。
　　她到达门口后，看着餐厅挂在门上的门匾，心想：林老师现在竟然这么有雅致了，找的这地儿真不错。

　　两分钟前坐在车里的陈颂，透过车窗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他没有一丝犹豫，示意司机在此停车，这一小段距离他一个人走过去。
　　蒋益泽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下车，于是在陈颂下车后也准备跟随。
　　陈颂拦住了他说道：“你在里面坐着吧，我下来透透气。”
　　说要便“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没有给蒋益泽一丝选择的空间。
　　林露订的包间在最里面，她一路都在跟着服务员的指引进到里厅。
　　刚打开门，她就被林露抱住。
　　林露在她耳边说道，“宁宁，欢迎回家！”
　　季月宁将她推开，顺势入了坐，边给她倒茶边对她说道。
　　“林老师，我步行了接近半个小时过来的，能不能先给我口饭吃？”
　　林露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对季月宁说道：“我知道你吃不了辣，所以这次我点的菜都是清淡口的，一定合你口味！”
　　江城是有名的吃辣城市，季月宁大一刚到这里的第一周就被辣成了“乌鸦嗓”。又赶上九月份军训，这里的天气像烤炉一样，她直接上火上了一个多月才好。
　　季月宁的妈妈之前是画家，现在在做文物修复与保护工作，常年在敦煌。她的爸爸是航天设计师，也常年在西北。
　　她当年凭着一腔热血报了江美的陶艺，想要深耕成一名手艺人，后来意识到国内有太多的传统艺术在普通人眼里很难了解到，并且还会埋没掉一些有热爱有天赋的人，于是她毕业后进入了非遗策展这个行业。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林露问道：“阿宁，你这次大概在江城要待多久？”
　　季月宁想了想回答道：“预计三个月，这个项目想要做一个长久性的陶瓷艺术展，目前只完成了建筑主体。”
　　“这么久，那你别住酒店了，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反正我现在已经不在家属院住了，就我们两个。”
　　季月宁听完林露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确实也可以。
　　林露突然想到什么，停下筷子看着正在剥虾的季月宁说道。
　　“你们这个项目的甲方爸爸是不是国外的那家艺术投资公司？”
　　季月宁听完林露的话点了点头，将剥好的虾放到她的碗里，擦了擦手回答道。
　　“我有了解一点，这家公司之前也投资了很多艺术行业，但是我们这个项目，他们是第一次在国内全资投入。这个公司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叫“NINE”，九这个数字在古代可是很受青睐的，创始人应该是个文化人儿。”
　　林露吃着她剥的虾吃的津津有味，对她说道：“再给我剥几个，我考虑一下到时候布展我提供的瓷器给你打个折。”
　　季月宁对她翻了个白眼。
　　“不要想着去给资本家省钱，顾鹤川那家伙给的预算完全够，甚至还给能给你的期望值多加一个点。”
　　林露惊讶道：“阿宁，你现在在你们公司话语权这么高吗？你之前不是还想着自己开工作室，不给他做牛马了吗。”
　　季月宁摇了摇头，“开独立工作室先放一放，这个项目结束之后我想去国外进修。”
　　林露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季月宁就是这样的人，她自由洒脱，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去做。
　　即使等到季月宁六十岁告诉林露她要去读书，林露都觉着她在说完后的下一秒，她姐妹已经登上了去往大洋彼岸的飞机。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季月宁，本以为她是一个江南美人。那天她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裙，整个人又高又瘦，皮肤白到发光，黑长直的头发披在肩头，第一眼就给人一种温柔清冷的感觉。
　　后来四个人互相介绍的时候才了解对方，季月宁来自北渝，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小时候是在西北长大的，外表看起来优雅娴静，实际上心里永远有着一股劲儿，自信又豁达。
　　她放下筷子，对林露说道：“你先吃，我去趟卫生间。”
　　林露也起身：“我陪你去，这里的卫生间不太好找。”
　　季月宁看了看桌上的菜，对她说道：“你好好吃饭吧，我去问服务员。”
　　她问过门口服务员卫生间的具体方向后，便朝那边走去，顺便欣赏这个这个古色古香的庭院。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却忽然在看到一个背影后停下了脚步，她总觉着这个背影似乎在哪见过。
　　那个只留给她背影的男人正在和面前的人认真交谈，两个人有说有笑。
　　此时前面的男人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回过头恰巧和季月宁的目光对视上。
　　陈颂转过头来的这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是在哪见过他了—她去年布展的画廊里。
　　陈颂面对季月宁注视的目光竟没有丝毫的意外和躲闪，甚至向她示意了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后招了招手。
　　似乎他们本来就认识。
　　陈颂旁边的男人看着从他们出了包间门就开始心不在焉的人，于是张口：“颂哥，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陈颂回过头，对面前的蒋益泽说道：“再和里面的人喝一个回合就结束，回去整理方案，明天还要和策展团队对接。”
　　不愧是工作狂，这场应酬还没结束都已经开始想明天的工作了，蒋益泽对面前的男人深感佩服。
　　季月宁回到包间后，转头就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林露，林露听完后，站起身就想去门外看看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还好季月宁及时制止住了她。
　　林露：“不过话说回来，他当时要买那幅画，你为什么不卖啊？”
　　季月宁思忱道：“那幅画是我高考结束后画的，过了这么多年对我来说它本身的意义更重要。去年拿出来只是为了弥补那场画展的空缺，我主要是没想到它在那么一个偏僻的角落，竟然会有人注意到。”
　　林露又说道：“也是，你也不缺那点钱。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之前就见过你的作品，想买你的画并不是凭空来意。”
　　季月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我的死忠粉，那一幅画上没有署名，他只凭着画风就能一眼认出。”
　　两个人在这里一直讨论刚才季月宁碰到的男人，殊不知这场对话的男主角陈颂就在他们的隔壁。
　　陈颂在桌子下面向蒋益泽比了个手势，蒋益泽直接明了，于是张口对在场的各位说道：“诸位，咱酒足饭饱，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几个今天就先到这？我跟陈总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江城，想聚我们随时约时间。”
　　其中一个人说道，“好好好，陈总和小蒋总真是年少有为啊，咱今天就先到这了，在江城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们，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于是陈颂和蒋益泽两个人站起来准备送客。
　　杨老出门前拍了拍陈颂的肩膀，一脸欣慰的说道：“小颂，你爷爷给我打过招呼了，让我好好照顾你，工作不忙的时候就去家里吃饭。”
　　陈颂听完杨老的话，倾身点了点头，便帮杨老披上了外套。
　　蒋益泽和陈颂将几个人送至门口，目送他们离去后两人就回了包间。
　　蒋益泽开口说道：“你今晚怎么回事，看起来跟孔雀开屏一样。”
　　陈颂没有理会他的话，拿起西装外套，转身出了门。
　　蒋益泽：“等等我啊！。”
　　这边的季月宁和林露还在聊天，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林露年前去北榕交流的时候。今晚两人都没喝酒，但不知为何两人脸上都带了点红晕。借着庭院的月色，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大学的趣事。
　　林露拿起酒杯向季月宁碰了碰杯，看着她说道：“时间过得好快啊，我们都毕业三年了。”
　　季月宁浅喝了一口酒杯里的果汁，：“谁说不是呢，你跟孟屿都分了三年了。”
　　林露听到前男友这个名字，直接朝季月宁打了一下，“这个渣男的名字你竟然还敢提，别人都是白月光，这是我的黑历史！”
　　季月宁笑着说道：“不过林老师，你不会跟他分了之后就封心锁爱了吧，这几年一直单身。”
　　林露反驳道：“封心锁爱的是你好不好，母单二十五年你都没恋过。上大学天天跟陶瓷在一块，毕业了跟工作相依为命，你才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季月宁对林露的这些话不予置否，决定闭口不言，不再反驳林老师。
　　吃完饭后，林露开车将季月宁送回酒店，并嘱咐她明天收拾好东西，搬过去和她一起住。
　　季月宁回到酒店洗漱完后，坐在桌前检查明天会议要用的东西，这次陶瓷艺术展的建筑主体还没有结束，其实对她来说这段时间工作任务不重。但还是要和建筑事务所的人碰一下面，避免后续工作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