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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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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尴尬的角度,迟早会四目相对。
阮芸想了想,还是决定起身去超市买瓶水。毕竟没有其他人在身边,她更加难以面对陈柏行了。
阮芸来到不远处外置的饮料柜前挑了瓶青柠水,然后走进店里付账。
现在正好是饭点,排队结账的人很多,闹哄哄挤嚷在狭小的教超里。
阮芸在队伍里发着呆,等到排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手机落在餐厅里了,这也就意味着她现在身边没有可支配资金。
阮芸:……
她平时也不是那么丢三落四的人啊!
身后排着一长串焦急的学生,阮芸只好决定腆着脸退还这杯饮料,刚想开口,收款机传来响亮的一声“滴”。
视线所及,阮芸看到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的手伸了过来,手里抓着手机。微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缩了回去。
店老板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迷惑地打了一个圈,不过似乎很快自洽,招呼下一位同学,也就是那位“好心人”,赶快结账。
阮芸一时愣怔在那里,而那位同学付完了自己的账,向前几步,拆开了一小盒薄荷糖慢悠悠拿出一颗含在嘴里,轻笑着说:“好巧啊,又碰上了,班长。”
着实是巧,巧得让人抓马极了。
就这样,阮芸和陈向柏一前一后回到了西餐厅里,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此时杨今和江旻已经回来了,给阮芸也带了一杯奶茶。
江旻的目光快速地瞥了一眼阮芸身后凭空出现的陈向柏,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转而露出淡淡的笑:“小芸你刚刚干什么去了?等了你半天呢。”
“去超市买了瓶水。”阮芸状似随意地耸耸肩,然后指了指身后的人,“然后碰见这家伙了。”
江旻打趣:“K大真小。”
杨今则是上下打量着陈向柏,瞟了阮芸几眼。
阮芸在杨今身边坐下,江旻望向陈向柏继续说:“你今天跟展以诚他们来的?”
“不是,是和篮球俱乐部那帮朋友。”陈向柏说。
杨今欢脱地提议道:“哎,既然大家都认识,要不坐一起吧。”
数秒后,他们这一排就坐满了人。
陈向柏坐在江旻旁边,正好和阮芸面对面。杨今夹在众人中间,积极向K大学生打探各种八卦新闻。
阮芸因为坐在边缘,并没有参与太多谈话,她只断断续续听到了陈向柏现在在综合管理部任职,而江旻则做上了文艺部很高的职位,不久后K大和E大这两所对门的大学还会举办联谊会。
平心而论,这家西餐厅虽然平价但味道着实不敢恭维。阮芸吃这盘软塌塌的黑椒牛柳意面宛如接受酷刑,但只能装作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
眼前的人忽然上身往一旁偏了偏,大臂一挥。转眼,他不知从哪位好兄弟那里薅了一包炸薯条,扔到阮芸身前。
像一颗石子掷进死气沉沉的湖面,女生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生动,充斥着惊讶和狐疑。
她抬起眼睫瞥了一眼陈柏行,抛了一句不怎么自在的“谢谢”过去。
阮芸是喜欢吃薯条的。
她从小饮食就被父母管教得严,很少接触垃圾食品,尤其是西式垃圾食品。而薯条也许是在麦当劳肯德基的菜单上父母唯一愿意放宽限制的炸食了,因而对它也产生了一层童年滤镜。
陈向柏侧撑着头,目光望向了别处,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们对互相都太过了解了,以至于默契总是像空气一样环绕四周,不时显露出一点暧昧的、引人深究的端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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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国际文化节进展得很顺利,有杨今这个自来熟在,他们跟那些国际学生相处得很融洽自然,阮芸还被一个日本留学生要了微信。
刚走出校门坐上出租车,阮芸就把那人删了。
“……这么残忍,刚刚还见你跟人家聊的好好的呢。”杨今啧啧道。
“表面功夫而已,总不能败坏一个陌生人的兴致吧。”努力读空气做好表面功夫一直是阮芸的行为处事准则,虽然迄今为止,她遭遇过一次重大的失败。
“今天真是收获满满,中午那顿饭我加上了好几个理工科帅哥的微信呢……”突然,杨今像想到了什么,推了推阮芸的肩膀,“那个什么陈向柏,就是上次送你回宿舍的那个男的吧,感觉颜值是系草级别的了,至少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仅此一点已经打败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直男大学生……”
“确实。”阮芸想了想,表示赞同,“话说你没加上他微信?”
“座位隔得远,就没说上几句话。再说了,你那位好朋友,我感觉她……”
话还没说完,车就停在了学校门口。两人下了车,杨今似乎忘了刚刚要说什么,又开始新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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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芸洗漱完,舒舒服服趴在床上,打开微信,在微信联系人那一列慢吞吞往下划着。
找到了目标,她的指尖顿住了。
陈向柏换了微信头像,依旧是自然风物的摄影图,不像现在大部分大学生拿二次元人物作头像。
他一直很特别,跟其他的男生,甚至其他的同龄人都不一样,但阮芸说不清这股不一样的气质源自哪里。
阮芸打开聊天界面,犹豫了片刻,将中午那瓶饮料的钱以微信红包的形式发了过去,又加了一句简单的说明。
几乎就在下一秒,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同时也把阮芸下一秒的心跳声无限扩大。
【能把你的课表发给我吗?】
着实是一句直接而透着隐隐暧昧的话,又令人稍许摸不着头脑,这也是陈向柏的措辞特色了。
阮芸回:【你想要课表干什么?】
【没什么,了解一下E大王牌专业学生的日常。】
……薛定谔的王牌专业,中文系虽然学科评估颇高,但就业率跟理工科比起来实在不够看,也只是空有一个好听的名号。
阮芸内心蛐蛐着,另一边又发来消息:【不想发课表的话,下次你来K大再亲自请我一瓶青柠吧,只发个冷冰冰的红包也太没诚意了!!!】
还十分直抒胸臆地配了一个红温的流汗黄豆。
阮芸:……想干啥。
十秒钟之后,阮芸截了一张课表发过去。
对方:【课真少,慕了慕了】
只聊了这么几个来回阮芸已经有些胸闷气短,虽然尴尬感比上次见面时了不少,但所需的社交能量简直是平常的十倍。
阮芸:【你们课很多?】
对方:【那当然】
已经差不多把天聊死了,阮芸瘫倒在床上望天,突然另一边又发来一个晚安的线条小狗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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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周末有三天假,阮芸受到家里母亲大人传唤,周五一下课就收拾行李,坐地铁回家。
阮芸跟家里的关系不好不坏,至少能维持表面的一派和睦,总体来讲比许多其他东亚原生家庭都要好,这是因为阮芸表现得很识趣。
迄今为止,她一直是他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乖巧孝顺,同时成绩也不错。
阮父做了一桌子的家常菜,一家三口坐在桌边边吃边闲聊。
阮母不轻不重关心了一通阮芸在新专业的情况,最后又劝她转专业,说是如果读理工科的话就业前景会好很多。
“妈,中文系可是文科万金油,总归不可能完全找不到工作的。”阮芸叹了口气,第一千万次重复这个话术,“我觉得吧,找工作主要还得看个人能力,您想得太远了……”
阮母面露不满,到了她这个年纪,是向来不愿意改变自己的固有看法的。
她像想到了什么,又说:“那个跟你高考后表白的那个男的,听江旻妈妈说他现在在K大读计算机?你最近跟他没什么接触吧?”
阮芸心里顿时有些烦躁,只得耐着性子回答她:“没什么接触,人家跟我又不是一个学校,总不可能莫名其妙遇上。”
“这样就好,你也别主动招惹他。”阮母说,“主要是妈妈知道你高中时跟那个男生关系好嘛。要知道,他爸赌博欠了很多债,一家人都不清不楚的,现在不知道是在混□□还是白道呢,虽然确实也可怜,但我们普通人还是少跟他们接触为好。”
这话母亲以前也说过许多遍,阮芸嘴上应着,手上夹菜的动作却不知不觉变得木讷起来。她突然胃口没那么好了。
阮父插上一句:“但孩子也是真无辜,之前高中时有一次开家长会我就见着了那孩子,挺开朗、机灵的一个人,真让人想不到家庭环境是那样的。”
阮母则瞪了他一眼,“人家怎么样关你什么事,非要马后炮一下,再说,我们芸芸也答应不跟那男孩多来往了。”然后她又转向阮芸,“你呀可别辜负我的期望,高数什么的先自学起来,到时候转专业笔试时会考到的,听见没有?”
阮芸木木地应了一声,放下碗筷,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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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专业选择上和母亲的不和,今晚还多了一件更令阮芸烦扰的事情。
虽然她跟陈向柏已经连朋友关系都没有了,但她也不大愿意看到这人因为家庭原因被暗地里蛐蛐、孤立,但她也根本无法改变家长的想法。
总之,很纠结又古怪的心理。
说起来,那时阮芸选择E大中文系很大程度上也是陈向柏撺掇而成的。
她喜欢文学,如果学习这个专业,大学一定会过得很是充实快乐,陈向柏便提议她别管老师家长的各种劝退,脖子一梗就往志愿表上填。
笨蛋。
站在寂静的、没有灯光的房间里,阮芸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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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在家里度过的周末漫长又颓废。周日晚上阮芸收拾好行李,急不可耐地乘地铁回学校。
约莫七点多,阮芸从地铁站出来时,发现天空已经变得黑黢黢的,大马路上冷冷清清。她用手机定位四处找着共享单车,不知不觉偏离了主干道,来到偏僻的小巷子里。
阮芸一直心不在焉的,没发现自己走得太远了。
直到她突然闻到一股廉价刺鼻的酒味,还隐隐传来金属乐声,才发现前方赫然开着一家红灯酒绿的娱乐会所,名字是一串意大利语。
这家店的装潢跟学生喜欢去的KTV之类的泛娱乐场所很不一样,透着糜烂的享乐气氛,传出男女间的高声调笑。
阮芸皱了皱眉,研究着手机上的导航地图,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跑到哪条小路上了。
S市是个大都市,繁华的城市道路间也容纳着许多这样藏污纳垢的“小路”。
阮芸辨识了一下方向,果断决定掉头往回走。
身后忽地一声玻璃碎裂的砰响,让她浑身都颤了颤,然后是一阵烂醉的咕哝声。
阮芸看见三四个染了发的青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还闻到了廉价酒混杂着烟味的刺鼻气味,显得、格外的陌生。
她下意识后退,那几个令人不安的身影却不断跟了上来。
“要,要不要尝尝这里新出的……新出的长岛冰茶吗?”其中一个人笑叫着说,声音黏糊在一起,看样子醉得不轻。
“不用了,谢谢。”阮芸说着,一边把手伸进口袋,紧紧攥住手机。
“尝尝嘛,看你这黄花大闺女的样子,肯定一点酒也没沾过……”
另一个小混混忽然举起酒瓶,挥舞着四肢往前一扑,好像要往阮芸脸上甩似的。她一下子被吓住了,差点叫出声撒腿就跑。
突然,阮芸看到眼前的霓虹灯光忽闪了一下,一个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拽住那个冒失小混混的后衣领,直直往后拎,引起那人一阵怪叫。
男生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跟羸弱颓废的社会青年完全不是一个量级,轻而易举就控制住了他。
“喝成这副鬼样。”那人咕哝着说。
阮芸这才站稳,定睛一瞧,来人给她带来的震惊不亚于刚刚看到的小混混,不由得大声说:“你……你怎么在这?”
陈向柏疲倦地撩起眼帘,目光扫了过去,“我为什么不能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