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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后续2 ...

  •   徐池找着一份工作,在博物馆做展览策划顺带导游讲解。

      从地铁站出来,经过菜市场。

      好几个阿姨在菜市场外头置一小摊,售卖起蚕豆。

      晃眼一看,一麻袋的蚕豆角,剥出来的豆瓣装在几个红色塑料篓子里。带皮的很嫩。不带皮的,稍显老,有部分已经发黄。

      想起一本书。

      《人间草木》。

      书上说起蚕豆,蚕豆之所以叫蚕豆,是因为那是养蚕时候吃的豆。而四川叫胡豆,大约四川以前没有此豆,外来的,称作胡豆。也可能是葫豆,葫是大蒜的意思。

      又说起鲁迅,称蚕豆为罗汉豆。鲁迅是绍兴人,这么称呼,只为显得亲切而已。

      徐池问老阿姨,蚕豆怎么卖。三种价格,剥好的,最嫩的,最贵。

      汪曾琪在书里写说,蚕豆是很好吃的东西,可以当菜,也可以当零食。

      嫩的连内皮炒,或加一点切碎的咸菜,尤妙。

      稍老一点,剥去内皮炒豆瓣,有时在炒红苋菜时加几个绿蚕豆瓣,颜色鲜明,也能提味。

      做饭时在鸡蛋汤里放一点蚕豆瓣,说是非常好吃。

      蚕豆老了,就连皮煮熟,加点盐,可以下酒,也可以白嘴吃。

      有人家将煮熟的大粒蚕豆用线穿成一挂佛珠,给孩子挂在脖子上,一颗一颗地剥了吃,孩子没有不高兴的。

      上海一带的人把较老的蚕豆剥去内皮,香油炒成蚕豆泥,好吃。用以佐粥,尤佳。

      蚕豆做零食,有:

      入水稍泡,油炸。

      北京叫“开花豆”。

      作者的家乡叫“兰花豆”,因为炸之前在豆嘴上剁一刀,炸后豆瓣四裂,向外翻开,形似兰花。

      上海老城隍庙奶油五香豆。

      苏州有油酥豆板,乃以绿蚕豆瓣入油炸成。

      四川北碚的怪味胡豆味道真怪,酥、脆、咸、甜、麻、辣。

      还做成了川菜的灵魂酱料,豆瓣酱。

      徐池从小没吃过几次蚕豆,原因是他妈妈不爱吃。不光不爱吃蚕豆,豌豆,毛豆、豇豆、四季豆之类的,也不爱吃。

      原因不好说,就像有些人天生不爱吃茄子,不爱吃香菜,不爱吃藜蒿一样,带着天生的基因拒绝进食这些馈赠。

      可他看那本书的时候,倒是什么都想吃一吃。

      特别是蚕豆,那么多种吃法不说,还单属于春天的时节,春天又是稍纵即逝的,不吃吃多可惜。

      不过他不会做饭,小时与蚕豆没有缘分,工作了在外面吃饭,只要有蚕豆这类菜的时候,都会点来吃吃。

      吃完不得不感慨,汪曾琪老先生,可真会吃。

      他想着时间还早,就在菜市场逛了几逛。

      春天的嫩芽野菜太多,识得的,识不得的多不胜数,他爸爸爱吃的香椿芽和野生蕨菜,位列菜市场各个菜摊。

      对了,还有茴香苗。

      小时候读鲁迅的孔乙己,领会不到所谓的孔乙己被封建制度和科举制度所毒害,精神上迂腐又放不下面儿等等之意义。只对孔乙己爱以茴香豆佐小酒,还教小酒馆伙计怎么写四种茴字有兴趣。

      他一直以为孔乙己吃的茴香豆是茴香苗切碎了炒嫩豆瓣,后又想,下酒菜,该是干干净净,一粒一粒分明,筷子好夹,入口嚼之不沾牙,还得是顾客来了随手一抓就能端上桌的才是好。

      他问他爸孔乙己吃的茴香豆怎么做的,他爸懂,虽然在家吃不上蚕豆,他和他朋友同事没少吃蚕豆下酒。

      炸了的,水煮的,烘干的…

      孔乙己吃的茴香豆,是绍兴的下酒菜。用的不是茴香苗,是茴香籽。蚕豆也是晒干了再用水泡一晚发过后,放入佐料,绍兴酒,以及茴香籽,煮到豆子熟透,软糯,绵密。

      徐池买了一些剥好的嫩蚕豆,还买了一把茴香苗。

      回到他和韩央的小屋,才想起韩央这屋之所以比自己那间便宜,就是因为它不仅搭的简易,还不提供厨房,更不要说锅碗瓢盆了。

      徐池不想浪费刚买的蚕豆和茴香苗,也不想辜负在春天的尾巴里吃一道小菜的乐趣。

      跑一楼去敲响了房东的房门。

      房东在不给租金的情况下对你爱答不理,一旦钱给够了,就把你当做了他的好邻居。

      不少次说“哎,远亲不如近邻嘛”,来借韩央的电脑用,来喝韩央买的啤酒,顺带抽几根韩央买的烟。

      房东借厨房给他用,他打电话问韩央什么时候回家,算好时间。

      韩央回家来,他已经将嫩蚕豆煮好的粥,裹粉炸好的茴香苗端上了天台。

      他们在天台的紫藤花下,设了一小小矮几,俩圆圆蒲团。

      都是在外吃饭的主,韩央当然为那桌上的两道菜有所惊奇,可也懂得徐池对于生活当中美好事物的欣赏劲头。

      现在把美端上了餐桌,对徐池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不止是远远去看,细细揣测,而是脚着在大地上的一种实在。还有独自赏和俩人赏的区别——共享生活里的美好,是人生当中难得的事情之一。

      咀嚼生活里的细碎,俩人都倍感亲切。

      他把脸洗了,手洗了,拎来两罐子啤酒,盘腿坐在蒲团上,啤酒罐“噗呲”开了。

      他递过去啤酒,徐池递给他竹筷,相视去笑。

      徐池夹起他炸好的茴香苗,伸在了空中。仅剩的晚霞多变,光柔不乱,轻轻松松透过了那茴香苗。

      “忘了买鸡蛋,房东也没有鸡蛋,所以茴香苗挂的糊糊只是淀粉。炸好后放在光底下去看,像不像杉树挂满了雪?”

      韩央看的是徐池脸上斑驳的光影,想象的是一个不会做饭的人,怎么去把这茴香苗挂满似珍珠的小树。

      小时候他见他妈妈炸过此类食物,最多的就是里脊,叫酥肉。炸好后可现吃,可做成糖醋里脊,可以煮菜汤,可再裹上米粉上笼蒸得软烂下饭。

      首先,调糊糊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控制好油温,又得是有经验的人才能掌握好的技巧。

      他妈妈每次炸完肉,会将剩下的糊糊裹平菇来炸。

      他不爱吃平菇,比起其他菇类稍显平凡不说,炒好后,没有菇该有的鲜,反有一种土腥。奇怪的是,裹粉炸了,没了腥味,吃它像在吃肉,吃肉会腻,吃它不腻,撒上一些辣椒孜然粉,就像在吃烤肉。

      他在某公司当翻译那会儿,有一次去日本见几位客户,请他吃了日本的拉面、乌冬面、荞面。配菜都会有这类炸物。

      在日本,裹粉炸虾,叫天妇罗。蔬菜类的天妇罗,要的就是顺着蔬菜的形状,裹糊后筷子两面一夹,刮去多余的糊糊,似一张纸,入锅后,几秒捞出,就成了酥脆的口感。

      徐池的茴香苗炸的不错,他得夸他两句,好让以后这种口福成为常态,结果是徐池先问的韩央。

      “你喜欢吃蚕豆吗?”

      徐池想说,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就在每年的春天做不一样的花样给你吃。

      没想到韩央吃着他炸的茴香苗,笑变得嬉皮不正经。

      “当然,我不挑食,在于喂养我的人喜不喜欢。他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他爱做什么给我吃,我就都爱吃。你想,他整个人我都爱吃,他做的东西我能有不爱吃的道理?”

      情话可真多,徐池嚼着粥里的蚕豆这么想,笑容在脸上挂得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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