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妖略》咎巷之春

2、兮无望.两生花

　　阳光透过牛奶色的雾霭照入空山，一丝一缕斜斜如织地落下。
　　四面漏风的亭子，这冷飕飕的天气，下一秒就要冻死个人了。
　　别人都挨挨挤挤在教室里上课，她却要一个人在这个在这里画符。画符就画符，室内不好么，非要选个四面漏风，符纸都能吹跑的亭子，说什么这里福泽深厚，画出的符质量更好。
　　“就我这点灵力，画出来的符，还不是聊胜于无？”她暗自撅了撅嘴。
　　这座山叫灵山，她就是信州桑氏的幺女桑玄禾。信州桑氏，据祖上传下来说是颇有仙缘，所以每一代后代总要送一个去灵山修行。以前修行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人人巴不得抢着去，现在时代变了，山下空调WI-FI外卖，谁来山上无聊难挨？
　　可是传统不能废，爷爷还替他请了私人教师，学神家教，功课自然也不让落下。
　　“救救我啊，我真的画吐了啊……”她一边转着朱批毛笔，一边对着眼吹着飘在脸上的刘海。桌子上密密麻麻摆着各种符纸，平安符，姻缘符，各种祈运符纸她都画的得心应手毫无错漏。灵山画符老祖，可不是盖的。当然这也是她自封的。毕竟，灵山寺的画符业务都是她一个人包揽，也算是寺院微薄收入中的重要一项。
　　掏出手机，举过头顶，信号还在转圈圈，抠搜的师父就是不肯装个Wi-Fi。
　　“画符的时候不要玩手机！”师父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吓了玄禾一大跳。真是见了鬼，只要一开小差，总会被抓个正着，“这不会真的开天眼吧。”她自言自语左顾右盼地晃了晃身体。
　　“昨天新装的监控，不要偷懒！”师父又补充了一句。玄禾后知后觉抬起头，呔，果然是有个摄像头悬在她头顶。有了新科技，开什么天眼？她仅存的一点信念感，又遭到了暴击。
　　不对，师父这么抠搜，怎么舍得装监控了？玄禾忽然反应过啦，扔下笔，冲进寺中。师父平日里总会在院内悠闲地扫着地，今天却不见个人影。
　　灵山寺院，平日冷冷清清，而且又是工作日，不太会有香客吧。
　　玄禾蹑手蹑脚的靠近正殿，扒着窗框，冒出个头好奇地往里瞅。
　　爷爷？！玄禾吓得赶紧缩回脑袋，爷爷怎么突然来了，不会是要来查功课吧？玄禾歪着头，把最近做的坏事整个回顾了一遍。这不上学也怕叫家长。师父不会乱讲话吧？玄禾的脑袋里早就已经开始规划狡辩甩锅的措辞了。
　　“维和会要重开了？”师父精神矍铄，说起话来也铿锵有力，全然不像个年过八旬的老人家。
　　“是啊，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事关六界安稳，我们要接玄禾回去了。”爷爷啜了口茶热茶，放下杯子。
　　“能让老家主亲自来接，定然是件大事。”师父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只是我还担心玄禾这孩子，不知是否可堪大用。”爷爷叹了口气。
　　“玄禾虽然贪玩了点，但，不失为一个好苗子，她只是缺少锻炼的机会罢了。”师父的话，似乎是让爷爷宽心。但是，她也是头一次听师父对自己肯定有点意外。正疑惑着站起来准备溜走，一头撞在了窗框上，顿时疼得蹲了下来直砸墙。
　　“猫在那里干什么呢？”爷爷的声音严肃得像是扇了人一个耳刮子，玄禾顾不上撞的眼冒金星，缓缓地拖着步子，走进大殿。本着谁先开口谁有理，我不开口我挨骂的原则，她决定先发制人。她清了清嗓子，一个滑铲过去抱住了爷爷，眼神无辜地闪烁着：“爷爷您怎么来了？”
　　“少谄媚！”爷爷到底还是嘴硬心软，见小孙女扑了过来，眼神里还是满满地疼爱，“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没大没小冒冒失失的。”
　　玄禾听罢立即松开手，恭恭敬敬地跟师父和爷爷行了个礼，爷爷这才满意地笑了。
　　马上要离开灵山寺了，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快乐新生活吗？玄禾的嘴角压不住笑意。
　　师父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仙人像后。不消一会儿功夫，师父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匣子，递给了玄禾。玄禾双手接住，打开一看，是条用红色绳子拴着的灰色石头。
　　“这时什么？”玄禾不解地提问。
　　“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宝物，总之是个宝物。”师父长着一副权威的样子，说起话来也不那么靠谱。也是，毕竟现在修仙信教的人也越来越少，专业人士并不多。既然师父说是宝贝，那就当它是个宝贝吧。玄禾谢过师父，把这块灰色石头戴在了右手上。抬起头，发现师父人老多情，开始抹起了眼泪。一时之间，玄禾想离开的心情忽然变得纠结起来。
　　玄禾再一次拜了拜师父，随爷爷下了山。远远地回过头，师父正伤心地吃着她藏着的零食。
　　再见了师父！玄禾感到眼眶一红，转过头，赶紧随着爷爷下了山。
　　山下停着一排豪车，玄禾不禁张口结舌：“爷爷，倒也不必如此破费……”修仙果然是不一样，接风也这么有排场。玄禾理了理刘海，掏出手机，这高低也要在里面自拍两张。
　　“扫个共享单车！”爷爷白了他一眼，解锁了他的单车，头也不回地骑走了，像一阵风。
　　“扫……车？”玄禾耸了耸肩，这也过于魔幻了吧。好吧，小门小户想什么千万豪车接风。她骑着车从车队旁边掠过，探了探脑袋，车窗正在缓缓地合上，透过那条缝隙，她看见一张美丽的侧脸，巧克力色的眼睛如猫一般迷人。旁边端坐的另一个少年，脖子上刺了一个年字。
　　同样是接风洗尘，不知是哪个世家贵子，玄禾暗自笑了笑，骑着单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