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狸花猫色围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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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新言道：“十四个画板？程老师，我认为汪老师应该不会任由自己的学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随意毁坏公物吧？而且，画板也是学生们非常重要的物品，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绘画专业的学生会随便毁坏往后要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画板的，这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呢？”
程琪一把扯下了戴在头上的发箍，双手使劲揉了揉紧绷的头皮，整个人显得非常烦躁的样子。
程琪留着一头好看的中长发，他将头发扎成了一个小辫，发箍是用来将额前的刘海碎发箍起的。他的眉眼又浓又利，五官很有攻击性，这么直勾勾微蹙着浓眉，活脱脱像一只不满的花豹。
周新言没有理会程琪在一旁喷火，转而对似乎愣住的汪润道：“我作为新生辅导员也有责任和义务了解情况。汪老师，待会你有课吗？”
汪润轻微地抖动了一下身子，他莫名有种危机感和被审查感。汪润刚无措地抓住了一颗桌上的苹果要掐烂，这时立马卸了力气。他可不能在铮然的朋友前丢份了。
汪润点了点头，道：“有课的周老师。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和程老师好好解决问题的。是吧，程老师？”
是吧，程老师？程琪的脸色倏地变得更加难看，他似乎难以置信为什么周新言老是向着汪润说话，他有什么好的，哪点比他更出众？不过一个刚就任的美术老师，能不能长期留着都还未可知，税后工资也就七八千，又不是百八十万，怎么，更何况这个汪润可能还是从哪里硬塞进来的。程琪不悦地瞪了眼汪润，心里就俩字，装货。
程琪道：“周老师，我没必要在这边说谎浪费时间。我说坏了十四个就是坏了十四个，我难不成还会瞎说啊？不信的话，大家也都有长腿有长眼睛，自己去看啊！呵，你说的学生们会珍惜自己的画板，没错，可前提得是自己的啊！得是自己真金白银掏钱买的啊！我说的十四个画板可全部都是从器材室里借出去的，都不是学生们自己带来的。这些可都是学校的，学校真金白银买的，我需要负责任看护的啊！
我这也是在已经完全确认好了的情况下才来跟汪老师核实的，我不是那种没个真凭实据就随口污蔑别人的人。我闲着没事干啊！大家都是同事关系，不是像哪个木头，哪个画板一样能被轻易毁坏的，我们也是日后是要朝夕相处的关系，说得谁故意似的。周老师，你不相信我吗？”
周新言道：“我没说谁是故意的。程老师，如果是我的措辞让你感受到了冒犯，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毕竟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查清画板是怎么被损坏的，也是为了学生能有一个更舒适安全的学习生活环境。”
程琪道：“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我口气冲，我应该跟你道歉才对。对不起。可是周老师你看起来无条件偏袒一个毫无根据的人的样子，让我觉得你怎么能这样？很夸张。”
在程琪和周新言说话的过程中，汪润轻轻抿了一下唇，双手叠在身前揪来揪去，那粗粝的右手摁着稍平整些的左手，他快速回忆着上次上完课的情景，向器材室借的画板也都有按时归还。可饶是汪润已经十分笃定自己没有失职，但他还是又回想了好几遍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
并且，汪润感受到了一股窒息感。那些没有画板可用的同学怎么办？器材室里还有多余的可以借吗？这会不会影响到本来就敏感一些的学生？他早该买几个送给学生以兹鼓励。
汪润深呼吸了一口气，站得僵直，紧张地对程琪道：“程老师，我有三件事向你说明。
第一件事是，我待会有一节课，课上需要用到画板，我带的学生目前有十四个没有画板，器材室里画板应该还有多的可以借吧？我有提交过申请的。
第二件事是，之前向器材室借的十四个画板，在早些时候我有向你报修过，有些画板本来就有一些日积月累下来的损坏了，不过还是能用的，我猜测，会不会是这些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损耗问题在昨天一起爆发了？所以才一下子坏了十四个？或者会不会是野猪呢？我看学校里的新闻报道，最近校区里有野猪出没，会不会是被野猪拱坏的？程老师。呃，……，嗯程老师，野猪的话应该不太可能。
第三件事是，我可以现在就先和你去看监控录像，不过可能不能全部看完，因为我要赶着去上课，我上完课后大概十一点能继续回来看监控录像；或者我直接上完课后在来找你。中午的午餐我们可以叫外卖一起吃，或者你有推荐的？我来请客！我会负起我应负的责任的。”
汪润说起话来一本正经又“无理取闹”的模样，像个昏君端在那“胡言乱语”。
“野猪？”，周新言笑了笑，“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世事难料，有时候荒诞才是现实。”。
程琪非常无语地笑了两声，他被汪润机器人一样的发言和周新言的“助纣为虐”给呛得眼睛都瞬间瞪大，他双手对周新言比了个大拇指，并抓取了最关键的信息，道：“周老师，你牛！还有！汪老师，你当我什么人啊？我当然还会借啊！可别把我捧得太高了，搞得我好像是什么贪官污吏要收取贿赂才会放行呢！我只是过来跟你就事论事，怎么，这么快就要祸水东引，给我落一个小人的名声是吧？
汪老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头低低是要睡着了是吗？比我高一点就要目中无人了？我前边说了一大堆，你就放了这堆屁话是吧！你戴什么墨镜呢，还在装比呢，你尊不尊重人啊！”
程琪条件反射地想伸手去扯掉汪润戴的装货墨镜，但似乎手上的痛感还赤裸裸地警告他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个两面派、反骨精、装腔作势的一把老手、黏上这人会有可怕的厄运，程琪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爪子。
周新言厉声道：“程琪，你冷静。”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都插嘴劝了两句。程琪有些窘迫地清了清嗓子，道：“抱歉。”
啊？汪润被惊得往后靠在了桌沿，他恐惧地察觉到程琪似乎是窥见了他身上不可见人的伤痕，他只是想快速处理好问题，帮助程琪解决事端，可程琪似乎真的很讨厌他。
做些什么，汪润，快想想，要做些什么。
而汪润的身板往后一靠，节骨分明的大手一撑，那架势却让人误以为他是被程琪说的话给激怒，要抓取手边的保温杯来狠砸程琪了。
周新言静默无语，眉心微蹙。周围的老师们也都在忙活自己的事了。办公室外路过的学生，有的活泼的还探头探脑地和老师们打了声招呼。
程琪有点心慌，道：“你要干什么！”
这时汪润像想到了什么“诡异”的辛辣玩法，快速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了他平时的备用眼镜，然后用笔盒里的红色粉块擦了擦眼镜正要换上。他汗都滴落了下来，那副勾在桌子边的样子就像在炮制什么毒药，可汪润捧着手中的“毒药”又在瞬间迷离了，他突然就将那副被涂上浅红的备用眼镜扔回了抽屉里，“砰”一声，关上了抽屉，随即转回了身，汗涔涔地喘气，大家都在盯着他。
程琪观察着，道：“喂……喂，你干嘛啊！”
汪润重新站好，清厉厉的右手食指抬起，如自动延伸出了一截截骨骼，骨骼小片小片地搭啊搭啊搭，终于搭到了汪润的墨镜最边缘风光，食指像在悄咪咪往墨镜片里看呢，尖尖的指尖也笑嘻嘻的，刚好，墨镜片里的那颗精光的眼睛也看向了指尖。
汪润道：“程老师，我今天眼睛疼，见光就会流泪，所以才戴的墨镜，并没有不礼貌的心思的。如果这造成了你对我的误解，我向你说声对不起。”，他的两片苍白又青又紫的脸颊上适时接住了两道细细的、滚进小绒毛里的清泪，他那模样，如脖子上的狸花猫色围脖成了精，精魂片刻来勾引上了他神志。
程琪被吓了一跳，他觉得汪润有些骇人，但说不清是哪里奇怪。这突然间的，汪润说流泪就流泪了，难道他程琪还能真把人墨镜摘下来看看是咋回事？程琪心里暗暗想着，所以汪润刚刚扔回抽屉里的是什么？眼药水吗？还是什么不着调的东西？
不过，程琪心里仍有很大火气，继续道：“行了行了，现在不还有时间吗，一起去看看监控啊。我看你能看出什么花儿来。”
汪润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口罩戴上，一抹转瞬即逝的温馨和羞涩的微笑最终被掩在了口罩后。
汪润很欣慰，他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刚刚程琪那要扑上来摘掉他墨镜的行为像极了饿狼！天呐，好大一匹饿狼要来扑食他的感觉！汪润猛然间地就想逃离，就想赶紧从饿狼口下逃生，因此，在他听及程琪说，他戴墨镜又装又不礼貌时，汪润本能地想用行动解释，“不是的，我不装的，我很礼貌的！看我马上就换一个透明的眼镜来和大家对视！”。
于是，汪润退而求其次将备用透明镜染上浅红，这样多少能朦胧地掩盖自己眼周的伤痕。
但是！饿狼啊，程琪那步步紧逼的样子就是饿狼无疑！这非常符合铮然对他所说的，“汪润，你就是只小绵羊，你看看，他们都想来吃掉你！简直就是一群大饿狼！”。
汪润谨记自己小时候是一只小绵羊这件事。可是现在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变成一只大公羊了，他长出了一对大羊角，他有能立在那里就让人闻风丧胆的实力！对的，汪润在今天这场冲突中开悟了！他迫不及待想告诉铮然他不是孬种！他既能用行动告诉别人不要随便来惹他，不然小心被他掀翻、掀得血肉模糊！他也能只动动嘴，撒个不疼不痒的小谎就能让人信服一些事情了……
嘻嘻。好开心啊铮然，谢谢你……
程琪道：“怎么，你嘴里也长眼睛了？现在口罩也戴上了是吧！”
汪润点了点头，咳了两声，道：“抱歉，我现在有点犯鼻炎。”
程琪敲了敲桌子，口气更难听了，道：“那现在您梳妆打扮好了，能请得动您的尊驾跟我去监控室看看了吧？”
汪润又点了点头，道：“可以。对了，程老师，是我提出要去看监控的程老师，是我，不是你。”
程琪是彻底服了。
这会子的功夫倒是周新言和程琪剑拔弩张了起来。不过，周新言并没有非常外显的情绪，她看起来很心平气和，并十分认真地对程琪道：“程老师，汪老师待会儿还得上课，我倒是待会儿没有什么要紧事。要不我先跟你去查吧，等汪老师下课了再让他过来。”。
汪润立马道：“不行，这怎么好意思呢。”
程琪没有说话，他心里非常难受，又酸又涩，可他又不想出言拒绝。
周新言道：“汪老师，我是学生辅导员，这跟我也有些关系的。没事。”
汪润一股犟劲起来了，他心里非常难受，又惊又急，一瞬间像是被人看扁了似的，没头没脑地重复着，“周老师，我和程老师一起吧。”，“周老师，我这个直属老师去看看吧。”，“周老师我，......，程老师你说句话啊。”……
周新言依旧不咸不淡地微笑，道：“汪老师，客气什么。”，“汪老师，我和程老师先去看监控就行，你安心去上课。”，“程老师，你说呢？”……
有两个老师在暗搓搓笑。
程琪被俩人夹在中间“老师”来“老师”去，整个人越听越气，猛然间迸发，“哎呀！你们两个活仙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推脱什么大好事呢！老师老丝老司~”。
“老师好！”
一声清脆阳光的声音从办公室外涌入。门外的男人笑得如日光般明媚灿烂，一口整齐的牙齿弧度完美。男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吸引了里面所有人的注意。
“林耀然。”周新言的目光微微亮着。
林耀然抬手就朝周新言比了个打鼓一般的姿势，笑着打招呼：“周老师好！程老师好！杨老师好！赵老师好！各位老师好！老师们辛苦啦！给大家带了些吃的！”他放下了手中的水果果篮和零食礼包，笑眯眯的视线定格在了裹得严实的汪润身上，随即道：“这位是哪位老师呀？戴着墨镜还挺酷。”
程琪讥讽道：“尊驾老师。”
汪润立刻伸出双手，嗫嗫嚅嚅地道：“林耀然先生您好，我叫汪润，是教大一新生素描、辅导色彩、咨询职业发展方向等的汪老师。”
林耀然也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汪润的手，笑眯眯上下打量道：“哦~是汪老师啊~盘靓条顺的，身段不错！汪老师好！我是林耀然，是林铮然的哥哥。就是那位在大学城附近开了一家名叫蒸蒸日上的服装店店主林铮然的哥哥，林耀然！闪耀的耀！别记错了。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林铮然啊？”
汪润立马道：“认识的认识的！我认识的！林耀然！耀然哥！我记住了！我现在仪容不佳不方便见你，等我中午收拾好了在给你细看。”
林耀然笑道：“行行行，咱不急啊，以后有得是时间细看。哈哈。”
汪润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汪老师，你还认识林铮然啊？”，程琪走到那堆水果果篮和零食礼包处开始翻翻看看递了些给在座的老师们，此起彼伏的谢谢声，程琪自己挑挑拣拣了个柿子随手扒皮吃起来。老师们也都三三两两地走了。
汪润郑重其事地也对程琪点了点头，颇有些骄傲和得意道：“对啊，我认识林铮然。”
“我先走了。嗯嗯。” “谢谢啊，我拿个苹果吧。杨老师，你要蓝莓吗？”“我和学生约在明月楼了，给他带包薯片，哈哈。” “赵老师，你要走了啊。”...... “慢走。”......
程琪瞥了眼汪润，又看向林耀然，道：“林耀然，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好久没来了吧。”
周新言沉默不语，她很安静，是一种期待听到什么的安静。
程琪抛了袋果冻让汪润接住。汪润抱着果冻也安静地看着林耀然，但他心里非常激动，心想这就是林铮然的哥哥吧。哥哥今天是来考验妹夫的吗？不是，汪润立马在心里给自己掌了嘴，什么妹夫，荒唐！无稽！重说一遍，哥哥今天是来考验妹妹的朋友的吗？
哥哥啊哥哥，好哥哥，你一定要多多在铮然面前给他美言几句。不然，他的大羊角刀片儿似的……汪润的眼睛精光精光的，准备成精似的，好在有墨镜挡住。
林耀然就连说话的时候脸上都是挂着笑的。他有些黑，长得很俊朗，茂盛得像山上的松柏。林耀然道：“现在还在剧组里拍摄呢，今天上午停了一上午，想着时间不多，本来要去找我妹来着，但她不在，想了想，来找新言！”
周新言有些不自然，微微一笑，道：“待会就走吗？”
林耀然道：“能到中午。”
程琪道：“中午？行啊，跟我们一起去看监控！”，程琪吃净了柿子润了口舌后，擦嘴擦手，重新将发箍给箍上。
林耀然道：“什么监控啊？”
周新言道：“野猪。”
三人风风火火走了。
汪润还抱着果冻站在原地，办公室里人走光了，他左右转着脑袋观察最后坐了下来。
桌上铺着三张素描作业，再看一遍还是画得很烂。
汪润摘下了口罩，拿了一个果冻吃了起来。他正收拾着上课用具，叮咚，他拿出了手机。是林铮然给他发来的早安问候！
汪润心里甜得像吃了蜜，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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