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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7 ...

  •   时间悄无声息地走动了一年。
      天泽的学生只稀稀拉拉地剩下了仅有的两个,他再次将重心移到演出上,然而这一年的演出也不算顺利。
      经常练琴练着练着就开小差。
      而教学,似乎更加停滞不前。
      研音固执地想去柯蒂斯音乐学院,她拒绝了除柯蒂斯之外所有音乐学院发来的入学邀请,而长夏、他也搞不懂长夏。
      长夏和研音也因为他时不时要出差,上课上得零零碎碎,他曾多次想将她们推荐到之前相熟的教授那里,可她们宁愿不辞辛苦地跟着他去别的城市上课,也不愿意换老师,因此教学到最后也仅剩下了长夏和研音两个学生,其他学生已经被他陆续安排了出去。
      这样下去......
      他的脸阴沉沉的,原本就清冷的工作室因为长期没住人变得更加冷清。

      长夏在门外看到了天泽阴暗的脸,她猜测是不是天泽今天心情不好,她慢吞吞地转动着门把手。
      坐在沙发上的天泽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他抬起头,几乎不假思索地换上了温和的笑容。
      长夏怔怔地看着他空洞的笑,一瞬间竟然愣住了。
      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应付与空洞。
      她也清楚地了解这样的不舒服来源于哪里。
      朝夕相处了整整一年,她得到了其他学生都没有的特许,可以频频留宿他的工作室,甚至可以在他出差的时候收到他工作室的钥匙。
      她会帮他打理屋里没人浇水的花草,可以随意用他的钢琴练习,可以翻看他珍藏的乐谱......
      甚至累了可以睡在这里。
      她以为,她是不一样的。
      可是,她依旧走不进去,走不进她想走进的内心。
      “怎么不进来?”天泽放下书,站了起来。
      她依旧愣愣地站着纹丝不动。
      天泽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长夏?长夏?”
      她终于沉不住气,变得急不可耐,她迫切地想得到确切的答案——在裴天泽心里,她究竟算什么?
      她浑身一哆嗦,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大脑顿时失去了思考,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她拉住了天泽的手,仰起头看着他,仰慕之情毫不犹豫地宣泄而出。
      她张了张嘴,嗓子在那一瞬间恰好失声了。她无声地张合,恰如无可奈何的自己。

      天泽被她奇怪的举动定在原地。
      但仅仅一瞬间,他便知道了她眼神背后的意义。
      他已经三十三岁了,不是不懂世事青涩的男孩了,他怎么可能不懂?
      于是他惊慌失措之下,还没等她重新开口说话,便挣脱开她,几乎逃离一般仓皇离开:“我去洗手间。”
      狭小的洗手间内,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仅仅几秒钟,就整理清楚了思绪。
      他一直把她当作摇光的替身,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年少时摇光的影子,他只是、看到了摇光生命的延续。
      他分得清楚傅摇光和傅长夏。
      他刚想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洗手,以此平复自己的内心时,长夏的声音从门后弱弱地传来,柔弱却沉重,一句一句,打得他灵魂颤抖起来。
      ——长夏的声音冷地仿佛不像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般:“你到底要装傻到什么时候?你明明知道她喜欢你的,连她死了都不愿意直视你自己——”就像,你明知道,我也喜欢你一样。
      “你在逃避吧,逃避——如果不确定她的心意,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出国。”就像现在心安理得地逃避我对你的感情。
      “国外那么多年,又不是没有联系方式,为什么那些年一个电话都不打给她?裴老师,我对你很失望。”
      “第二年,你就成了演奏家,你从家里彻底独立出去了吧,你的收入足够支撑起她了吧,为什么依旧不去接她?你不知道她病重了么?就连其他同学都知道她重病休学,你作为喜欢她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不能承担起她的人生,为什么连回去看她都做不到?她住院后,一直在等你......”这些事,连我都知道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现在她死了,你却可以飞回去看她,看她的什么?墓碑吗?在她墓前道歉,然后在与她长得相似的我面前悲伤到无法控制自己。”
      “我一直都知道,我能当你的学生是因为她,因为我长得像她,所以你是在赎罪吗?可是裴老师,你赎罪错对象了,那个人不是我,你哪怕对我再好,我依旧不是她,她死了,她永远感受不到这些了。”
      “你......真的爱她吗?你最爱的人从头到尾只有自己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要喜欢你了!我不要成为第二个傅摇光。”
      她说出来了,她终于说出来了。
      ……
      喜欢,多么沉重的一个词,沉重到他几次想逃离。
      他为什么害怕长夏的喜欢,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也不自觉地被长夏吸引么?
      怎么可能?长夏跟摇光只有一点点像而已,他分得清......他分得清......
      他真的、分得清吗?
      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拼命地想拒绝长夏的声音。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付出了十几年的少年岁月,他痛苦地折磨了自己十几年,怎么可能只是爱自己?这样凉薄自私的他,他自己都无法接受啊......
      摇光......摇光......他头痛欲裂,脑海里却浮现出长夏的脸。
      那两张极度相似、却又完全不一样的脸。
      终于,他鼓足勇气,拉开了那扇门,他大步走出去,客厅空无一人。
      她、回去了。
      回去了......回去也好,省得尴尬。
      或许以后她都不会来了。
      天泽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果真没有再来。
      一连两周,杳无音讯。
      天泽看了一眼手机,再次焦躁起来。
      他翻到了长夏的个人资料,找出了她的住址。
      她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公寓楼里。
      步行十五分钟的路程,他偏偏不愿意走过去看看,或是问一句“你什么时候来上课”。
      他烦躁地合上书,愈加心神不定了。
      窗外,雪下得越大了,往年最多下两场雪,今年不知怎的,居然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雪。
      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研音赶在圣诞节之前上完了新年前最后的课程。
      她帮天泽整理钢琴上杂乱的乐谱,一边问:“裴老师,你圣诞节怎么过?”
      天泽似乎没有听到,他只是愣愣地望着窗外。
      研音把乐谱按照作曲家分类摆放整齐,她缓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专注的目光轻笑:“裴老师,你喜欢雪?”
      天泽转过身,看见干干净净的钢琴,温和地笑了:“谢谢你帮我整理。”
      研音再次问道:“裴老师,你圣诞节怎么过?”
      “没有想过,可能还是练练琴吧,我新年有一场音乐会。”
      研音故作夸张地伸手打了他一下,力道很轻,更像撒娇:“裴老师!这可是圣诞节哎!你这么随便么?练琴什么时候都可以练!”
      天泽笑出了声,他看着研音干净的脸庞问道:“那你呢?你怎么过?”
      研音耸了耸肩:“好吧,我也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过,可能也是练琴吧!”她话锋一转,“要不然咱们一起过得了,反正你也一个人,我也一个人,我来这里除了练琴,没什么朋友,咱俩凑一起,一块儿过节算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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