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十八章·无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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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启冷声道：“情况不对。”
“怎么可能？”贺总管的声音惊讶。
利剑出鞘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无比明显，他的话没了下文。
紧接着商启下令：“撤。”
外面的动静整齐划一，不多时，便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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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夏承煊张了张口，才发现声音如此干涩。
虞璟手指抵上了他的唇，朝他摇了摇头，接着默不作声地移到窗边，谨慎地向外看去。
夏承煊识趣地闭上了嘴。
不多时，虞璟眯了眯眼，道：“他们走了。”
夏承煊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沉闷并未散去，扫了周围一圈，其余人的表情也没用放松下来。
外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瞬间屋内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大家都互相交换着眼神，仿佛这样便能掩盖住自己的心慌。
“是谁来了？”黎疏率先打破了平静，望向虞璟，问。
虞璟收回视线，迈步走向木门边，用力拽了一下门，木门仍丝毫未动，他叹了一口气，缓声道：“黎将军。”
仿佛应证他的话一般，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传了过来，不知在吩咐谁：“去把门破开！”
黎疏猛地向前迈出一步。
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之后，长刀破门的震响带起一阵黑尘，夏承煊下意识地抬起袖子挡了一下。
紧接着，咳了两声放下袖子后，抬眼便瞧见一位身披铠甲的男子站在门边，黑发中掺杂几缕被岁月染过的雪白，目光炯炯，向他们看来，他的身后站着无数士兵。
他的目光触到黎疏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继而向她身后望去，下一刻，单膝跪了下来，沉声道：“臣黎肃拜见王上！救驾来迟，请王上责罚！”
姜王走到他的身前，叹息了一声，扶起他，“爱卿不必如此多礼，多亏你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黎肃摇了摇头，“应该说多亏了那位报信的小兄弟，身上中了数箭还强撑着找到了我们。”
“他怎么样？”蒋鸿哑着声问。
黎肃的目光闪烁了几下，黯了下去，“伤势过重，医官也无能为力。”
明明只是深秋，但黎肃的话却像寒冬的厉风，呼啸着卷过夏承煊的心，让他浑身发凉。
送信的人也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整座寨子的主人……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姜王默了片刻，抬脚要跨出门外，黎肃侧着身让他走过。
接着，黎疏与那些官员们陆陆续续地跟着他走了出去，蒋鸿也抱着小女孩走在了后面。
夏承煊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跟上，胳膊突然被人扶住了。
抬头一看，虞璟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似是感知到了他的目光，垂眸望他，“你的腿别再逞强了。”
夏承煊抿了抿唇，任由他扶着自己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看清周围景象，夏承煊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该用怎样的词语才能形容门外的惨状！
成片的血迹已经凝固变成了暗红色，染得地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院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几乎像是个乱葬岗！
身后传来细微地动静，夏承煊下意识地向后望去，黎肃站在他的身后，背对着他，缓缓合上了门。
但他无心去在意，因为当他转过头时，心神已经被眼前之景彻底震撼了！
门前站着的山匪一字排开，昂首挺胸，直视着前方，相互握住肩紧紧地贴在一起，生生用身体组成了一道人墙！
他们的身上满是伤痕，裹在身上的布条都被鲜血浸泡成赤红色，身后的墙、门上也溅上了血水，身下站着的地板更是触目惊心。
他们矗立在原地，像是雕塑一般，身体已经僵硬，瞳孔也已经涣散了，但他们就这样凭借着□□最后的肌肉记忆，硬生生扛到了黎肃他们到来，甚至虞璟去开门的时候都没有推动门！
黎肃转了过来，目光看向他的身后。
夏承煊听到姜王的声音，“寻一处好地方将他们埋了罢。”
黎肃答道：“是！”
随即立即调动士兵想让他们将山匪的紧紧相依的尸身分开。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士兵们用了吃奶的劲也没能将他们的手与肩膀掰开，就好像它们本就同为一体，生长在一起。
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动作，看得夏承煊心下一酸。
“既然如此，那便立一座百人墓！”夏承煊几乎是脱口而出，“将他们埋于一处，来年也好一同祭拜！”
士兵们的目光都看向了姜王，姜王点了点头，他们立即行动了起来。
黎肃偏过身子轻声道：“王上，先回去罢。”
姜王盯着小楼，看了许久，身边的人也会意地没有出声打搅，黎疏、蒋鸿、虞璟，甚至那些躲在楼内逃过一劫的官员们，都没有说话。
夏承煊知道，这是一场无声的哀悼。
良久，姜王闭了闭眼，转身向外走去，经过贺城官员的时候停了一刻，声音没什么起伏：“是时候解决你们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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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显然已经不能再住人了，黎肃护送着他们一路到了贺城的客栈中。
刚将夏承煊按在床上，虞璟立即去找了医官来看看他的腿。
“伤口时间有些久了，但还好没有化脓。”医官仔细地看着伤痕，给出了判断。
“那之后……”虞璟试探着问。
“像这样将这药膏涂在疤痕上，每日及时更换缠的布条即可，约莫持续几旬便可恢复。”医官将伤口清理完毕，从药箱中摸出一个小盒子，伸出手指轻轻抹了一下，涂在夏承煊的腿上。
夏承煊皱着脸，忍下了伤口处钻心般的疼。
虞璟接过药膏，“多谢大人了。”
待医官走了之后，夏承煊立即拿起布条，试图缠上腿，被虞璟截胡，放到了一旁。
“我们都忘记了。”虞璟低头给他上药，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还记得周烬说的话么？”
“谁？”夏承煊迷茫地看着他，接着又被腿上的疼痛激得抽吸了起来。
虞璟的手顿了顿，接着动作放缓了些，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提醒道：“黎疏的回忆，我们在如意坊救下的那人。”
夏承煊回想了一阵，“他啊……”
话刚说口，自己便反应了过来，浑身一震，不自觉凑上前，“你是说那次夜谈？”
虞璟点了点头，放下药膏，将布条拿了过来，慢慢将它缠上夏承煊的腿，说：“还记得我们向他打听黎疏的事，他是怎么说的么？”
夏承煊盯着布条，看着它一点点绕成圈，喃喃道：“长宁郡主乃是女中豪杰，武功不输男子，颇有将军之风，当初围猎若不是她奇破山匪……”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对！”
虞璟将布条绑好打了个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视面前人的眼底，“现在我们经历了围猎，知道这件事实则为商启所为，那就与周烬所说完全对不上了！山匪是为护他们而死，何来黎疏破山匪一说？”
旋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呼吸一滞，“还是说我们会扰乱事件的进程和结果？”
夏承煊摇了摇头，“不会。我们所在的空间是回忆，只会加快或阻挠事件的进程和结果，但不会对其本身造成偏差。”
虞璟皱起眉，“那为何会……？”
夏承煊放下腿，调整了个坐姿，道：“等之后回去罢，回去应当就能知晓了。”
虞璟的眉头并未松开，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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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虽是经历了许多，但终究只是一夜。姜王先前的计划便是第二日启程，过了这一夜，也只是推迟了一天。
回邺都的速度很快，他们围猎遇刺的消息似乎没有传出去，到蒋府时蒋夫人看上去什么都不知晓，还问夏承煊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胡诌了个由头蒋夫人便也信了。
蒋鸿倒是变沉默了许多，只与母亲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屋，夏承煊只好说他是围猎成绩一般，心情不好。
蒋夫人眸中的担忧减了些，表示理解。
这几日他们一直在等王宫传来消息，毕竟姜王回邺都带了几个贺城的重要官员，想必是要惩处一番的。
但消息像石子沉入了湖底，再没有任何波澜。
终于一日午时，他们心不在焉围在蒋鸿房中用膳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暴力地拍开了。
夏承煊惊得险些摔了碗，转头看去。
黎疏伏在门框边，喘了口气，面色是从未见过的阴沉，“王上下令了。”
屋内三人同时站起，目光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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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都疯了！”黎疏声音中的愤怒抑制不住，拉着他们去黎府，“王上偏生下令说贺城山匪横行，是我将他们剿灭！明明他们没有伤人，甚至救了我们！”
“那些贺城的官员们呢？有何处罚？”虞璟问。
黎疏眼中的怒火更甚，“只判了那几个来邺都的官员入狱，其余贺城的没有消息！”
蒋鸿忍不住了：“王上当初不是答应了江曙，要严惩那些官员们么？”
黎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了，黎疏正欲开口，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武安君黎肃赫然出现，扫了他们一眼。
分明只是平常一眼，征战沙场的将军周身气场还是能无端地让他们感到压迫。
黎肃的目光停留在黎疏身上，看着她道：“就知道你待不住。”
见黎疏满脸不服气，他叹了口气，“你们随我来。”
黎肃何时这样和蔼了？与先前在黎疏记忆中的完全不同啊！
夏承煊在心中嘀咕着，与虞璟面面相觑，但还是跟了上去，看看他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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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当我不知晓你们在外边聊了什么。”黎肃带他们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阿爹！”黎疏跺脚唤他，被睨了一眼后闭上了嘴。
“无非就是那些山匪们和贺城官员的奖赏与惩罚那些事罢了。”黎肃走过他们身旁，坐上了桌边的椅子，“若不是你们是亲历者，有些话我本不该与你们说，你们想问什么便问罢。”
“为何王上会做此决定？”没等黎疏开口，蒋鸿先发问了。
黎肃看了他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隐了去，“王上此次围猎只有少部分人知晓，遇刺乃是大大出乎了意料，现在本就不太平，若是这事传出去，你们觉得举国上下会如何？！”
夏承煊心里一紧。
现在是商王大举征战的时期，这个节骨眼上姜王遇刺的消息传出去，那必然是会引起恐慌！
黎肃满意地看他们变了脸色，继续说：“同理，贺城的官员贪墨一事牵扯之人甚多，若王上将他们同时判罪，那么便是将贺城的天颠倒了过来，必然引起大动静！”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夏承煊四人都知晓，那便是与上一桩事假设的同样结局！
况且姜王身边是否有奸人还未可知，定是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书房内四下一片死寂，黎肃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你们以为王上不想将山匪正名，不想将贺城那些官员们绳之以法么？”
“王上爱民如子，此事在他心中定是比你们更千倍、万倍地想做成！”
他的音量陡然提高，夏承煊浑身一颤，不自觉地抬头望他，正对上黎肃的视线。
黎肃眼眸黑沉，顿了一下，才道：“可是现在的局势只能让我们身不由己，只能一点一点地肃清事件。”
“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很抱歉，那些山匪们的姓名……只能埋藏在地底。”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十八章·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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