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达文西》予玟玟

11、第 11 章

　　连静雅不喜欢这个新地方，四面八方传来的刺鼻味道潜入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大脑承受不住之时，她猛然睁开眼睛。
　　白色天花板、白色枕头和被褥，傅以恒躺在靠墙的小沙发上，眼眸低垂，仿佛感应到连静雅的苏醒，他睁开双眼，两人目光对上。
　　“醒了。”
　　连静雅口干舌燥，发不出声音。
　　傅以恒大步过来，取出湿纸巾，帮她湿润双唇。
　　“这是哪？”连静雅艰难开口。
　　傅以恒没回答，反而伸出食指与中指，问她：“这是几？”
　　“二。”
　　连静雅委屈地想哭，这个人的心是寒铁铸造的吗？她都这么惨了，还非得在她伤口上撒盐！
　　“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公寓里我没装监控。”
　　她拒绝相信！
　　这人可是在自家老宅都装，怎么会漏掉公寓？
　　“老宅不在我掌控范围内。”傅以恒读懂她的不可置信，好心解释。
　　“所以，我没证据去起诉陆未然。”
　　连静雅再也憋不住，哽咽着哭出声。在医院里又住了一晚，她不得不离开。
　　她挪着小碎步来到地下车库，傅以恒打开车门，连静雅攥紧十指、提建议：“我不要回那间公寓，我要住酒店，钱等我三十五岁后再还你。”
　　傅以恒：……
　　“你能相信我吗？”他问连静雅。
　　连静雅沉默不言。
　　“我带你去个地方。”
　　趁她还在考虑，傅以恒把人推到副驾驶座上。
　　车子从繁华的新区驶向曾经辉煌的老区，眼前的景象她越来越熟悉，连静雅从封存的记忆里翻出十来岁时的美好时光。
　　“这里有过我的家！”她有了些开心的模样。
　　这地段最好的小区里有一栋房子，她在那出生成长，经历妈妈病逝。爸爸卖房子时，她还绝食抗议来着！
　　“我爸当时不想睹物思人，就狠心把房子卖了，我姐还劝我人要往前看。”
　　“睹物思人不见得都是坏事。”傅以恒道出他的看法。
　　连静雅雀跃起来，请求男人带她去看看。
　　他本就是为此而来。
　　连静雅正惊讶傅以恒带自己重走儿时回家路，老房子赫然出现在眼前，未曾有一分改变。
　　“进来吧。”
　　她只觉整个人像荡漾在云端里、如梦似幻的感觉，连静雅掐自己一把，痛感告诉她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穿过客厅来到楼梯口，两姐妹的房间在二楼。
　　姐姐的房间靠近楼梯，越走越近，连静雅生出错觉，她仿佛闻道了医院的味道。
　　捏捏鼻子，她企图赶走这股不喜欢的味道，可待她推开房门，这味道一整个涌入鼻腔。
　　床上躺着个人，安静地睡下，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是连静兮！
　　连静雅扑上来、手足无措的她想要却不敢抱着姐姐，唯有嚎啕大哭，发泄所有的情绪。
　　傅以恒在客厅等了足够久的时间。
　　连静雅下来，她眼泡肿胀、鼻头红通通的，泪痕尚在。
　　“坐。”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
　　傅以恒有很多话要说，却偏偏想先勾起连静雅的兴趣。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小小的脑袋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姐姐她不是？”连静雅不愿说出“死”字。
　　“一度很危险，但是抢救过来了。为了不让陆未然知道，演了这场戏。”
　　“连我都不告诉？”连静雅声音瞬间高八度。
　　傅以恒不发一语。
　　连静雅又红了眼眶，“我以为我失去全部家人！”
　　“我本来的计划是等你大学毕业后，就告诉你全部实情。”
　　连静雅想到在经济管理学院十分痛苦地读了两年书，这个节骨眼陆未然特意告知她：傅以恒要侵吞自家公司资产。
　　她气冲冲来找傅以恒对峙，却反被监控。
　　假装好人的陆未然，他一定怀揣很多秘密吧？
　　“陆未然才是想侵吞我家钱财的人？”
　　傅以恒内心五味杂陈，眼前这人要一辈子只用好坏来区分人？
　　“你想知道他的故事？”
　　“当然。”
　　“你也知道我们公司继承人在内斗。”傅以恒开始铺垫。
　　“他站队风头正劲的江董，这人其实是他生父，他是私生子。”
　　姐姐说过，陆未然父亲早逝，原来他一早就在撒谎。
　　“他和你姐结婚，目的是你家公司。”
　　“我爸没看出来？”连静雅一向认为父亲看人的眼光老辣。
　　傅以恒劝慰道：“假面人的面具戴久了、变成身体的一部分，真真假假，比演得还真。”
　　“加之你姐喜欢，连先生便也未过分苛求。”
　　连静雅豆大的眼泪落下来。
　　“我当时处理完私事，赶来接洽时发现收购走到最后一步，比较难挽回。”
　　傅以恒是第一个看穿陆未然的人？
　　“你是怎么发现陆未然别有用心的？”
　　要全部告诉她真相吗？
　　“傅以恒，全部告诉我，我发誓不感情用事。”连静雅多少能猜出他的心思。
　　“他……在和你姐交往前，有一个订过婚的女友，工作关系我刚好认识那位女士。”
　　“那位女士家里也有公司？”
　　“是的。”
　　“也被他骗财骗色骗公司？”连静雅道出疑问。
　　“她更惨，那位女士丢了性命。”
　　寒意顿时传遍连静雅全身。
　　“前任尸骨未寒，他和你姐已经敲定婚期。我把所有信息透露给连先生，你爸一度气到心梗。”
　　“刚好财务小吴工作出了纰漏，我们趁机制造各种新闻，为拖延收购争取时间。”
　　不过傅以恒联手爸爸，还搞不定陆未然？
　　“小吴后来被策反，陆未然先下场搞乱这一切。”
　　小吴是哪路神仙？出现频率这么高。
　　“财务部吴茜莲，你忘记了？”
　　连静雅瞬间爆炸，“这种人你还留在公司？还升她的职！”
　　“她留着有用。”傅以恒不被影响。
　　“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有用信息？她只是个小助理。”连静雅总算抓对一次重点。
　　“她当时是你爸的新女友。”
　　连静雅的表情和她的心情均是无法描述。
　　半响，她说出一句：“她有个孩子。”
　　“是她前夫的，男方因为经济诈骗坐牢，小吴想哄你爸娶她。”
　　从他人嘴里听到爸爸的风流韵事，连静雅哭笑不得。
　　“陆未然本就是高度敏感、风声草木之人，他怕功亏一篑，干脆重施故技……”
　　连静雅打断他，“什么计谋？”
　　“你最好不要知道。”
　　在试婚纱的姐姐，看了手机慌忙跑出去，连静雅必须要知道答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亲密视频。”傅以恒语焉不详。
　　连静雅双臂顿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勾起她的不好记忆，陆未然在这方面肯定有些特别变态的癖好，难怪姐姐中计！
　　“这个恶魔！”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鉴于你的性格和当下的能力，连先生弥留之际，要我代为处理公司事务，把被收购的公司解救出来，是他的遗愿。”
　　连静雅心生愧疚，她做惯了纨绔子弟，从未想过突发变故后该如何应对，因此倒被别有用心之人牵着鼻子走。
　　“守护连氏，我爸应该给了你一个很好的价码？”
　　商人重利，连静雅不认为傅以恒愿意免费做事、不求回报。
　　傅以恒笑了，以自嘲的语气道出实情：“并不满意，因为保护你是件充满变数和挑战的事。”
　　这是事实，连静雅无法反驳。忽然，她跳起来、满脸欣喜：“带我回你公寓！”
　　一惊一乍的，但傅以恒也照做了。
　　公寓门打开，连静雅冲进她卧室来到梳妆柜前，桌子上有本烂俗小说——《如何撩到霸道总裁》，文件都藏在里面。
　　“你？”傅以恒着实惊到。
　　“你烧掉的是假的，不过陆未然撕掉的是真的。”
　　“连静雅，”傅以恒心情复杂，“说你蠢吧，你偶尔还有些小聪明。”
　　“陆未然想吞我家的钱，做梦！”
　　可盯着连心企业的，何止一个陆未然，连静雅不由想到傅老爷。
　　傅以恒深谙读心术，“我爸我来摆平，我们之间有得斗。”
　　连静雅咂舌，“斗来斗去，你是公鸡吗？”
　　“难道你能继续忍受他那种封建的、父权制做派？”傅以恒问她。
　　连静雅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早就想借机告诉他不要再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你爸怎么惹毛你的？又给你安排了相亲？”连静雅忍不住八卦。
　　“骑驴找马”这事傅老爷干得出来！一旦为儿子找到更加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她就能出局。
　　傅以恒神情阴郁，问她：“你巴不得我和别的女人约会？”
　　“是啊！”连静雅嘴硬。
　　没有反驳和争吵，傅以恒仿佛下定某种决心，淡漠接了句：“我送你回去。”
　　连静雅心里空落落的，两人经过客厅，她瞥到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是支镶钻名牌表。
　　她非常眼熟，这是傅清溪常戴的那支。
　　“你侄子的手表怎么落在这了？”
　　傅以恒抢先一步把表揣兜里，回她：“我那天让他帮忙收拾家里。”
　　看着乱糟糟，明显有过打斗痕迹的公寓，连静雅惊讶。
　　“他就这么收拾的？”
　　“可能过来看一眼就走了，你也知道他脾气的，古古怪怪。”
　　连静雅被说服，不再深究。
　　她还沉浸在至亲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便问傅以恒：“你觉得我姐还要多久能醒来？”
　　“你想她做什么？”
　　“首先，修理渣男！”
　　“然后呢？”
　　她私心想姐姐接手公司，这些天她做得越多，越发现自己不是做生意的这块料，不如做回凡事不用操心的二小姐。
　　“连静雅，靠山山倒、靠水水尽。”
　　“你别老吐槽我！你妈还常把‘丈夫是妻子的最大靠山’这种话挂嘴边呢！”她拿傅母反驳。
　　“你喜欢这样？”
　　她摇头，几次难熬的聚餐，连静雅感受到傅母不像独立的个体，她依附于丈夫，听命于丈夫。
　　“你是不喜欢工作，还是不想做这份工作？”傅以恒继续挖掘她真实的内心想法。
　　连静雅想起幼年时的一些琐事。
　　“我妈在世时常说我是福星，从我出生那年，家里的生意就蒸蒸日上，他们也有意要培养我。”
　　傅以恒知道，生意人没有不渴望子女进能创业、退能守业。
　　可凡事不见得能顺心如意。
　　“只是我后来认清现实：我做不来生意！那些合同、数据还有开不完的会，让我头痛！”
　　彼时连静雅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只管吃喝玩乐，书都不念了。
　　“我本来还庆幸有我姐托底，她早能独当一面。”只是那些始料未及的变数，她眼睛酸酸的，心中布满千愁万绪。
　　“我不行，我支棱不起来。”连静雅终于袒露心声。
　　男人递来纸巾盒。
　　车往回开，傅以恒目送连静雅进屋。然后开车出来，下班高峰时段，堵车，他耐心等着。
　　“傅以恒！”
　　连静雅折返回来，她喘着粗气，敲了敲车窗，“我想做你的助理。”
　　面对昏迷的姐姐，连静雅顿悟：她需要傅以恒的“保驾护航”。
　　“我明白，不管我喜不喜欢，此时此刻我都要为姐姐守住连心。”
　　“明天来上班，不准迟到。”
　　紧悬的心放下，连静雅挥手告别傅以恒。
　　洗漱干净躺在床上，她还是觉得这一切像在做梦。
　　幸福的是她今晚可以在美梦里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